谢子葵沉默片刻,先放开了对照慈的桎梏,抽出的手指上还有银丝黏连,他暗自在衣摆上抹了抹,替她整理好衣襟。
    他终究是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抚上她的后脑,青丝在方才的推搡磨蹭中打起了结,他以指为梳,将纠结成团的发丝慢慢解开,好似把她的百转愁肠也一一捋顺。
    把她轻轻按在自己肩上,不一会儿单薄的夏衫上就洇晕出小块水渍,她不欲为人所知的泪水混进肩窝处浅浅堆积的汗珠,他只当不曾察觉。
    拍着她的背脊,他低声问:“若没有这一出,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谢子葵感受到手下的肌肉开始暗暗用劲,他又叹息,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循循善诱着犯了错而不自知的小辈。
    “你没有打算告诉我。你本来打算就这样冷待我,直到我自己离去。”
    “最可怕的是,阿慈,你还觉得这是为了我好。”
    天气闷热,照慈窝在他怀中大汗淋漓,听见他似是态度松动,她难耐地蹭了一下,小声嘟囔着:“可我本来就是希望你能和合适的人在一起。”
    谢子葵轻笑一声,容忍着她淳稚而残忍的话语,他拍了拍她挺翘的臀,示意她不要乱动。
    “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什么叫合适,你又凭什么评判?阿慈,你不够喜欢我,也不相信我。”
    她埋在他肩上摇着脑袋,反驳道:“不是的,只是你们把情情爱爱看得太重。你拥有顺遂的人生,才会如此在意。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能叫情爱让道的东西不胜可数。”
    谢子葵静静地抱着她,思索着她的话语。
    他回想起二人初识的场景,友人设宴,她在席间举止风流,对着清倌歌姬甜言蜜语信手拈来,又把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但他在侧看去,她总含着笑,笑却只在唇角。那琥珀瞳的烟水之下,总有化不开的寒雾,冷暖相撞,最后都化为无物。
    谢子葵交际之人同他一样,行止由心。他于是生出好奇,想看看这人的内里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叫人无有情绪地沾染情欲。
    大约这种好奇总是危险的。
    好奇牵引着他愈发往前,直至自己也被卷进她搅出的涡旋。
    照慈前头有些受惊,乍然松懈,加之高温使得人昏昏沉沉,竟带出了困意。
    蝉鸣阵阵,满室寂然,不知不觉间让两个人都静下了心,暑气蒸出的燥热也不再难熬。
    她昏昏欲睡之际,听得他在耳边说:“或许吧,或许你说得对。可是阿慈,不能因为你不重视爱,便看轻旁人的爱。我知晓你此时举步维艰,但是总有一天,假如总有一天,你摆脱了这些担子,你走上了坦途,爱与情,就是新的指引。即便你日后仍在泥泞中挣扎,独木难支,就算不是所谓爱情,你也需要情来托举你,规束你。”
    “阿慈,我猜想你不懂得寻常的情,所以我来到你身边。”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像是玩笑一般地说道:“即便你是司马相如,我也要把你的好与坏都尝遍,再来同你相决绝。”
    照慈听着他这一长串的话,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有霎时转过弯来,听见他将她假比司马相如骤然一惊。
    还不待她多思索,他慢慢收紧了双臂,吻了吻她耳垂上的支巴扎,笑道:“不要再说为了我而推开我,阿慈,你只问问你自己,想和我试试么?”
    想么?当然是想的。谢子葵其人其言无一不让照慈心动,从未有人如他这般温柔相待过,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期待已久的可能性。
    神志昏沉,心绪浮动间,她却脱口而出道:“就算我多了样东西,我也是在上面的那个。”
    谢子葵隐约能察觉出她的心结,本就没想以此欺她。闻言再没忍住,闷笑出声,抱着她放到罗汉床上,于她眉心印上一吻。
    “好,都依你。”
    谢子葵给二人整理衣物,准备带她去卧房之际,照慈出神地看着他盈满笑意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彰显着他强大的灵魂和某种不合时宜的天真。
    她想起收在暗格中的一封密信,那是她初到南方时由崔慈寄来的。
    她看见自己站在岔路口,一边从过往的人生笔直往前延伸,是她和崔慈共同的渴求,由暗至明;一边是谢子葵紧握长刀硬生生劈出的路,路碑上写满常人之爱,常人之情,前头有微光闪烁,那萤火却在汇聚。
    得见他肌理分明的身躯之时,她忽而记起某位沙门的话。
    那位沙门说:“天真的人们能够爱——这就是他们的秘密。”1
    *
    说了都依她,实际操作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谢子葵后穴不曾承欢过,这次打定主意要做到底,那么必然要先清理一番。
    他看着照慈寻摸出一堆器具,从里头挑了支细木管和一个青花瓷漏斗。
    他没去纠结今日算是二人正式开始还是重新开始的日子,只告诫自己既往不咎,不必介怀她如何对这些步骤这么熟悉。
    但必要的拈酸吃醋还是要有的,也借此掩饰他这丢份的紧张,他挑了挑眉问道:“哟,家中常备?”
    照慈偷偷瞥了他一眼,答道:“我猜你不会轻易死心,先前叫人做的。”
    这话颇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谢子葵也不和她计较,只是哼了一声。
    一头雾水的海榴带人送来水和空木盆的时候,却见房门只开了一条缝,也不叫他们入内,照慈在门口候着,亲自将那些东西搬了进去。
    过后,她吩咐其余人都退出院子。虽然日常她也不喜有人在侧,但今日还要特意吩咐一声,就显得欲盖弥彰。
    房门关上之后,她走回浴房,谢子葵已然浑身赤裸,满面绯红地半趴在供她出浴后略坐的小榻之上。
    他人高马大,那榻并不高,他只能将胸乳紧贴其上,腰腹贴近大腿,修长的腿伸得笔直,恰把他浑圆的臀送到她触手可得的高度。
    照慈看起来熟稔,其实伺候人做灌肠这事儿真不多,之前也就在崔慈身上实践过。不过这种事情,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如何也不会忘记。
    毕竟,就算是瞧着一身皮囊干净无垢的琉璃郎,也免不了有些秽物。
    若说曾经为崔慈清理的时候更多是隐秘的泄愤和少年对探索性事的兴奋,那么此刻对着谢子葵,便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欢愉。
    站在他身后一步距离,光线微弱,适宜的明暗把他的肌肉轮廓塑造得愈发分明。
    照慈从下至上一寸一寸地扫过他全身,像是看着一座名匠精心打造的雕塑,那比例便是人类能够想到的最令人垂涎的模样。
    他双腿大张,小腿肌肉绷紧,大腿上的肌肉时不时微微跳动一下,不知是因为这姿势过于别扭,还是他过于羞恼。
    1出自《悉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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