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填壕的尼堪们自行撤回。
    努尔哈赤的眼睛不自觉的收缩凝聚,他死死盯着宁远城头,重重的挥下了手。
    旗号招展间,镶白旗的部众脱队而出,缓缓的向宁远城走去。
    这些镶白旗的八旗正卒,可不像尼堪们的装备那样简陋,他们人人披甲。甚至他们的盾车,都比尼堪所用的厚重了许多。
    也许是吸取了尼堪冲击时的经验,有镶白旗盾车上还搭上了几条厚厚的棉被。他们也许是想靠棉被来防御空中落下的弹丸和铅子。
    以镶白旗为中坚力量,新换的尼堪,又扛起云梯随着真正的八旗士卒再次冲向宁远。
    火炮轰鸣中,看着身边被炮弹打碎的盾车,佟养性眉头紧皱。
    佟养性非常不喜欢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
    镶白旗加料的盾车,碰到红衣大炮的炮弹,依然没有什么防御作用。
    只要被击中,盾车依旧会被打成漫天飞舞的碎片。
    倒是盾车上加的棉被,对阻挡这些漫天飞舞的碎片,反倒有不错的效果。
    幸亏明军的红衣大炮不多!
    佟养性心头惴惴的想着。
    在红衣大炮面前,无论身份有高贵的军官,他们和身份最低等的尼堪之间,也都是完全平等的。
    面对红衣大炮,他们一样都需要赌人品,赌的就是别被红衣大炮击中。
    要是人品不够,真被红衣大炮击中,那什么盾车、什么重甲都无法保住他们的性命。
    在镶白旗士卒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八旗士卒第一次冲过壕沟,来到宁远城下。
    目测一下距离,满桂将手中的令旗再次挥下。
    砰砰砰,宁远城头开始大面积腾起无数硝烟。
    宁远城下顿时血流成河。
    远远地,努尔哈赤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就算早有预料,看到这个场景,努尔哈赤心中还是忍不住一惊。
    果然,宁远明军的火力配备非常完整。
    最远是红衣大炮,壕沟处是大佛郎机炮。过了壕沟还有中小佛郎机炮。甚至到了宁远城根,大明还配有虎蹲炮。
    这些大大小小的火炮,在宁远炮手的控制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
    青衣的尼堪和身穿皮甲的镶白旗士卒,在宁远城下瞬间被打倒一大片。鲜血瞬间染红了宁远城根。
    看到前面瞬间被清空一片,佟养性的心脏顿时大跳了几下。
    侥幸啊,侥幸。
    幸亏镶白旗这加料的盾车和车上新增的棉被。
    正是盾车和棉被才把小佛郎机和虎蹲炮的炮子拦截了下来。
    “弓手攻击!”佟养性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
    不等身边号声传出,佟养性率先从盾车后面闪出,开弓向宁远城头射出反击的弓箭。
    随着佟养性的叫声,镶白旗士卒开始纷纷放箭,后金惯用的强弓重箭瞬间袭上城头。
    明军的惨叫声也开始在城头响起。
    不过,镶白旗士卒射出的箭雨,并没有对宁远明军造成太大的打击。宁远城头的各种防御建筑发挥了应有的威力。
    箭雨中,只有极少数箭只穿透了城头的防御,给明军造成少量的伤害。
    撇了一眼城头明军的伤亡情况,满桂大感满意。
    遍布城头的防具没有白费,明军的伤亡竟然少的可怜。
    看到后金弓手已经开始反击,满桂令旗挥处,城头明军的火枪手也开始加入对敌的攻击。
    宁远攻防进入新的阶段。
    弓箭如雨般不停的落到宁远城头。
    很短的时间内,宁远城头就似秋后的田野,钉满一片白花花茅草般的箭只。
    可惜,如此数量的箭雨却并未对明军造成有效打击。
    随着明军鸟铳手加入射击,明军城头的防御火力反而整整提升了一个档次。
    后金弓箭手竟然被明军牢牢的压制住了。
    “妈的。”
    佟养性躲在盾车后面,缓缓活动着他的右臂。
    还好,没伤着骨头。
    佟养性的右臂刚才被明军击中了一枪。
    幸亏距离较远,佟养性身上的重甲又有效的防护了鸟铳的弹子,他才能安然无恙。
    看到宁远城头不降反增的火力,佟养性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情况不妙啊!
    以往对明军百试百灵的箭雨,今次完全不灵了。
    而后金强大的弓箭手,竟然破天荒的被明军压制住了。这更让佟养性感到十分忧心。
    没想到,更大的噩耗随即传来。
    “你说什么?云梯不够高?”
    佟养性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好容易冲到宁远城下,好容易与宁远城头展开对射,好容易掩护云梯在宁远城根竖起,你竟然告诉我梯子不够高!
    他妈的,梯子都不够高,我们还攻个屁城。
    让我们爬到城墙半中腰去找死吗?
    看看在明军炮火中苦苦对抗的麾下士卒,佟养性恨恨的一跺脚,大声叫道:“撤,先撤下去再说。”
    撤退的号角尖利的吹响,正在宁远城下艰难苦挨的八旗兵,如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退下。
    看到镶白旗自行撤下,努尔哈赤嘴角微微一动。
    不过,努尔哈赤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镶白旗率部攻城的佟养性,算是他努尔哈赤的女婿。努尔哈赤很了解佟养性,那是个打仗非常有头脑的悍将。
    佟养性可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
    既然是佟养性安排阵前撤退,那就一定是有了什么他无法解决的难题。
    果然,一骑快马飞快的跑了过来,马上正是擅自撤兵的佟养性。
    “大汗”,佟养性不等战马停稳,就甩鞍下马。
    “大汗,这仗没法打了。”
    佟养性单膝跪地,低声抱怨。
    “怎么?”
    努尔哈赤也同样轻声的问道。
    “大汗,我们准备的云梯不够高,根本够不到宁远的城头。儿郎们就是再勇猛,也不能飞上去啊!”佟养性低声的抱怨。
    云梯不够高?
    努尔哈赤的嘴角急速的抽动几下。
    这么低级的错误,大金八旗怎么会犯,又怎么敢犯?
    看到努尔哈赤的表情,佟养性知道老汗已经怒到了极处。
    “大汗,现在不是大肆追查的时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佟养性抢先插口问道。
    被佟养性一问,努尔哈赤慢慢压住了火气。
    看看天色,努尔哈赤略一思索,大声传令:“全军休息一个时辰,吃饭。”
    扭头努尔哈赤又低声对身旁的一个侍卫交代:“你去把匠作营的主将,给我就地砍了。
    让匠作营马上捆扎云梯,务必把云梯的高度接够。一个时辰后,没有足够高的云梯,匠作营的人统统砍了。”
    大金竟然会出这么低级的错误,努尔哈赤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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