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办案这么多年,白弘是我见着的死得最惨的一个!”
    老警察摸出一根烟,双手颤颤地扶着打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继续道:“这么大一个人,愣是被啃地一丁点儿肉都不剩,同行的法医说,现在市面上最厉害的屠宰户杀猪剔骨也不可能把肉剃地这么干净。”
    天气晴好,没有一丁点儿风,院子里的摇椅疯狂地摇动着,发出吵人的“吱呀”声。
    乔酒歌被吵得分了心,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窗台上摆着一个脸盆大小的素色瓷盆,瓷盆里一丛丛水仙散发着醉人的香味,白瓣黄蕊。
    在这个角度,乔酒歌的视线完全被那盆水仙挡住了,这时候,那吵人的吱呀声也突然消失了。
    屋子里,呛人的烟味和水仙的香味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骨头啊都跟小山丘似的,摆了一堆,那时候就没人相信这是野兽啃的,我们都推断是恶性杀人,法医在拣骨头的时候,有个女的还来现场看过一次,最后捂着嘴跑了,后来我们也一直没能联系上她,白弘的骨头愣是在冰柜里放了好久都没人来认领……”
    “等等!你说……有个女的来看过他?”
    鹿野简明扼要地抓住了重点。
    老警察掸了掸烟灰,“是啊,当时现场完全被封锁住了,那个女的自称是白弘的家属,就进来看了一眼,吐得昏天暗地的,本来还想把她带回局子里了解一下情况的,谁知道一转眼,人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怪,我当时还特意叮嘱底下的人把她带回去,当时现场那么多警察,连个女人都没看住。”
    鹿野默默记下了老警察口中这个行踪诡异的女人。
    乔酒歌低低咳嗽了几声,似乎被烟味呛到。
    她抬头随意看了一眼,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这间屋子的构造明明很通风,为什么屋子上方空气里的烟味盘旋不散?不仅如此,仿佛还越聚越多,窗户都开着,可是那些烟就是出不去……
    空气凝滞,死气聚集。
    看来有事要发生了。
    耳边又重新响起了那恼人的“吱呀”声,乔酒歌盯着窗台上的水仙看了一会儿,附在鹿野耳边小声道:“我出去一下。”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外走去。
    屋子里,老警察的故事还在继续。
    “至于这第二个案子,远没有第一个案子诡异,不过也挺惨的,死的是一家四口,这次倒是没啃地这么干净,不过没有一个人能保留全尸的,全部都扯碎了堆在了一块儿了,和第一个案子相比,这个更像是野兽干的,野蛮血腥,不过只有我们知道,咬痕鉴定比对出来和第一个案子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种东西干的。”
    一月份的末尾,全城开始回暖。
    乔酒歌踏入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挂在手上,随意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况。
    老警察似乎很喜欢养花,院子前面摆着很多花盆,花盆里种了很多茶花,入目满是红彤彤的一片花苞。
    透过稀疏的栅栏,乔酒歌看到了隔壁同样在浇花的大婶。
    再仔细一看,人家院子里也栽着茶花,只不过大婶家的茶花一朵都没开。
    大婶看到乔酒歌在老警察的院子里,起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乔酒歌探头笑盈盈地问她:“大婶,为什么你家养的茶花一朵都没开?”
    那大婶正往水壶里灌水,听见乔酒歌搭话,也随性地抬头回答。
    “小姑娘,我们这里天气偏冷,茶花都要到三月份才开的,现在这种天气开不了花的。”
    乔酒歌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凝滞了,“可是……方警察家的茶花都开了啊……”
    “方警察?”大婶提着水壶朝着乔酒歌所在的院子探了探头,“他家的茶花也是早年从我家移过去的,说起来方警察也真是可怜,退休没几年,媳妇儿就病死了,退休以后可为我们做了不少事,去年我们这一片遭贼了,他晚上不睡帮我们蹲小偷,追出三条街,被小偷捅了十几刀……”
    “十几刀?”
    这时候,院子里的阳光开始渐渐消散,刚才还把围巾解开的乔酒歌顿时就觉得有些冷了。
    “是啊,抢救了三天,还是牺牲了,我们这一片的人,永远都记得他的恩情,对了,小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啊?这屋子都很久没人住了,我刚才见着你站在院子里,还真是吓了一跳呢。”
    真是见鬼!
    乔酒歌迅速地系上围巾,扭头就往屋子里跑。
    院子里刚才还红艳万分的山茶,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着。
    花瓣剥落,花枝干枯,叶脉腐化,融入泥土。
    院子里的那张躺椅不断地晃动着,吱吱呀呀地,让乔酒歌心神不宁,眼看着要踏进屋子了,屋门却像是被大风刮过似的,“砰”的一声,关得死死的。
    鹿野还在里头呢!
    乔酒歌疯狂地拍打着屋子的大门,“鹿野!鹿野!”
    可是,此刻,屋子里的鹿野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外头的一切响动似的,专心听着老警察说话。
    “我这一辈子,破了那么多的案子,就这么一个案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这么多年来,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常常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些人的死状有多么惨烈,可是我身为警察,却没能为他们伸冤……我愧对他们啊……但是我老了,不中用了……帮不了他们了……”
    “您放心,既然我们下定决心要查这个案子,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乔酒歌在外头拍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急得只能扒着窗户向里看。
    屋子里黑洞洞的一片,窗台上的那盆水仙花早已腐烂,瓷盆中央只剩下一滩烂泥臭水。
    她应该早就察觉出不对的!
    “鹿野鹿野……”
    可她现在被困在门外,什么也做不了。
    乔酒歌咬了咬牙,转身从院子里捡起一块砖头,用力地朝着窗户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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