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的文章反响自然不错,国内外的文人学者纷纷发文,把这个议题吵得很热。浑沌的崇洋西化派驳她的文章,发出来的多是站不住脚的奇谈怪论,徒给有识之士增加笑柄。而声援珍卿论点的有识之士,就比那些混沌崇洋派高明得多,不必细述。不少人通过报社向易先生写信,期间珍卿又结识数位学养深顾的海外同胞,跟一位修历史古文的宋庭哉博士,笔谈得风生水起,颇有倾盖如故之感。
    宋先生说看到《论反对全盘西论》,忍不住对易先生高论拍案叫绝,拍得指头疼了有三天。宋先生在信中跟珍卿推心置腹,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前清提“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尚有道理,只不过,为体的“中学”还须经过一番改造,改造文化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一两代人根本做不好,短智者动辄高呼西化立竿见影,诚然可笑。同时,宋先生说念书时就已经有觉悟,科技化和现代化,乃系当今不可逆的世界潮流,师法西方从这两方面着手即可,中国的其他文化远比西方强得多,全盘西化大可不必。
    珍卿跟宋庭哉先生通信后,晓得他是平京大学的史学博士,近期正好在巴黎大学讲学,说对易先生作品一直留心,时常渴盼与易先生面晤深谈,是故不揣冒昧想跟珍卿见面。
    珍卿对笔友奔现稍感犹疑,一直没有明确回复他。某一天,在国家图书馆结识的小友毛鉴,问珍卿认不认得宋庭哉先生,两下一对,才知毛鉴同学竟是宋先生高徒。现实中有了连接点,珍卿觉得笔友奔现也不妨。
    交际之事珍卿不瞒着三哥,不想三哥一听是宋庭哉先生,还诧异珍卿怎么认得他的,三哥晓得他是平京声名在外的史学博士,同时研究古文字、古史、古籍。珍卿留美的第二年,三哥去平京看望杜教授,曾偶然见过此人一面,虽然私下没有交情,说来也不算全然的生客,还让珍卿安心把他请到家里。
    三哥没意见,珍卿就把宋庭哉先生请来家里,这宋庭哉先生典型的文人模样,穿着洋装皮鞋也显得文质彬彬。三哥就叫珍卿跟宋先生随意谈谈,他则忙着催督午饭、照看茶点,中途还打电话叫四姐来吃午饭。不忙这些琐碎的时候,就像个安静的美男子坐在一旁,听珍卿跟宋先生纵论古今之事。
    宋先生性格一如他的外表,为怕易先生觉得他招摇撞骗,特意把他收集的三代(夏商周》重器资料,还有他近期著述的《殷商铜器》《西周青铜器》给珍卿看,珍卿读后大开眼界、获益匪浅。
    他们两人从历史谈到文艺,从文艺谈到神话,从神话谈到不同民族的精神,谈到中华民族精神的赓续。后来谈得实在兴起,珍卿把她做的散失文物图书的资料目录,破天荒跟相识未久的外人分享。
    宋先生粗粗看过就如获至宝,惊喜得两眼放光、腮帮子哆嗦,问珍卿能否让他共享资料时,馋得哈剌子都快流出来。他说不远万里跑到欧洲讲学,就是想收集中国流失文物的资料,尤其是来自三代(夏、商、周)重器的资料,但他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这项工作进展得异常缓慢,他预备在欧洲待两三年呢,欧洲待完怕还要走趟美洲,没料到易先生收罗的资料如此详实。
    珍卿还把收集的敦煌词集曲谱,也现宝似的拿出给宋先生看。对此,宋先生笑眯眯的倒不惊讶,说毛鉴是他平京大学的学生,来法国边上学边抄敦煌集子,就是他给毛鉴的勤工俭学的任务,他也算是毛鉴的老板吧。
    珍卿跟宋先生谈得真愉快,首先是她跟宋先生学术兴趣相近,不少文史观念也是不谋而合,已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味。当得知这位宋先生幼失怙恃,自幼被祖父一人抚养长大,珍卿就更有亲切感,仿佛遇到一个男版的她自己。
    宋庭哉先生在此盘桓一天,下午三哥也加入他们,难免谈及国内文教界的人物,不但平京大学的郑余周先生,是他们共同的相识,同属郑先生管辖的中华研究院,其间成员也都跟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
    宋庭哉先生自己也说,这些年他从不止一人嘴里,听过易先生自幼到长不少轶事,早就渴望有日亲聆教诲,至此番海外相见颇觉相见恨晚,对易先生和陆先生都是闻名不如见面。
    既然聊到学界的轶事新闻,三哥跟珍卿自然谈起梁州文理大学,说起领导班子、学科建设、硬件设备和学术资源,叫日常总沉浸在学术象牙塔的宋先生,听了忍不住叹服三哥的魄力。
    三哥跟宋先生聊的时候,珍卿暗暗端量三哥神态语气,心里才微微有点了悟,三哥似要招揽宋先生去主持学校历史系。宋先生听到后来,自然也心领神会,但他才受邀来巴黎讲学,看意思不会立即回国。他又是从平京大学出来,梁州文理大学系新建私立学校,论学校底蕴、政策倾斜,师资生源、学术氛围,都比梁州文理大学强大得多。换作是珍卿受三哥招揽,若不忧虑将来的形势,她也不会选择穷僻动乱的梁州。
    见宋先生无意弃平京就梁大,三哥也只笑一笑点到为止。顺着宋先生话意,聊起他跟珍卿的专业领域,宋先生跟珍卿有无穷的话要闲。他说想趁讲学的机会,收集流散在外的中国重器资料,若有幸共享珍卿现成的资料,剩下还遗漏的地方他们可以合作,到时候他已在写的的重器资料目录,就属于是他珍卿合作著述。而珍卿自作的文物图书目录,他愿意帮珍卿分担编排目录的大任,但完全不必署他的名字,只当是珍卿容他共享资料的报答。
    关于跟宋先生一道去各国探访流失文物事,珍卿也微微遗憾地叹气:“宋先生勿怪,我有难言之隐,此事恐怕难以成行。”三哥婉转地跟宋先生解释,说宋谈到的德、奥、意等地,现在局势动荡不安不说,出入的东洋人也较别处多,珍卿写了本《东洋人的民族性格》,东洋人对她虎视眈眈,前些日子的诬陷怕也有东洋人作祟。现在不敢叫珍卿往吃不准的地方走动。
    宋先生神情也凝重起来,思虑一会,忧切而肃然地跟珍卿说:“易先生安危正是大事,实不可等闲视之,是我冒撞了,该死该死。”
    第467章 莫失同行同归者
    初次接待宋先生的这一天, 中午四姐说忙没回来吃饭,晚上回来说上午忙着制版,下午为他们的夏装推销应酬。汤女士的外国男友摔了一跤, 原本是汤女士的工作职责,只好她跟另一合伙人万兴禾代劳。作为交际应酬中求人的一方, 四姐说她宁愿通宵不睡去制版, 也不愿总跟洋鬼子点头哈腰。
    晚饭后下起清凉的夜雨, 便叫宋先生等雨小再走, 四姐心情烦躁郁闷, 提议珍卿和三哥唱那首《呆若木鸡》。她说原来听得滑稽的唱词,还有技巧复杂的杂交唱法,本来觉得怪里怪气, 费尽力气奏唱完却很解压。她主动坐到钢琴前准备弹奏,倚娇作痴叫三哥跟她一起弹,三哥跟她四手联弹奏出轻缓的音符, 弹奏着一同吟起唱诗班式的和声。这首歌原本是三哥先作曲, 珍卿结合在教会学校学的吟唱腔, 把中式民谣的柔缓清亮和西式美声的流丽响脆,还以快慢起伏的变换丰富歌曲的元素, 按理说该是非常怪诞的风格。不过真正表现出来就大有异趣, 正因为唱奏的技巧复杂多变,需要奏唱者在表演中全神贯注, 每回大家费劲巴力赶场似的唱奏完, 反倒能气喘吁吁地哈哈一乐。
    在四姐、三哥巧妙的奏唱声中, 唯一的观众宋先生屏气凝神, 准备奔赴一场美妙的音称之旅, 便听女主人以高雅的声腔缓声唱着:
    道可道非常道, 一千人一千道
    老子他张大嘴巴行不言之教
    孔子言仁爱礼仪啊万世师表
    墨子兼爱不置私产不是傻帽
    孟子民贵君轻也不是乱开炮
    荀子说鬼神迷信不要不要
    歌颂天道不如利用天道
    韩非子是唯物效益的前哨
    鼓吹霸道的结巴也怕毒药
    宋先生瞠目结舌地听着歌词,这样高雅美丽的清心表演,搭配调侃古圣先贤的通俗歌词,而且演唱者脸上是甜美的笑意?当他看见易先生倚着琴身,笑盈盈跟演奏者比个手势,演奏者们奏出的音符就欢快起来,似乎是美国黑人的爵士音乐,见易先生看着演奏的两人轻巧唱着
    啊哈哈,啊哈哈
    我在八百秦直道疯狂奔跑
    看见焚阿房渡陈仓立儒教
    文学艺术的星火蔓延烧燎
    唐宋文学由华丽到朴真,
    青绿重彩写实不俗套
    明代小说戏曲大行其道
    水墨涤心清雅是为道
    啊哈哈,啊哈哈
    知道越多越自寻烦恼
    忙碌焦躁两脚拌大脑
    若不能绝圣弃智化成蝴蝶
    我只愿呆若木鸡,呆若木鸡
    若不能绝圣弃智化成蝴蝶
    我只愿呆若木鸡呆若木鸡
    宋先生听到“呆若木鸡”一节,雷劈了似的愣住半晌,忽然绷不住大笑起来,音乐风格与整副歌词的反差,让他忍住笑却屡屡忍不住破功,拿出手帕咬紧牙关死死撑住,才没让他失控的笑声影响主人接下来的表演。
    接下来的奏唱,表演技巧和节奏跟前两节一样。
    千载流云飞逝西风吹来了
    呆若木鸡的人休想再自闭
    自我融入自然的是浪漫主义
    诗国翱翔海涅拜伦华滋华斯
    现实主义借革命之火的热力
    搅拌罗曼罗兰法郎士苏佩利
    现代主义裹挟意识流的先驱,
    逝水年华凭谁的头脑来追忆
    存在主义是哲学家的领地
    ……
    美术界张扬着自由的名义
    新世代的自由风真是神气
    新古典后印象和浪漫现实主义
    都是线条色块轮廓明暗的游戏
    自由派野兽派立方表现未来,
    诚然是工业世代的荒诞奇迹
    ……
    啊哈哈,啊哈哈
    看得越多越怀疑自己
    标签符号可不算美丽
    若不能返璞归真化成蝴蝶
    我只愿呆若木鸡,呆若木鸡
    若不能返璞归真化成蝴蝶
    我只愿呆若木鸡呆若木鸡
    ……
    到最后一节的时候,三哥四姐都摇头晃脑一起唱和,三个人的琴声和唱腔结合在一起,竟能造成群声合唱的震撼效果。宋庭哉又一次听得木瞪口呆,然而最后一节歌词和表演,又成功让他失却儒雅之态,笑得前仰后合长久停不下来。这宋庭哉看着文质彬彬,在珍卿家人面前破功一次,后面相处就过分自在。好长一段时间,他一见珍卿和她家人就先笑一阵,还说珍卿能写出这样的词,唱出这样的歌曲,真有呆若木鸡的庄子遗风。
    许久之后三哥才跟珍卿说,这天宋先生私底下问他,易先生和陆先生将来可会去梁大任教,三哥没说他怎么答的宋先生。后来,宋庭哉先生主持梁大的历史系,说起舍弃平京大学而去梁州文理大学,正因为听了她唱的《呆若木鸡》,当天心血来潮做下的决定,冷静下来也谈不上后悔,唐太宗说“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能与易先生和陆先生这等奇人共事研学,想来人生的苦闷也会大大减少吧。
    ————
    宋庭哉跟珍卿治学兴趣重合,三哥又有意替梁州文理大学招揽他,他自然跟珍卿家常来常往。珍卿跟宋还一块整理流失文物资料,宋又有读书人的痴性,有时工作到夜里还跟珍卿说事,他自己不以为忤,无意间倒叫珍卿冷落了三哥。三哥看在眼里一时无言,四姐却抱不平了,说外头多少女流觊觎三哥,眉目传情跟递条子不知几许,珍卿日常不留心也不呷醋就算了,好端端跟外四路的人谈得火热,却把三哥这正经丈夫晾在一旁,问珍卿到底爱不爱三哥呢。
    珍卿常日忙到昏天暗地,他们计划好明年就回国,她特意把文物图书的整理工作,交给宋庭哉跟毛鉴师徒俩人,现在除了跟达芒先生继续深造,连译莫泊桑作品都暂行搁置,除了千方百计继续搜集文物图书,多数功夫都用在临摹中西名作。因搜集资料还用得上学界大佬,在东方学会的讲学也还在继续着。
    人忙到睡觉都觉得背着包袱,吃醋这种夫妻间的小情趣,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而且珍卿太专注自己的事,举目四望连情敌都不晓得。四姐一提醒,珍卿一夜间惊觉了,人生至大之幸福,不在乎在外面有多风光,而在于身畔有同行同归之人。不能因为三哥四平八稳,没让她多操一点闲心,她就天经地义地享受一切,不把三哥的感受看在眼里。
    珍卿特意跟四姐请教详情,倒要看哪些识货的女郎垂涎三哥。四姐掰着指头跟珍卿列了一打,说有中国留学生会的时髦女郎潘小姐,江州同乡会馆里开饭馆的石女士,巴黎文学教育出版社的菲奥拉小姐,父为驻英公使自身在赈济会工作的孟小姐,还有自称汤韵娴女士表妹的一个家伙……
    珍卿听得瞠目石化,这些据说对三哥有期许的女郎,珍卿知道的连十之一二都没有。
    四姐闻言恨铁不成钢,拿鲜红的手指杵捣她说:“你个呆子晓得甚么啊,天天把脑袋扎在纸堆拔不出。哼,就是有事谁敢耽误你的正事?三哥那里,他自家在门口焊了一道影壁,外头人想登门入室都不得其门,再讲了,我跟韵娴也不是白吃干饭的,明暗替你们挡却多少不知所谓的。哼,叫你理理从前的词谱给我,你还给我推三阻四哒,不晓得我给你担待多少事体!”
    珍卿闻言大为感动,抱着四姐腻歪致谢,吹捧她是天下难寻的好姐姐,更是寰宇独见的好小姑子。挺愿听人吹捧的四姐就美了,叫珍卿速把她要的词谱写出。
    四姐前阵子忙到潜形隐迹,闲下来天天泡在珍卿家。她今年生意做到法国的军方,服装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身畔无伴内心却越发彷徨孤凄,她说离家六年多少家里人事不晓得,好像她不是谢公馆的人一样。如此,她近来颇热衷寻问她离开后家里的趣事,设法以共同记忆得到归属感。
    也是上回跟宋先生唱《呆若木鸡》,说往日在谢公馆也爱做戏谑之言,玩起来图的是大家高兴。四姐听说珍卿旧日写了不少有趣词,由三哥或外面谱曲就在家中唱着玩。她便急切央珍卿和三哥把词谱写下,他们在海外无聊时弹奏取乐也好啊。
    珍卿太忙,把四姐这桩诉求推给三哥,三哥默默地接过去了,但他之前的效率也不算高。
    自从四姐说三哥爱慕者众多,珍卿就跟宋先生委婉表示,以后白天在她家待着也行,但晚上属于她的私人时间,如此这般还请宋先生回家忙活。宋先生听明白珍卿的话音,连忙羞窘地说自己“该死该死”,以后他白天还是照样来,通常晚饭也不吃下午就走。书呆子多数只是呆而非傻。
    珍卿也着意跟三哥制造些烂漫时光,有空就跟他一道搜索记忆中的戏谑之作来。有记不得的两人相互查漏补缺,两人都不记得的就即兴改编,新旧糅合的词曲也能增添乐趣。
    他们俩把词谱弄得差不多,四姐又想出好繁琐的主意,说应该把这些词曲灌成唱片,就由他们兄妹三人作为歌手,制作出来给世人一个大惊诧,让国人跟洋人都忽然感觉到,原来中国人对音乐也有雅俗共赏的情趣。四姐到后面畅想得越来越大,叫珍卿把歌词译成英、法、德文等,他们灌几种语言的唱片集子。
    珍卿不愿为旁枝耽搁太多本业,也怕不断满足四姐,她就不停心血来潮想主意,到后面总是不大积极。三哥也觉得国事不利之际,私人娱乐还是不要太高调,免得又招来“阮小檀”“童森”之流。跃跃欲试的四姐被泼冷水,只能沮丧地抱怨几句,不敢太勉强向来夫妇一体的珍卿和三哥。
    四姐自然也不是毫无办法,她将想法说给楚应星太太和汤韵娴女士听,这二人倒是十二分的兴趣。中国人自己的文娱之事,她们巴不得动静越大越好。四姐就跟她们把此事操持起来。
    珍卿和三哥虽不大力支持,待四姐她们央告急切时,他们也抽空帮帮她们的忙。但珍卿若有闲暇,还是尽量多地跟三哥腻在一起。有机会也陪他出席一些活动,正好见见三哥所谓的爱慕者们,其实多数是有好感没行动的,现下有智识的进步女性,贪婪自私到夺人之夫的,见到珍卿也晓得自惭形秽,何况珍卿出行总带着保镖的——是裴浚先生给他们引荐的保镖,都是欧洲的华人华侨,不但有内家功夫还会用枪械,裴先生说可以保障易先生安全。再说,珍卿晓得三哥是有章法的人,不时亮亮相宣示主权就好,也不必挑明什么叫大家难看。
    珍卿挤出时间多跟三哥相处,三哥的喜悦显而易见。五月中间收到国内杜太爷来信,谈及他们寄回去的风景明信片,说像太小了挂起来都看不清。三哥就饶有兴致地提议,能否把明信片放大了印制。珍卿回想专门从事此专业的人。周成捷师兄从纽约的普蕾特毕业,回国从事的正是广告画的设计,他印大幅的广告画倒是专业的。特意写信跟周师兄沟通此事,周师兄说印制成本太大,其实印不如画。
    珍卿实在腾不出额外的时间,就把期末作品改成画风景名胜,她一直从明信片里找寻灵感,最后偶然发现阿尔卑斯山的风光极艳。
    说干就干啦,珍卿跟三哥、四姐、仲礼集体出动,帮珍卿引荐两位江湖好手做保镖的裴浚也同行。
    到了瑞士南部的阿尔卑斯山,珍卿站在山坡上俯瞰山陵,仿佛身入神仙境地,层叠的花树随山势蜿蜒起伏,像是青布上绣了层叠的青□□彩,黑白羊群星布于青色山坡,像是一颗颗生机勃勃的黑白珍珠,还是毛茸茸会移动的珍珠。身在如此美景中,花树羊群都是自觉的艺术家,不管他们的位置如何排布,取一角度都足堪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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