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想做的事太多,经费却总捉襟见肘,总赖大家扶持接济,想来真是惭愧……”
    珍卿狐疑地看向荀学姐,她啥时候托荀学姐给苏大姐钱?
    荀学姐连忙出来圆场,推一推苏学姐说:
    “见贤,这种事你就别提了,珍卿为善不欲人知,你何苦跟她说破了?”
    在珍卿紧追不舍之下,苏、荀二位前后说漏了嘴。
    原来之前钱明珠擘划的大事件,后来提供嫌犯线索的两个女学生,正是苏见贤大姐和报社同事白梅。
    当初谢董事长和陆三哥,自然也在暗中谋划推动,让案情尽快真相大白,使谢公馆摆脱风口浪尖。
    但不得不承认,若非那两个女学生提供线索,找到钱明珠指使的四个乞丐,案情没那么容易水落石出。
    对两个女生的出现,谢公馆的人都暗感庆幸,但是碍于舆情发酵太厉害,谢公馆反倒不能跟她们接触。
    谢董事长交代以后,大家甚至都不打听这二人,只晓得警察厅把赏格给她们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原来竟是朋友们帮的忙。
    苏大姐和白梅姐若非是认识她,未必会冒得罪恶人的风险,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
    而荀学姐借她的名,送给苏大姐一百块钱,想必也是为推苏大姐和白梅姐一把,让她们帮谢公馆的忙。
    珍卿一时间不能说破,但越发觉得欠人良多,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珍卿回到楚州路杜宅,已经是晚上七点钟,杜太爷生气咆哮:
    “你弄啥嘞浪到这么晚,你是个妮儿,咋在外头浪这晚!”
    珍卿解释了半天,不得不说出跟人办报纸。
    杜太爷打开新世界大门,又晓得珍卿一样能耐,才算放过了珍卿。
    杜太爷和陆三哥两人,一人占据饭桌的一角,不错眼地盯着珍卿吃完饭,他们两人才各自回房了。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珍卿回到阁楼上,在窄巴巴的高屋顶区域散步消食,散完步摆开纸笔写点东西。
    但她今天心思太杂乱,写了一篇半不免有点跑神。她干脆躺到沙发上,看顺着阁楼屋顶玻璃,潺潺流下去的小溪水。
    当初和荀学姐一同办报,她特意问过荀学姐,她办《新女性》有意对抗当局吗?
    荀学姐说,她家受了六三政变的教训,说他们父女也并非激进派,珍卿才放下心给她当合伙人。
    但珍卿后知后觉,政变后社会党人见不得光,但他们其实并不没有消失。
    容易传播先进思想的学校,最有斗争根基的底层劳工,还有策动后能见奇效的机关单位……
    别说是珍卿有感觉,像杜教授这种傻白甜,有时候不知不觉的谈话中,都表现出社会党魂灵犹在……
    但荀学姓和苏大姐,看着并不像社会党,更不像激进的献身派,她们热忱地投身报刊业和教育界。
    可她们有时候的行迹,就是有点神神秘秘的。
    珍卿想不通其实纠葛,看着眼前的字纸笔墨,想到卢君毓对她的文学批评,也觉得有一点烦恼。
    其实,之前读者来信里头,也有人质疑她的男女互动,但这是微乎其微的声音,荀学姐跟她说不用在意。
    她觉得男女耍花腔那点事,她没有直接经验,还没有间接经验吗?她对生活观察得也细致了。
    这天晚上,杜太爷上来好几回,三哥反倒一晚上没来。不过他没上来也是对的,杜太爷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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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以锦先生和肖如山先生,都给珍卿打了电话过来,说《葫芦七子》第一部 单行本,有望在九月之前面世,现在各地预定的零售商,每天都是电话来信不断。
    这倒是一个利好消息,但也有一个不算糟心的坏消息。
    珍卿去年画插图的《昆虫记》,因为翻译著作权的问题,三位译者一直僵持不下,把《昆虫记》的出版计划都搞黄了。
    这插画稿费都结清了,珍卿想上心也上心不起来。
    萧老先生又来给珍卿上课了,雨天不愿出门的杜太爷,有时候会溜达上来,静悄悄在旁边围观一下。
    不过外语他也听不懂,不过听个热闹和寂寞罢了。
    倒是杨家二表伯兴头十足,没事喜欢出去走动。
    但他既不愿意坐黄大光的车,出门也不愿随身跟人,就愿意自己出去转悠着。有时候一转悠就是一天,天擦黑才回到杜家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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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进入公历八月末,再过不到一个礼拜,珍卿就要开学了。
    《葫芦七子》的第一部 单行本,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男女老少的市民们,凌晨就跑到惊华书局排队。
    那些巡夜的巡捕们,以为这帮人故意犯禁,还赫赫势势地驱赶他们。
    珍卿一早接到古编辑电话,说才是上午的九点钟,头批五千本单行本就已售罄。当时敲了几遍锣告知读者,首批印出来的五千本已售罄,惊华书局门市那还人头耸动,
    《宁报》的发行所那里,客商把店铺挤得水泄不通,那场面也是很激动人心的。
    但珍卿不能亲自去见证。
    海宁很多好游玩的去处,但之前秋雨淋漓,杜太爷和远堂侄子身体不适,大家一直没能成行。
    正好今天风和日丽,陆三哥特意辟出时间陪伴,珍卿今天也没有上课,就陪杜太爷他们逛海宁城。
    住在三弟家的杜明堂,现在也已经病愈出门,正好跟大家一起游览闲逛——他是永陵市教育局科长,开学之前必须要赶回永陵,现在不玩以后没得玩了。
    三哥走前跟徐师傅交代,叫他从惊华书局外面经过一下。
    已经是上午十点钟,惊华书局所在的格瓦拉路,竟然还是人流涌动、吵吵嚷嚷,俨然是盛大的节日气氛。
    杜太爷纳闷地问:“今天是啥节气嘞?”
    杜太爷和明堂侄子,都掰着手指计算,杜太爷小声嘀咕:
    “离七月半还差几天嘞。”
    明堂侄子觉得不像:“哪咋是七月半嘞,七月半也不是这个热闹法。像是买啥……买啥书籍嘞。”
    路边的人多拿着一本书,好多人就站太阳底下看,走路都顾不得了。
    明堂侄子欣然赞叹道:“果然是人文新风,气象不凡嘞。大城市学校多,爱读书的人也多,不像永陵那地级市,闲嘞都坐茶坊泡戏院上赌馆嘞……”
    徐师傅多了一句嘴:
    “他们买的是漫画书,名字叫个《葫芦七子》。这漫画书画多字少,不识字也能看得精嘞,陆先生没事也爱看,不过这头一拨怕抢不上……”
    徐师傅这么一说开,明堂侄子恍然惊悟,说他侄子侄女天天也看这个,为争看那个《儿童画报》还打架嘞。
    杜太爷这一会儿,也有点长辈风范了,他说这书既是这么好,叫浩云帮着买三本,明堂回禹州一路带回去,叫孩子们也见见海宁的新鲜世面。
    珍卿说不麻烦三哥,这事还是由她来办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多发点,但想去吃个夜宵
    再看看附近有没得鸿星尔克感谢在2021-07-23 22:31:27~2021-07-24 21:4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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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游览海宁二三事
    在惊华书局外面看过热闹, 杜太爷嚷着要去培英女中。
    培英女中现在没太多人,教职人员也还在度假,现在还没有全部返回学校。
    一些校工在学校里值守, 一开始不放他们进去观光。后来,陆三哥打了个电话, 才允许他们游览半小时。
    教学楼、实验室、图书馆, 一切处所现在都进不去, 杜太爷和杜明堂, 没有看出太大的名堂。
    从培英女中出来之后, 到江边看成群的西式建筑。
    杜太爷他们来时正下暴雨,街市上的景象根本没看清。
    现在看着那些西式楼宇,他们一路上都在啧啧称叹。
    他们讨论禹州最高的楼塔, 是五十年前被雷火击毁的蟠龙寺塔,说有十六层那么高呢,说要重建一直没能建起来!
    杜明堂好奇海宁这么高的楼房, 怎么没被雷火击毁呢?难不成那些妖魔一样的洋鬼子, 连老天爷也更待见他们?
    之后下车眺望江上情景, 那桅杆林立、巨轮穿梭的景象,在内陆省的禹州难以得见, 这是夺走了游客呼吸的异景。
    后面还观玩了风情各异的教堂, 县城见不到的百货大楼、商券会所。
    随着新的生产生活方式,应运而生的各种新事物, 杜太爷和明堂侄子, 走马观花地领略了一遍。
    但杜太爷后来就不高兴, 他在某马路见有三个女子, 穿着紧身贴身的露骨旗袍, 那旗袍的袖子是半袖, 露出一大半胳膊,那么白花花的一对胳膊,晃得人眼睛都发晕。
    杜太爷拿着袖子挡眼,小声地跟明堂侄子嘀咕,那些女子是不是做皮货生意的。
    二表赶紧瞅珍卿一眼,叫杜太爷别当妮儿的面瞎说。
    珍卿不好插话,三哥委婉解释:
    “现在有女界新风,新潮女人着装大胆,也是有的。”
    这一车坐着不同辈分的人,而且男女有别,这个突兀的话题,让气氛尴尬下来了。
    陆三哥看时间快一点钟,就提议去吃个晚午餐。
    杜太爷鹰隼似的眼,回来打量珍卿半天。
    她穿一件青竹布的夏旗袍,是七分的倒大袖,只露出小半截细白腕子;头发规矩地扎成麻花辫,发梢绑着两个青幽幽的绫带。
    虽说脚上是露脚趾头的凉鞋,但她规规矩矩地穿着袜子呢。
    杜太爷油煎火熬的心安定下来,还慎而重之地交代珍卿:
    “你不许穿成那模样,要不然,看我不打坏你……”
    明堂侄子有点讪讪,赶紧劝说杜太爷,说这以后的潮流不好说,世人谁不随着潮流走呢。仙逝的国父还说呢:人们要顺着潮流走,不然就是逆之者亡。
    杜太爷问珍卿:“那潮流到底是个啥嘞,那潮流咋跟皇上一样厉害?”
    陆三哥说一声:“远德大菜馆到了。”这个话题就暂时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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