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大皱其眉。
    胥烈看向薛放,帽兜下的双眼暗沉沉的。
    俞星臣道:“我们尚且不知阁下真容,可否一见。”
    胥烈道:“在下相貌平平,不值一见。再说,这岳屏娘有疫症在身,我可不想冒险。”他对俞星臣道:“俞巡检心思深沉,莫非想让我也感染此症,一命呜呼?”
    俞星臣冷笑:“谁说得准阁下现在又是否无恙?”
    寅时一刻,更鼓声响,九门开锁。
    薛放不放心,亲自押队,同胥烈等人到了城门口。
    俞星臣则交代灵枢,自带了一队人马,只等他们放了晓风后,立刻追杀!
    就在胥烈的手下把晓风送回来之时,薛放打马靠近胥烈。
    胥烈望着他:“小侯爷还有什么交代?”
    薛放道:“你认不认识其他薛家的人?”
    胥烈沉默片刻:“为何这么问?”
    “俞星臣没说错,你确实恨我,你的一名同党曾跟我招认过……”
    胥烈的瞳仁微微收缩:“是么?招认了什么?”
    薛放盯着他深藏的双眸:“你认不认识我哥哥……”
    就在此刻,城门内突然一队戏班急着出城,而城门外则是几队进京交易的客商,场面混乱。
    胥烈犹豫着,终于一夹马肚子,犹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薛放反应迅速,张手向他抓去!
    一把过去,竟把胥烈的披风帽兜给扯了下来,而入眼所见,胥烈竟是一头奇异的灰白发色!
    薛放惊愕,正欲看他生得什么模样,胥烈的两个手下及时闪过来,拼力将他挡住。
    双方一动手,更引发了城门口的骚动。
    人来人往,胥烈众人很快消失无踪,等灵枢带人冲出来,早不见了。
    最后,薛放带了晓风、跟一具尸首回来。
    付逍家里,杨佑维给屏娘把伤口缝合了,所幸并无大碍。
    又给付逍看过,他的腿骨被踹裂了,要恢复一阵才能妥当,恐怕还受了些内伤,要仔细调养才行。
    综看下来,简直比屏娘伤的还重。
    原来屏娘之前自忖必死无疑,所以感觉刀子划过脖颈的时候,她立刻就昏死过去。
    直到现在慢慢醒来,看着儿子在面前,简直如同隔世相见,喜极而泣。
    杨佑维忙道:“不能哭,不能动。”
    付逍在旁望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当他拒绝了胥烈的提议之事,就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们母子,本以为这辈子欠下的只有下辈子还,没想到到底……上天还存一丝怜悯。
    不然的话,他当真无法活了,并非死于瘟疫,而是这种生死离别无妄之灾。
    望着薛放,付逍知道薛放为了救回晓风,牺牲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薛放的手,含泪点头,无限感激,无以言表。
    私下里,蔺汀兰问薛放为何会突然赶到付逍家里。
    其实先前薛放本来都要睡了。
    但他虽然守着杨仪,丝毫不关心别的,但也隐约听说了俞星臣蔺汀兰跟付逍,一整天在外头捉拿细作的事。
    之前杨仪生死不明,薛放没心思管别的,如今杨仪总算脱离险境,薛放的脑袋也总算能够正常。
    他忽然想到,自己来到南外城的初衷。
    当时俞星臣以为他是“儿女情长”,薛放判断说胥烈那些人,恐怕会对杨仪下手。
    虽然这推断非常之英明,但其实,也是出自于薛十七郎的私心。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私心如此之准。那伙人果真在南外城。
    可如今他们自然摸不到杨仪身旁了,那……又会藏在哪里呢?
    南外城这里除了那个姓朱的细作,难道还有接应他们的人?又或者……他们会不会找自己别的亲朋好友的晦气去?
    可自己在南外城这里没有什么亲戚,除非他们飞回内城。
    但想着想着薛放觉着别扭。
    直到他想起了付逍。
    这可是个比亲戚还要更上一层的人!加上白天蔺汀兰又始终找不到那些人的藏身处,但付逍的家……却仿佛是个极不错的藏身之所。
    薛放来不及告诉俞星臣等人,而自己极快地出了团练营,前来一查究竟。
    他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个念头——希望这不过是他多心了,只要他来探过一头,见无事,他自然悄悄地就回去了。也不用惊动任何人再虚惊一场。
    没想到又给他捉了个正着。
    因为薛放执意要放胥烈的事,俞星臣气的连团练营也没回,直接打道回巡检司。
    不料就在往回的路上,俞星臣正遇到了一队接亲的队伍,簇拥着一顶花轿,徐徐而来。
    俞星臣因心中有事,并未细看,只下意识疑惑,什么人家,竟然在这时侯嫁娶。
    不过这婚嫁的日子都是早就定好了的,何况如今疫症有所减缓,原定的吉日倒是不好随意更改。
    他不以为意,想等着轿子过去再走。
    灵枢悄声提醒:“大人,那是……”
    俞星臣听他语气古怪,便转头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总算瞧出了是宣王府的仪仗。虽然比正式的规制简略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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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8章 一只加更君
    ◎三爷相亲事,四花解郁汤◎
    南外城这里, 一大早杨登就赶了来。
    一并来的还有太医院的四位太医。
    他们便是来接替林琅、杨佑维跟杨仪的。
    杨佑维撑了这几日,也已经似强弩之末,如今见疫症缓和, 到底能松口气了。
    跟杨登略说几句后,被扶着进内, 顿时跟被抽了筋儿似的, 困倦的不想再说一个字。
    杨仪却不愿在此刻离开。
    她的病还没有好, 这时侯回去, 不管到哪里都怕传了人。不如还是在这里。
    杨登先来看过了杨仪, 望着她形销骨立,面上毫无血色之状,杨二爷一时满目酸涩。
    本来还想亲自听听她的脉, 望着那一束花枝般纤细的手腕,杨登还是没有伸手。
    只是细细打听了林琅,林院首说是没什么妨碍, 只要再喝两副升麻鳖甲汤, 就可以换成药性温和些的连翘解毒活血汤, 然后再服用些补中益气丸,生脉饮之类的, 赶紧把之前损耗的元气补起来就是了。
    林琅倒也体会杨登的心意, 颇安慰了他一阵。
    杨登也强打精神,请林院首只管先行回去主持大局, 此处他在就行了。
    之前, 皇帝下诏, 命京城之外的各州县都抄了连翘解毒活血汤跟升麻鳖甲汤的方子, 叫他们各自留神辖下的疫症种种, 便宜处置。
    对于林琅杨登等人而言, 在这么一场足可以毁灭全城的大疫之下,能够保得住大多数人安然无恙,这已经是极难做到的奇迹。
    要知道鼠疫这种,历来是最难控制的,此症蔓延开来的话,十室九空,绝非妄言,不少医书之上便有详细的记载。
    而似是冯雨岩亲历的蒙碑那样满城皆毁的,也自然有之。
    林琅跟俞星臣离开南外城的时候,路上,其实就见过好几家举哀的。
    纸钱在地上被风吹动,随风乱旋。
    可此时,俞星臣站在路边,静静等候车驾经过。
    人群中,杨佑持作为傧相陪同,一眼看见路边的俞星臣,忙要过来寒暄,俞星臣却轻轻抬手,示意杨二爷不必。
    杨佑持只得勒马,向着俞星臣拱手示意。
    俞星臣凝视着中间的那顶大轿,前尘往事,过眼烟云。
    就如同先前他在路上遇到的那漫天飞扬的纸钱,飘飘扬扬,简直像是冬雪提前降临。
    所有珍视的厌弃的,像是都已经死去了。
    俞星臣先返回来了巡检司,向冯雨岩细说南外城的种种。
    他并没有就说胥烈是奔着薛放来的。且在提到胥烈的时候,只说他最后挟持了了人质,又趁乱逃出了京城。
    冯雨岩问道:“此人当真是来自北原?”
    俞星臣道:“十有八/九。”
    冯雨岩道:“那这番京内鼠疫,可跟他们有关?”
    “这……应该是个巧合。”俞星臣谨慎地回答,“至少目前并无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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