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李湖听完林言的叙述, 勉强笑了笑:“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参观过张氏制药的研究室……那时候可憧憬了,秋招的时候只投了一家企业,就是张氏制药,结果因为大学不出名,没能进去。”
    也真是巧了,当初对他爱答不理的张氏制药, 现在为了把他带走, 居然不惜动用私底下的手段。
    出神片刻, 李湖叹口气,扒拉扒拉自己一晚上没睡就长出来的胡茬:“……真他妈扯淡啊。”
    病床边,林言正在剥桔子。李湖住的是单人间,上午阳光明媚,微风徐徐,湛蓝色窗帘被风吹起,如波浪般翻卷起伏。
    见不得李湖这副颓废的模样,林言把桔子递到他手上:“人没事就好,你要真进了张氏制药就得跟你爸公事了,说不定还得给他当小助理。”
    “李生铭在张氏制药?”李湖脸顿时一黑,一阵扭曲,什么怅惘的感情都没了,半天才神色复杂的问。
    “是啊,”林言又拿过一个桔子,剥好后自己慢吞吞的吃起来:“据说研究的就是‘信息素稳定剂‘。”
    “张氏制药倒台了他们怎么办?”李湖问。
    见他对此事如此关注,林言以为他在打听李生铭的消息,委婉的说:“进国家研究所吧。他们研究的领域很特殊,国家不会再让私人主导抑制剂的研究。”
    “那李生铭岂不是要完蛋?”李湖突然兴奋的一拍掌。
    林言:“?”
    “那死老头心高气傲,宁愿一辈子偷偷摸摸藏山里研究,也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一杯羹,”李湖幸灾乐祸:“进了国家研究所,那里都是大佬,李生铭那点道行,还不是被完虐的命。”
    他这个老爹自私、凉薄,眼里只有名利和研究,让他身处大佬云集的环境,不异于在他心头剜肉。
    李湖心气顺了,觉得手里的桔子真甜,一口塞下去一半。
    林言默默看着他,也咬了口桔子,不再说话。
    不多时,门被敲响。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纪妄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进来便看见林言和李湖各躺各的,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一半的桔子皮。
    满室甘冽的桔香。
    两人一个一脸胡茬,一个一脸懒散,浑身上下都只有嘴在动。
    有种梦回百年前,林大人虎门销桔的时刻。
    他挑挑眉,走到林言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林言一愣,起身离开屋子。
    这番动静惊扰到李湖。
    他奇怪的瞥了眼林言的背影,问纪妄:“你俩还换班呢?”
    纪妄穿着一身黑,冲锋衣立领设计,拉链高高拉起,半遮在他清隽明晰的下颌处。
    他在外面待得久了,一身寒意,神情很淡,对
    毫无斗志的李湖道:“李生铭进了国家研究所。”
    李湖停下吃桔子的动作,哦了声:“我知道,林言跟我说了。”
    “他的研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这么快啊,”李湖哼笑一声:“研究可没有什么最不最后一步之说,只分成功和没有成功。”
    “你呢?进展到哪一步了?”纪妄问。
    “我?我就一般般吧,”被纪妄着双黑沉沉的眼眸看着,李湖干咳一声,莫名心虚:“我还在起步阶段,起步阶段。”
    万事开头难,即便李湖知道beta抑制剂的开头会很难,但在听到李生铭的研究已经到最后一步后,意志还是有些消沉。
    林言应该看出来了,才没有再跟他聊天。
    现在纪妄也看出来了。
    他无声叹口气,呼出堵在心口的郁气。
    ……就消沉这两天。
    后天,不,明天他就继续投入研究。
    一口气才叹完,眼前忽然飞过来两个密封管,食指长短,一个漂浮着透明气体,一个盛有三分之一的鲜红血液。
    李湖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个密封管,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头一次气急败坏的怒瞪纪妄,扯着嗓子暴躁的吼:“你他妈丢的什么东西!这密封管可脆了!”
    纪妄冷眼看着他:“我的信息素,还有林言的血。”
    “卧槽!”李湖这下是真的像捧了个烫手山芋,动都不敢动一下,“你你你,你给我这玩意干啥啊?我可是正经科学家,没钱买!”
    “没找你要钱,”纪妄简短道:“云城研究所所长就在门外,你要不要见他?”
    一连两个炸弹接连在头顶爆炸,李湖彻底傻了,“是、是程学林教授?”
    他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捧着密封管,边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眼里闪烁着细微的光和憧憬。
    “你认识他?”
    “大学的时候听过他的讲座。”
    纪妄嗯了声:“他从张衡三那里听说了你的研究,想问你要不要进入研究所,跟他们合作。”
    李湖诧异:“不可能吧……我的研究一点成果都没有,这也能进研究所?”
    纪妄没再说话,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他思考。
    李湖也闭了嘴,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从惊喜到怀疑,再到冷静的考虑。两个密封管被他放在柔软的被褥上,他低头怔怔地看着这两小管,像魔怔了,片刻后,忽的笑了起来。
    “如果我说我不会进入研究所,这两管东西你会拿走吗?”他问。
    纪妄没有犹豫:“会。”
    “靠!”李湖心口再中一箭:“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他都这么消沉了,纪妄就不能假模假样的给点支持?
    果然还是林言更讨人喜欢!
    纪妄懒得出声,用沉默表示肯定。
    李湖有被他的态度伤到,努力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但一想到自己家简陋的实验室,买alpha抑制剂还得偷偷摸摸,一年了连个alpha抑制剂成分都没分解成功——他缓缓闭上嘴,发现自己确实是个废物。
    两小管东西就放在眼皮子底下。
    这或许是他这辈子离beta抑制剂最近的一次。
    心神沉淀下来,李湖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最终,他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我进。”
    他到底不是李生铭。
    守着个研究,就像巨龙死守宝藏。
    这条注定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上,他不用孤零零的倒在半途,而是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这已经是他之大幸。
    两小管药剂被他仔细收好,他向纪妄承诺:“我会替你们保密。”
    纪妄随意的点点头,颀长挺拔的身量包裹在冲锋衣下,离开前,他抓住门把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对李湖说:“林言让我给你带句话。”
    李湖疑惑的看过来。
    纪妄道:“你的研究很伟大,不需要躲躲藏藏。”
    ……
    那个在原位面里,英年早逝,三十岁出头便被研究磨平棱角,终年孤苦伶仃的疯子科学家,临死前心心念念、担忧至极的也是手稿会不会消失。
    会不会遇到暴雨、遇到山火、遇到狂风,他的毕生心血会不会对后世毫无用处。
    平凡的人研究伟大的东西,却不觉得自己伟大。
    他应该在宽阔明亮、冬暖夏凉的研究室内,被一群同样心中充满火热、无私奉献的科学家们环绕。
    那个猝死在深山老林的结局,不应该属于李湖。
    解决了最后一件心事,林言和纪妄散着步,慢悠悠回家。
    将抑制剂的研究权、使用权、售卖权全部交给国家,这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脑海里的系统还在絮絮叨叨,充满怨念:“啊啊啊……宿主!信息素稳定剂本来是纪妄最大的金手指,现在没了,纪妄可怎么崛起啊。”
    林言不慌不忙:“重申一下,我哥不是靠信息素稳定剂崛起的,是信息素稳定剂靠他研制成功的。”
    系统被噎:“有什么区别吗?你和纪妄还非要匿名捐献信息素和血液……多好的出名方式啊,你俩怎么都不珍惜!”
    林言懒得搭理它,远远的,闻到了一股烤红薯的清甜。
    深秋已至,梧桐大树树叶枯黄,片片落叶堆积在人行横道上,风一吹哗啦啦的卷动。
    两条长长的人行横道上充满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十字交叉口传来吆喝声,烤红薯、炒板栗、烧烤臭豆腐,应有尽有。
    由于林言和纪妄间接帮助警局找到张氏制药售卖违禁药的证据,警局领导开会决定,奖励两人共十万元,以示鼓励。
    猝不及防被十万元砸到脑袋上,林言一连恍惚了两天,最终决定全存银行,只是存归存,两人的日子也好过起来,再也不用心疼的一毛钱掰成两半用。
    路上一人买了个烤红薯,悠闲地溜达进便利店。
    便利店里人不少,三叔、刘叔几人正在聊天,顺便帮陈国文码货。
    瞥见林言和纪妄,陈国文皱起眉:“不是让你们休息几天?”
    “是在休息呀,”吃掉最后一口烤红薯,林言笑眯眯上前:“现在开始饭后消食。”
    店里堆积的货很多,加上林言和纪妄,五个人也忙活到中午,才全部搞定。
    中午留在店里吃饭。
    陈国文的媳妇,宋思秋亲自敢来送饭,她是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穿着湖蓝衣裙,很知性,说起话来也柔声细语,做事却雷厉风行:“放心,言言,小妄,你们陈叔以前是警局的,有他在这压着,那个纪年甭想轻易的出来。”
    林言筷子都快掉了:“陈叔以前是警察?”
    居然不是吗?
    宋思秋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起来:“也不算警察吧……以前云城乱,又穷山还多,好多犯罪团体都在这扎堆。你陈叔高中毕业就不上了,一腔热血带着几个兄弟去当了警局线人。”
    老城区那会儿什么人都有,人人自危,陈国文在某个组织沉浮数年,兄弟几个全都跟着他。
    为了取得黑老大的信任,纹过身、打过架、抄过刀,一干就是五、六年,通过关系网顺势搜集了其他组织的证据,赶上国家严打,天时地利人和,云城势力大清洗,终于还人民一片晴朗天空。
    听完宋思秋的解释,林言终于明白陈叔几人身
    上那么强的匪气是哪儿来的了。
    原来陈叔真·不做大哥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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