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缚辞抬眸看去,正对上她冷淡的神色,心下即刻浮起不悦,冷声道:“还杵那做什么?进来!”
    崔峦顺着望过去,便见到门口立了一名仙姿玉色,身形婀娜的女子,女子缓缓走来,裙裾翩翩,莲步生花。
    他不禁多看了几眼,楞了须臾,侧首问谢缚辞:“这位是?”
    他不过半月余没来,东宫里何时有这样的美人了?
    “与你无关。”
    崔峦:“……”他就不该多嘴问。
    语罢,谢缚辞见姜沐璃乖乖走到他身侧停下,这才心里舒坦了些。
    右侧胸膛那块布料已被殷红的血迹洇透,伤口一圈的血肉触目惊心。
    他却浑然不觉得痛一般,看着还在流的鲜血,漆黑的眸里蕴着异样的光,全身也不禁跟着兴奋起来。
    葛太医将剪子放下,紧张且恭敬地道:“殿下,微臣要开始拔箭了,兴许会有些疼,殿下稍微忍耐一下。”
    “拔吧。”谢缚辞语气平淡道。
    姜沐璃看着这道骇人的伤口,见葛太医的动作,心里一紧,连忙背过身去,不敢直视。
    谢缚辞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心情极好似的笑她:“胆子怎这样小?”
    拔的又不是她身上的箭,至于这样害怕吗?
    姜沐璃背脊一缩,发出的声音都不禁打颤:“殿下还笑?当心一会儿卡一半拔不出来……”
    葛太医抬起的手一顿,瞬间也不敢动了。
    他哑然失笑:“你在咒孤?”
    她哪儿敢呀?她最多就在心里隐隐期待殿下被石头砸伤脑袋,然后失忆忘了她,好放她离开东宫。
    渐渐没了动静,等了大半晌也没有听到谢缚辞的惨叫声,姜沐璃好奇转身,便见葛太医早已经将箭拔了下来,正在给他上药。
    外头的光亮透过窗棂照射,映得谢缚辞面容白皙如雪,他薄唇轻抿,鼻梁高挺,半裸着上身,肩宽腰窄,挺拔而坐,通身矜贵傲然。
    太子殿下容色清隽贵美,仪态天姿俊逸。即使受了箭伤,亦丝毫不显疲惫之态,一贯的温雅从容。
    姜沐璃动了动红唇,静默看了他的侧脸许久,等吴毓送走了葛太医后,她才从恍惚间回神。
    崔峦坐下,苦口婆心道:“瑾澜,葛太医说你这箭伤不算太深,但这几日你还是要好好养伤,依我看,江州之行你换个你手下的人去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谢缚辞随手拿了件外袍披上,道:“江州孤须得亲自去,那有孤要找的人。”
    江州?忽听这句话,正在将自己当做透明人,收捡物件的姜沐璃心里咯噔一跳,不禁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崔峦皱眉:“你怎么还没死心?听说人都死了,难道你要将死人拖出来鞭尸不成?”
    谢缚辞暼他一眼:“倒也并非不可行。”
    崔峦摇了摇头,无奈叹气,站起身深深看他,道:“罢了,你注意养伤,我先回府了。”
    **
    送走了崔峦后,谢缚辞便去了书房。
    等太子人没了影之后,潘胜才忙不迭拉姜沐璃说小话:“殿下受伤担心死了吧?”
    姜沐璃没接这句话,好奇问道:“殿下是怎么了?怎会在宫里受了箭伤?”
    潘胜已经从他干爹吴大总管那全部打听好了。
    今日散朝后,陛下留了几名重臣和太子商议政事,又见天上落了大雪,雪景煞是迷人。
    陛下便突发起赏雪的念头,领着众臣子和太子一路欣赏满园雪色,谁知这赏雪赏着好好的,却赏来了刺客。
    刺客藏身在宫婢之中,场面十分混乱,有一名刺客从中射出暗箭。
    当时太子离陛下最近,飞身一跃便替陛下当了这一箭,之后刺客尽数被抓获,太子受了重伤,陛下龙颜大怒,当即便将刺客尽数压入天牢。
    姜沐璃听完来龙去脉,不由心生敬佩。
    太子殿下能为了父亲不顾安危,以身挡箭,实是当世孝子,陛下心里定是大为感动。
    果不其然,皇帝的赏赐也一波一波往东宫送入,外界传言太子不受陛下的宠爱,父子不和的流言也不攻自破。
    **
    三日后,江州行。
    出发前一夜,谢缚辞便将姜沐璃喊到跟前,让她明日跟着一同前往江州。
    姜沐璃脸色微变,当时便问能否不去?
    谢缚辞阴恻恻看着她笑了一声,薄唇吐出一句话:“孤只是通知你,并非征求你的同意。”
    姜沐璃惴惴不安过了一夜。
    对于回江州的事,她实在忐忑。
    若只是她独自回去也就罢了,但倘若遇上熟识之人,看到她跟在谢缚辞身边,指不定怎么想她。
    届时她带着阿臻回江州,也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
    姜沐璃作为谢缚辞唯一,且贴身的侍妾,自然要跟着他坐在一辆马车之中。
    这番出行,谢缚辞没有带上吴毓等人,随行人马皆是东宫的侍卫。
    队伍尚未启程。
    车厢内,谢缚辞身姿慵懒地靠在软座中,右手掌心托着下颌,翻阅书卷。
    一旁的姜沐璃跪坐于下首,静默烹茶。
    正在此时,东宫侍卫统领邹卓站在马车外,恭敬道:“启禀殿下,邵太医到了。”
    谢缚辞眼睫微动,道:“请他进来。”
    作者有话说:
    竹马:哒哒哒,我来啦阿璃
    太子:你可以滚
    第13章 邵景
    热气袅袅,醇浓的茶香四溢,黄花梨矮案上的茶具整齐摆放。
    谢缚辞疏淡的视线从书卷挪移到正在烹煮的茶水之中,随之眉宇紧蹙。
    “煮沸腾了,没看见?”
    姜沐璃正在想这番离开长安一阵时日,弟弟的药即将不够用的事,心不在焉,就连茶水溢了出来,也尚未察觉。
    一道清润的嗓音惊地她回神,右手忙取过一旁的干巾帕擦拭桌案水痕,左手指尖正要触上滚烫的茶盏时被猛地攥住。
    谢缚辞暼她一眼:“笨手笨脚的,手不想要了?”
    他将她的手放下,拿过一侧的干帕将煮沸腾的茶水取下,揶揄道:“连烹茶都不会,昌陵侯府选侍妾的标准便只有那张脸吗?”
    姜沐璃动了动温热的指尖,乖顺地垂首低语:“阿璃知错。”
    可倘若不是殿下执意要现煮的顶尖玥莱茶,她至于这样吗?她不会烹茶,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她不由质疑,殿下当真在西北那等苦寒之地待过多年吗?要求这样严苛,凡事都要最好的,就连普通的茶水他都不喝!
    谢缚辞随手扔下那帕子,倒了一盏茶轻抿了一口,眉头紧蹙,旋即泼到一旁的白瓷空罐子内,冷眉冷眼道:“糊了。”
    姜沐璃:“是茶具的错……”
    马车外,邹卓神色略微尴尬。
    方才这邵太医正欲上车,便听到车里的动静,一番对话自然也被他二人听见。
    邹卓想了想,便暗示邵太医再等等。
    随着女子绵软的小声反驳,车厢内也安静了下来,邹卓便对邵太医使了个眼色,请他上车。
    厚重的车帘掀起,外头的寒气侵入,一道颀长瘦削的男人身影随着上了马车。
    男人跪至谢缚辞面前,垂首行礼:“微臣邵景,拜见太子殿下。”
    邵景二字传入姜沐璃的耳畔,蓦然令她浑身紧绷,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脑袋垂到了胸口处贴着,强装镇定地收捡茶具。
    谢缚辞淡淡扫视面前的男人,轻声道:“不必多礼,邵太医抬起头来。”
    邵景应“是”,遂跪坐在谢缚辞下首,与之面对面。
    抬首往上,便撞见太子殿下的容颜,心头不禁一怔。
    太子殿下不愧是天潢贵胄,龙章凤姿,眼眸轻抬,流转之间,便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压迫感。
    谢缚辞问:“听葛太医说,邵太医与崔氏也颇有渊源?”
    邵景答道:“回殿下,家母原是崔氏的庶女,下嫁家父后随之常居江州,这番我与兄长来长安,也多劳崔府照拂了一二。”
    姜沐璃眉心微跳,若不是亲耳听闻,她竟也不知伯母是崔氏的人,这便也难怪邵家兄弟二人来了长安都能入宫当差。
    清河崔氏乃百年簪缨世族,祖上世代镇国将军,出过三任皇后,现家主崔荇将军驻守边境多年,保大晋昌盛,其族势力不容小觑。
    谢缚辞轻笑一声,“这样说来,孤与邵太医也算表兄弟了。”
    邵景惶恐不已,回:“邵景不敢。”
    谢缚辞极快收敛了笑意,本也是随口说出,并未当一回事:“葛太医因有急事,又听闻你是江州人士,便派你代劳随行医官。孤倒也算满意,这样,邵太医去后头的马车上歇息吧。”
    等邵景下了马车,姜沐璃这才敢从车厢角落里钻出来。
    方才她尽可能将自己当做透明人,加之太子一直在问话,邵景也不敢到处瞄,应当是没有看见她的。
    可是这一路上,邵景也会每日上车给谢缚辞换药,总会有碰面的时候……
    到那时,她担心邵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叫太子看出了什么。
    “那个太医就那样好看?”
    谢缚辞乜她一眼,对姜沐璃自从那邵景下车后,便时不时看向离开的方向,很是不悦。
    姜沐璃略一愣神,在他冷冽的目光下,转而嫣然笑道:“殿下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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