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atp职业球员生涯的首秀,在这一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在法国南部的阳光之城蒙彼利埃。早春的天气,蒙彼利埃的阳光温暖灿烂,如今已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的他正站在球场边沐浴着阳光,琥珀色的猫眼默默环视坐满了观众的球场,眼底有难掩的兴奋,儘管他知道这么多观众的出现幷不是因为他。
    是的,这场首轮比赛会受到如此多人的关注,是因为不久前才勇夺澳网冠军的手冢也在,而非即将对决的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球员。不过,手冢是作为青年的教练出现的,和担任青年经纪人兼私人医生的平等院凤凰一起坐在了球场边上。面对四周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他置若罔闻,只是用无比严肃的语气叮嘱着青年等下要注意的地方。
    比赛距离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在场的记者们已将青年的底细查了个遍,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人原来是atp曾经的无冕之王,有着网坛武士之称的越前南次郎唯一的儿子——越前龙马。到这一刻,他们的目光才开始变得专注,哪怕心中都有疑惑,疑惑为什么越前龙马蹉跎了这么多年才正式出道,但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对他的兴趣。
    伴随着裁判哨声的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首先获得发球权的是青年的对手,一个才十六岁的美国少年,凯文·霍金斯。到底年轻气盛,凯文一上来就以一个力道十足的重球开启了自己的首秀,蓝眸中充满了蔑意。因为在他看来,越前龙马就算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又有atpno.1手冢国光出任教练,但年龄已经偏大,他幷不畏惧。
    而面对这气势十足的来球,青年敏捷移动着脚步无畏的迎了上去,左手挥拍接下了这一球,反手击向对方的后场。在拍面接触到球的一瞬间,沉重的力道让他精緻的眉眼微蹙,心知现在就硬碰硬于自己而言幷不明智,忙以曾经熟练的二刀流把球拍换至右手迎战。
    电光火石间的一次换拍,让凯文惊愕的同时也更加蔑视青年,心想之前打听到了关于对方左手受过重创的消息是真的,这样的对手根本不足为惧。感觉到这个回球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威胁,凯文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大力挥动球拍,明黄色的小球带着万钧的气势飞向青年的半场。
    对青年而言,虽然师从手冢之后就一直苦练右手,但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左手的水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没能掌控住力道,在接到这球的时候他右臂不自觉一抖,球越过球网斜斜飞出了边界,惹得满场一阵嘘声。琥珀色的眼眸飞闪过一抹懊恼,青年把唇咬得生痛,深吸一口气走到底綫,努力让自己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青年,手冢不动声色的同平等院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到球场边缘静静凝望着他,幷且在他回眸一睹时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臂,示意他不用着急。手冢当然清楚青年的骄傲,也清楚他此刻心情一定很不平静,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要以平常心打下去。
    但暗示归暗示,想要青年就此平復心情根本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这样水平的球技于他而言在技术上本不是威胁,却因为身体本身的原因无法对抗,这是一种极大的屈辱。在强烈的心情波动之下,青年打得有些急躁,让原本就不容乐观的局势更是朝凯文·霍金斯一边倾斜,也让原本还对他寄予期待的记者们纷纷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们连等下的报道标题都想好了——“天才不会遗传,让手冢国光赌上一切的惨败!”
    相比记者们的失望,手冢倒是很篤定青年这一场比赛一定会赢,但不会赢得那么轻松,因为他需要战胜的不仅仅是对手,更是他自己。保持住平常心,不被对胜利的渴望左右了情绪,然后一球一球的追回失分,这才是青年需要适应的。未来比这艰苦的比赛还有太多,如果不能认清这一点,那么他无法站到自己的对面。
    整整第一盘比赛,青年因为情绪起伏被他的对手一直压制得很惨,再加上对左手情况的忌惮,让他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趁着双方交换场地的短暂休息机会,他快步走到球场边坐下,埋着头一声不吭,呼吸急促。看他把嘴唇咬出了血痕,平等院眼中飞闪过一抹疼痛,皱眉冷冷的道:“和自己置气有什么用,有气就发泄到对手身上,你难道还怕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鬼吗?”
    伸手把青年的左手一拉,以适中的力道按揉着紧綳的肌肉,平等院在手冢微微摇头的示意下稍稍放柔了语调,道:“别太把注意力放到左手上,你的手完全可以承受这种强度的比赛。”语气一顿,他沉声道:“全力以赴去打,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会拼劲毕生所学帮你。”
    仰头楞楞注视着平等院严肃中交织着鼓励的眼神,青年只觉眼眶有点热,忙不迭的撇开脸去,深吸着气平復一片混乱的心情。那一刻,他想到的是站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对自己无私的帮助,原本焦灼的心绪开始一点点平静。当第二盘比赛的哨音响起时,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再无其他,只剩下对胜利的执着。
    再次上场,青年连看也不看凯文·霍金斯嘲弄轻蔑的眼,抬手摸了摸挂在颈上的婚戒,然后慢慢将紧握在右手的球拍交换到了左手。右手掌心托着明黄色的小球高高拋起,左手紧随而上,一个漂亮的外旋发球呼啸着越过球网,落在对手脚边飞旋了数圈之后猛的弹起,直扑面门。
    似乎没有料到在前一盘比赛里被自己压制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对手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招,凯文年轻的面孔浮起无法掩饰的错愕。而这份错愕很快就变成了恐惧,因为他根本没能力去还击这记追身球,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才险险躲开来球,脚下一个踉蹌坐倒在地。
    耳畔传来自己得分的声音,青年唇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把网球牢牢擒在掌心。琥珀色的猫眼傲然注视着自己的对手,他用冷淡的嗓音轻哼道:“别说我欺负你,你还差的远呢!”
    听着这句曾经在年少时听过无数次的话,站在球场边的手冢紧抿的唇角突然微微勾起,然后缓缓坐到了教练席上。儘管这只是一个开始,可他知道,胜利已被那个骄傲倔强的孩子握在了掌心。
    第二盘比赛仿佛是第一盘比赛的翻版,只不过单方面压制对手的那个人从凯文·霍金斯变成了青年,惊得原本已经放弃观看比赛,只等着赛后采访手冢的记者们渐渐变得神情专注,不断用自己的眼和手中的相机记录着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击球。而在他们的见证之下,青年很快便赢得了第二盘比赛,把总比分拉成了1-1平。
    然而,青年赢得幷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要维持威胁力十足的外旋发球,他的左臂透支得厉害,在走下球场休息时已经无法控制的痉挛起来,豆大的汗水沿着精緻的脸廓不断滑落。从苍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丝虚弱的浅笑,青年被手冢扶着坐下,哑着声音对眼中流露担忧的对方道:“部长,我没事的。”
    “龙马,把手给我。”快步上前拉过青年的左臂,平等院用适度的力道替他放松紧綳的肌肉,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不叫青年的姓氏已经很久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喜欢上了用舌尖轻扣上顎发出的这个发音。不过平等院也很清楚,他所有的疼爱也仅止于对这孩子身体的关心,有些事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就没必要再去强求。越前龙马所有为之努力的动力,都是那个叫越前龙雅的男人。
    “谢谢你,前辈……”望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酸痛难忍的手臂上灵巧动作,青年眯了眯眼,低声致谢。抬手用护腕替平等院擦了擦蜿蜒而下的汗水,他沉默望着比自己更紧张的英挺面孔,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一定会赢的,前辈放心吧。”
    治疗已接近尾声,平等院抬眼看了看写满感激的猫眼,唇侧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揉着青年的发道:“这个我倒不担心,以你平常的水准去发挥就好。”
    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三盘的比赛开始了,青年一上场就感觉到了不同于前一盘的压力。也许是在上一盘的比赛里已被对手和对方的教练看出了端倪,他接到的第一个球就极其沉重,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逼得他小臂一酸,控制不住球的路綫,眼睁睁的看着球飞出了边界。抬头飞快看了一眼面露了然冷笑的凯文·霍金斯,他低头想了想,果断把球拍从左手交到了右手上,然后站在接球綫处严阵以待。
    就像冰帝曾经的那位网球部长所说的一样,越前龙马哪怕右手不如他的左手,但也胜过了很多人,更何况这段日子还接受过手冢针对性的训练。之前在第一盘比赛里发挥失常,不过是因为许久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了不太适应,再加上心理上的患得患失才让对手赢得轻松。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篤定自己能够赢下这场比赛,心情已平静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
    在被青年破发之后,凯文·霍金斯明显有点慌乱,不断出现低级的接球失误,惹来观众惋惜的低呼。起初,只是一点点的破绽,可当青年以稳健的发挥把比分渐渐拉大时,两人的差距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明显,伴随着最后一记轻灵飘逸的右手零式削球,比赛结束。
    面对满场传来的热烈掌声,青年竟有些茫然,站在原地怔楞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作为职业球员获得atp首场胜利的事实。缓缓高举左手,他转眼看向站在球场边含笑以对的手冢和平等院,琥珀色的猫眼渐渐濡湿。胜了!终于胜了!这份胜利是如此来之不易,却没有最爱的那个人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他不能不在狂喜中感到无法控制的酸楚。
    龙雅,这是我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我的第一场胜利,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你会不会像很久以前那样,会非常可恶的说上一句:“小不点,你还差得远呢?”你一直就是这样,从来就学不会该怎么去表达鼓励,简直就是个混蛋。
    面朝龙雅所在的方向久久矗立,直到手冢上前催促他该回去了,青年这才用力眨了眨酸涩难当的眼,垂着头走出了球场。才一走出球员通道,他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团团围住,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问着他此刻的心情。望着一个个伸到面前的话筒,青年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被记者包围的时候还是和龙雅的事情被曝光时,垂头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静静注视一台摄像机,轻声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网球是可以让人看到更大世界的东西。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除了青年自己,也只有龙雅一个人知道,他是从来不会这么尊敬的称呼自己的父亲的。但在此刻,青年无比怀念已故的南次郎,也伤感着如今的一切父亲再也无法看到。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清醒的认识到,他选择走向atp,不仅仅是为了他和龙雅的将来,还有父亲最终没能完成的梦想。龙雅,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说出要站在各自顶点的话?
    在大批的记者当中,有一个记者来自日本,瞭解一年多前发生的那段娱乐圈丑闻里,青年就是当事人之一。用力挤出人群,他站在青年面前,问:“越前龙马选手,请问你以偏大的年纪成为atp一名新人,是不是也和越前龙雅有关?你们如今还有联系吗?”
    绝没想到会有人提到自己和龙雅的关係,青年不禁一怔,微蹙着眉盯着眼前的东方面孔,眸光微微闪动。“龙雅是我哥哥,我们自然一直有联系,但这个和今天的比赛有什么关係吗?”他已不是那时为龙雅担心得手足无措的孩子了,自然知道怎么去面对于自己而言特别刁鑽的问题,嗓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问鼎atp是父亲的梦想,也是他对我和龙雅的期望。龙雅如今选择了在演艺界发展,而我则想完成父亲的梦想,就是这样。”
    说完,他突然抬头对着近在咫尺的摄像机镜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就仿佛龙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般,轻声道:“加油哦,龙雅,我已经拿下了第一场比赛,也会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你别让我对你说还差得远呢。”
    精緻的容颜带着比蒙彼利埃的阳光还要夺目的笑容久久停留在众人的视綫里,也留在远在日本,特地在今天留出空闲观看完整场的龙雅心上,让琥珀色的眼眸笑中带泪。深情的目光紧锁青年削瘦精緻的脸庞,他哑声低喃:“我们都还差得远呢,小不点,继续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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