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林子、刘金锁已然站起身来,动作迅速。
    “慌什么?”李瑕忽然喝了一声。
    场面迅速平静下来。
    那边高长寿策马奔回来,韩承绪连忙去扶他,只见他背上插着三支箭矢,其中一支很深,怕是伤到了肺腑。
    “有兵士在关卡盘查……查道士……我才露面就被追了……走……”
    李瑕已在马车上把情报装在包袱里,提着,走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
    “把慕儒扶到马车上,韩老,你替他治伤。”
    “好。”
    “刘金锁,你去砍几根树技,绑在马车后,隐藏车辙的痕迹。”
    “好!”
    “林子,你驾车,从东边那条小道走。”
    “好,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
    李瑕接过高长寿那匹驽马的缰绳,把包袱挂在马背上,又拿了弩和剑,转头看了看,干粮已不多了,于是把绝大部分都放到马车给他们。
    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他又道:“你们隐藏好了之后,换掉道袍,扮作普通人转回宋境,直接回临安……”
    “不是,我们在哪会合?”
    “半月之内,我必到西湖边吴山脚下那个院子。”
    马车上,韩巧儿掀了车帘,带着哭腔又喊道:“李哥哥,你要小心……”
    “嗯,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
    韩巧儿用力点头。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诸人已把高长寿扶上马车,刘金锁绑好了树枝,与林子坐在车辕上,转头看向李瑕,还想说话。
    “闭嘴,走。”李瑕喝令一声。
    马车迅速拐进小路……
    其实,换作旁人,只怕是要怀疑李瑕是在利用他们引开追兵,独自拿着情报回宋境。
    但此时那六人却是没有丝毫怀疑,径直听从了安排。
    官道上只剩李瑕留在这儿,四下扫视了一眼,将方才歇息时留下的痕迹,包括高长寿的血迹一一抹掉。
    陶罐里的水已凉了,他端起来喝了几口,慢条斯理地把剩下的水都装进水囊。
    做完这些,他才跨上驽马,往前行了一段路,又扯住缰绳,驻马等着。
    远远有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士从南面狂奔过来。
    “在那里!追!”
    李瑕直到看到他们了,方才一挥马鞭。
    双方你追我赶,呼啸而去……
    ~~
    峄州城外,有一座乡绅园林,名为“枣园”,张柔便借住于此。
    这日,靖节大步迈进堂中,道:“姑父,找到李瑕了。他往东面逃了,张将军已带人包围……”
    “咳、咳……”张柔咳了两声,打断靖节的话,又道:“记住,拿活口。”
    靖节一愣。
    他目光瞥去,只见张柔抬手做了个斩杀的动作,方才会过意来。
    “是,明白了。”靖节点点头,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张文静探出头看了看,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咦,父亲原是来捉李瑕的?”
    张柔假意拿起案边的册子翻着,似不经意地问道:“偷偷溜进队伍里,你还是头一次做如此出格之事……莫非是想再见见他不成?”
    “哪有?他欺负我,父亲若拿住他,让我亲自打他几下才解气。”
    张柔抬起头,瞥了女儿一眼,见她看着窗外,有些出神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道:“杀了才解气。”
    “不要……”
    “不要?”张柔道:“李瑕此人不凡,你五哥被他逼得重病,却还是对他不吝赞誉,为父问你,你与他相处数日,是否……”
    张文静不等他说完,飞快应道:“女儿是想,他那人确实有一点小本事,应该留着,在父亲麾下当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还是能胜任的。”
    “是吗?”
    张柔看着女儿,目光中带着些审视。
    张文静只觉如做贼一般心虚,避开他的目光。
    张柔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要喜……”
    “是问我何苦要劝父亲吗?我是怕父亲辛苦。”
    张文静听到一个“喜”字,连忙打断,而后叽叽喳喳说起来。
    “真的,父亲是带兵打仗的大将,战场杀敌,纵横捭阖确实无人能敌,但又不是巡尉,这便如……便如……拿宝刀劈飞蚊,如何能劈中?依我看,这次真捉不住李瑕……”
    张柔叹息一声。
    他那几个问题虽然都被女儿回避开,但她是何态度他心里也愈发明了,不由更为忧虑。
    等杀了李瑕,也只能把事情推到张延雄头上了……
    ~~
    微山湖碧波千顷,据说张良的封地留城,便在这片湖水之下。
    微山伫立在湖面东南方向,因商末贤人微子葬此山顶,这里被称为微子山,或微山。
    自宋绍熙年间,也就是六十余年前起,黄河屡屡决口泛滥,侵夺泗河由淮入海,使泗河宣泄不畅,积水开始在微山下淤积。
    等到后世,这里会成为一座岛,叫微山岛,如今却是一个湖中的半岛,而东面已成了一片沼泽。
    李瑕牵马趟过沼泽,牵着马爬山。
    到了山腰,他站在那眺望着,似在观察地势,寻找着什么。
    只见一排排兵士已将东面封锁住,层层逼进。
    目光一转,只见微山湖的水面澄澈辽阔,湖光点点,湖边荷花映日,岸上蒹葭苍苍,水鸟啁啾,有小船在游弋,防止他跳湖游走。
    “人真多啊,该不会是张柔亲自来了吧……”
    他已经完完全全被包围了。
    李瑕的目光却又往更远处望去,眼中带着些担忧。
    “也不知他们逃掉了没有?”
    心中自语了一声,他从马背把物件拿下来,放走了马匹,继续往山顶走去。
    时值七月末,枣树上有小小的青色果子,李瑕伸手摘了一颗尝了,入口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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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棵枣树的枝叶随风摇摆,枣树下,秋千微微晃动。
    枣园庭中,张文静捧着一张彩笺出神。
    “大姐儿,大姐儿。”凤儿一边喊着,提着裙子跑到秋千前,道:“打听到了,昨日张延雄带人将李瑕围在了微山上。”
    张文静闻言抬起头来,道:“现在呢?”
    “现在还不知道,我让雁儿在门口探着,有消息马上报来。”
    “嗯。”
    张文静应了一声,有些心神不宁,又低下头。
    手中的彩笺上写的是半首小令。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她手里拿着眉笔随手划着,心想就要再见到他了,要是能把这词填出来,将他的风头压下去才好。
    但这词张文静也想了许久,填来填去终是不太满意。
    许久,忽见雁儿小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大姐儿,大姐儿,李瑕有消息了……张延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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