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聪家里备了电动剃头刀,平常自己给自己剃头,不必去理发店,此时他拿出剃头刀,麻溜地将叶从文剃了个光头。
    之后,将叶从文搬到他卧室,开启空调,调到三十度,开始剥叶从文衣服。
    解鸣谦已经调好墨,就等在一旁,等叶聪剥好衣服,解鸣谦用符笔蘸墨,先在头顶囟门画了个封神符,之后,又在后背、胸口、指尖等地方画上各类符箓,他一边画一边给程铭礼讲解是什么符箓,目的是什么。
    画完后,其他地方都画完后,解鸣谦走到叶从文正对面,符笔蘸墨,凝神精气,喝了一声,朱笔落到他天庭。
    这一笔有画龙点睛之妙用,朱笔落定,其他几个地方的符箓好似活过来般,渗入肌肤之内,好似被叶从文身体吸收。
    与此同时,叶从文身上见汗,有蒸蒸热气从他头顶熏腾而起,好似叶从文变成一个小香炉,正在燃烧着,袅袅青烟升起。
    叶从文身子再次抽搐起来,这次抽搐得幅度远比之前更大,束缚他的绳索深深勒入他的皮..肉.,磨出鲜血。
    然而叶从文像是感觉不到痛般,不断挣扎。
    叶聪瞧见,移开视线,眼底有泪。
    自己儿子遭遇这样的大罪,他如何不心疼?
    约莫五分钟,叶从文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发出的痛苦尖啸,身子软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若非绳索,他已经滑落椅子。
    那双异常的双眼已经闭上,叶从文陷入昏迷。
    解鸣谦持着符笔,又重复之前动作画符,再一点额心。
    这次,叶从文没有反应,依旧软绵绵地摊倒在椅子上。
    解鸣谦收笔,对叶聪道:“聪伯,好了。”
    叶聪连忙擦去眼泪,上前将叶从文身上的绳索解开,瞧见叶从文身上新鲜的符箓,也不敢檫,双手托着叶从文腋下,往床..上.抱。
    程铭礼见状,连忙上前搭把手。
    解鸣谦收拾好符笔和墨,摸出一个药膏,道:“聪伯,从文伤口用这个擦,效果好。我先回去了,等从文醒来,再过来通知我一声。”
    “好好好,谢谢鸣伢子。”叶聪去柜子里摸出五百,递给解鸣谦。
    解鸣谦接过。
    看相一百,驱邪五百,是他师父还在时定的规矩,解鸣谦也无意提价。
    回到玄阳观,程铭礼问,“鸣谦,叶从文是中了什么术?这种情况,你给我的那些道教资料上,没有。”
    “我也不知道。”解鸣谦摇头,“我也不曾见过,不过,倒有些像是邪神神罚。”
    “邪神神罚?”程铭礼哑然。
    解鸣谦去藏书阁,从里边摸出一本游记,“你看看,这本游记里有记载,曾在一信奉独脚五通的村落里,见过这种情况。”
    “那个村落住在山里,山里多有山魈、山鬼之类的故事流传,对山魈之辈,深信不疑。因为,有村人在山里见到山魈,且不止一人见到。”
    有村人见黑魈似人,一足,连跳,见人笑亦笑,归来病倒。大夫不知其病,诸药服之无用,有道人言,独脚五通神也,见之无状,神不悦也。
    “见到独脚五通神没有拜见,神不高兴,就让这些人无缘无故生病。”解鸣谦指着记载典籍,“后来,这个村里的人,在道士的建议下,见了独脚五通神庙,那些生病的人,虔诚跪拜,早晚供奉,一月后病好了。”
    “于是,这个村信独脚五通神,更为虔诚。”
    达到‘只知独脚五通,不知土地’的地步。
    土地神是中国最为朴素的神明,有土地便有土地神,可是这个村子完全不知道土地神,只知道独脚五通,可见对独脚五通神的虔诚程度。
    玄阳观某任先辈游历到这个村子,被这种情况惊呆了,居然还有信邪神的,且信得这么真情实感,不正常啊。
    于是,这位先辈就在这附近住下,准备观察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发现,有商队途径此处,与村民商议在此地修整休息,村里人同意了,只有一个要求,进村必须虔诚跪拜独脚五通神,得到神允许后,才能进村休息。
    古代有逢庙必拜习俗的,越是商队,越是迷信这个,反正拜一拜不吃亏,万一神明真的保佑呢?
    于是,这个商队的人就一一拜了拜,然后在村里匀出来的小院子里住下。
    这些商队里有迷信的,自然也有不迷信的,那不迷信的,就是搭着商队前行,进京赶考的举子。
    他虽然随大流拜了,但他不信,且胆子大,跑去神庙去看,还做了首诗,讽刺独脚五通是个泥塑像,受不了人的跪拜。
    然后,这个举子不作不死,当晚就发疯了。
    ‘举止类兽,口做尖声,神不明焉’。
    解鸣谦指着这一句,“你看,是不是和从文很像?”
    程铭礼点头,“是很像。那,是不是叶从文撞了邪神?世上真的有邪神?”
    解鸣谦撇撇嘴,“你继续看。”
    程铭礼见解鸣谦神色不对,注意力落到藏本上。
    村里人瞧见那举子变成这样,愤怒了,要将商队赶走。
    他们说,那举子不敬神,冒犯了神明,受到了神罚,商队和那举子是一起的,神明不欢迎那举子,自然也不欢迎和那举子是一伙的商队。
    商队被赶出去很窝火,大半夜的睡得好好的,结果遇到这事,但这事吧,商队觉得这个村子诡异,也不敢找村子麻烦,灰溜溜的走了,不过商队却怪上那个举子,将那个举子留在原地,自己走了。
    先祖见状,就将那个举子抓了回去,慢慢研究。
    嗯,解鸣谦处理叶从文的手段,就是从这本藏书上得到的。
    先祖将他的实验计划,写得一清二楚,说哪个地方画哪个符箓,有哪些效果,薄薄的一本书,有三分之一,都是实验报告。
    程铭礼快速翻看这些实验报告,落到最后一页。
    先祖写道,“世无邪神,有邪道假托邪神,施以神罚也。”
    解鸣谦道:“是不是有种虎头蛇尾感?”
    这个游记,前边看起来,特别像小说,中间是符箓大全,最后是走近科学。
    程铭礼不解道:“怎么没有过程?”
    先祖是怎么发现,这是邪道假托邪神的,邪道假托邪神,控制那个村子,有什么目的?先祖最后和那个邪道打了一架没有?
    谁赢了?
    什么都没写,有种割裂感。
    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上高数课,刚听开头捡了下笔,再抬头时,老师将写得满满当当的过程擦掉,用粉笔写下最后答案,并问,“同学们都听懂了吗?”
    就离谱。
    “还有,从有村子发现山魈,到虔诚信仰独脚五通,这个时间应该不会短吧,难道邪道还一代代传下来,守着这个村子?是什么驱使他们,守着寂寞,守着这个村子,不去外边花花世界的?”
    程铭礼问。
    解鸣谦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先祖就是这么记载的。
    看完笔记,程铭礼心头疑惑没有解开多少,反而更云里雾里了,他问解鸣谦,“其他先祖游记,也是这么的?”
    “差不多吧,到最后,先祖都会说,是邪道惹事。”
    “鸣伢子,鸣伢子,从文醒来了。”门外有人喊解鸣谦。
    解鸣谦起身,和程铭礼往外走。
    那人是站在半山腰喊的,仗着嗓门大,不想继续爬山,解鸣谦对那人道:“好,我这就过去。”
    程铭礼关了门,跟上解鸣谦。
    到了叶聪家,叶从文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张小黑脸,肉眼可见的无血色。
    他瞧见解鸣谦,激动地坐起,叶聪在旁扶住。
    “鸣谦,我这是怎么了?”叶从文哭丧着脸,望着解鸣谦,满是求助,“我这一个月,没干任何坏事,没和任何人起过冲突,谁会这么害我?”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圆滑世故,生气都不敢,就怕得罪人。
    呜呜呜。
    没想到他都这么圆滑忍让了,还是有人不让他好过。
    解鸣谦问:“你有没有拜过野神?”
    “没有啊。”叶从文一头雾水,“我一直牢记你的叮嘱,野神从来不拜,我哪敢拜野神,等等。”
    叶从文忽然想起一事,哭丧着脸,“呜呜呜,我想起来了,我那公司,上班之前,先让我们拜关公,我这一月,只拜过关公,关公也不是什么野神啊。”
    第120章 120
    叶从文去年在安城武馆找了份工作, 他虽然只初中毕业,但因为从小和解鸣谦混在一起,老道士教导解鸣谦武术时, 也顺便指点了下叶从文。
    叶从文身手其实还不错。
    凭着这份身手, 他去考了武术教练员资格证书, 去做了武术教练。
    之前他在别的城市,去年回到安城,在安城一家武馆上班。
    因为离家近, 虽然这家武馆工资比之前的低,叶从文也接受了。
    他在的那家公司, 老板是山西的,有拜关公的习惯,他不仅去关公庙拜, 还请了一座关公神像进武馆, 并让武馆内的工作人员,进门后都拜一拜。
    关公是武财神, 招财进宝的, 拜一拜没坏处。
    叶从文就天天拜,并玩笑似地祈祷, 祝他一..夜.暴富。
    “我就口嗨,跟买彩票一样的, 有则狂喜,没有也无所谓,难道是因为这个,关公嫌弃我不诚心?”叶从文苦着脸, 问。
    解鸣谦道:“关公是正神, 可不会让你中邪。”
    只会让你倒霉。
    倒霉了, 去他那里拜一拜,诚心认下错,这事也便过了。
    神明还是很宽容大度的。
    “而且,神明其实不在意你诚不诚心,只要你不当面骂他,神明都能一笑而过。”
    程铭礼望向解鸣谦,有很多疑问想问,但他憋住。
    解鸣谦瞅了他一眼,解释道:“《道经》里有记载。”
    虽然神明不知道有没有,但对神明的道德标准,《道经》里限得死死的,不符合这个标准的,就不是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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