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生命危险,是目前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解鸣谦走了三米,三米之后,咒术痕迹戛然而止,说明,幕后之人只在乡道路口做了设置。
    这点并不能说明什么,动静越小,留下的痕迹越少,越没法抓住尾巴。
    他拉擦咔嚓拍了几张照,发给山语,之后收起手机,对解父道:“爸,走吧。”
    解父探了探头,问:“看完了?发现了什么?”
    “没有多少发现。”解鸣谦摇头,“爸,咱们真的没有什么生死仇人么?或者,恨咱们家恨得要死的那种仇人?”
    解父赶紧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他低头沉思,想了许久,再次凝眉否认,“没有啊,咱家做生意很本分,也很干净,没耍过什么脏手段。”
    比如绑架竞争对手家的公子小姐,逼对方放弃合同,或者和黑势力合作,捣乱竞争对手生意之类等等。
    他们家发家白得很。
    说起发家史,解父有些停不拢嘴,“咱们是以家具起家,从你曾爷爷,到你爷爷,再到你爸我,都是地地道道的木匠。从会走路起,就开始摸木头,握刻刀。”
    “我小时候的玩具,就是各种榫卯结构拼接图,拆了装,装了拆,拆开复原速度,若是能和魔方一样,有个奖项或者比赛,你爸也能首屈一指呢。”
    “你曾爷爷从小就教育我和你爷爷,这家具啊,一定要把控质量。不像你们现在,家具什么的随意换,以前那家具,可是要用一辈子的,在质量这块,我们解家,从不放松半点。”
    解父说起质量,还挺骄傲。
    不过,过了片刻,解父面带委屈,微微抱怨,“咱家宜木家居的销售量一直上不去,特意请了个市场调查员,结果那调查员说是咱家实木家具质量太好,买了一次,就不用添置第二次,这样销售量自然上不去,问我要不要将质量降一降,这样,家具坏了,顾客就会继续过来买了。”
    “哼,这人肯定是被对家买通了,家具时刻陪伴着人,当然得以质量为本。要是家具坏了砸到人或者砸到小孩了,那才是丧良心。”解父摇摇头。
    解鸣谦一直默默听着,此时方笑道,“爸说得对,确实不能降低质量。爸有没有考虑过高端市场?就是将质量这块口碑打出去,让顾客一提起家具质量,就会想到咱家公司?”
    “还有家具设计上花点心思,主打品味和档次,让那些顾客,以拥有咱家家具为荣。”
    解父到底是做生意的,解鸣谦稍微提一提,他就有了思路,“确实可以,咱家家具虽然在老一辈嘴里口碑好,但年轻一代不怎么关注质量,或者说,觉得所有家具公司的质量都差不多,再在其中挑选又便宜又好看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打广告?”
    “对。”
    年轻人租房时,家具什么的确实会将就,但买了房后,恨不得给自己挑选最好的,如果宜木家居贴上质量最好、品味最好、家里必不可少等口碑,年轻人买房后购置家具,自会先看宜木家居。
    宜木家居的家具质量确实比其他家具要贵,但也没贵多少,不存在买不起一说。
    解父兴致勃勃,“崽啊,我看你对这些都有了解,你要不要来家里公司帮忙?爸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不是还有钰涵?”解鸣谦婉拒,又说起另一个话题,“爸,咱们家是祖传木匠吗?曾爷爷的手艺,是高祖父教的?”
    “那倒不是,你曾爷爷的手艺,是拜师父学的。”解父说起自己爷爷,笑了笑,道,“说起来,你曾爷爷是个人物,当初杀太阳贼,杀土匪,那是眼眨都不眨,我小时候可怕你曾爷爷了,你曾爷爷瘸着一条腿,走起路来健步如飞,一双眼湛湛有神,跟那老虎一样,盯着人就像要吃人。”
    瘸了一条腿?
    解鸣谦心念一动,笑着夸了一句,“那曾爷爷还是英雄啊。”
    “那是,要不是你曾爷爷瘸了条腿,早跟着公家恢复河山了,不过在家也不差,当年有几个太阳贼到咱们村,是你爷爷暗暗坑死的。”
    解鸣谦连连点头,问:“那爸,你有没有在曾爷爷那见过《鲁班书》?”
    “什么书啊,那个时候书籍是贵重品,咱们老百姓哪有什么书,你曾爷爷一辈子睁眼瞎,你爷爷也只上过扫盲班,倒是你爸我,祖上可能冒了青烟,上到了高中。”
    现在,他两个儿子都读了大学,估计祖上真的冒了青烟。
    “真没见过?”解鸣谦挑眉,“爷爷那里也没有?”
    “没有,我小时候顽皮,你曾爷爷房间我到处乱窜的,要是有书,我早看见了。”
    “那曾爷爷有没有过什么神异的时候?比如你受伤了,曾爷爷念念有词,你的血就止住了?”
    解父听到这里,倒是听明白了,“你是想问,你曾爷爷是不是玄术师吧?”
    “对。”解鸣谦没否认,“玄术师里,有鲁班一门。”
    “没没没,你曾爷爷就是个普通人。”解父摇头,“我小时候发高烧,去赤脚医生那打针,喝中药,都没降下来,后来更是烧成脑膜炎,去省医院治好的。要是你曾爷爷有神异的地方,我还能烧成脑膜炎?”
    “脑膜炎?”解鸣谦停下车子,忍不住想观看解父面相。
    那个年代,得了脑膜炎基本上就宣告了死亡,便算没死亡,也会成为傻子,像他爸这样没啥后遗症的,堪称是奇迹。
    他车子刚停,砰地一声,一棵大树重重摔落到车子前头,若解鸣谦没有忽然停车,这颗树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砸,怕是会瞬间将车子砸穿。
    而坐在前边的解鸣谦和解父,会被这棵树砸成肉糜。
    解父望着前边的大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手脚都不是自己的。
    他真的没想到,前边疯牛已经足够惊险,这棵大树更是忽如起来,这种头悬利刀,随时性命都会不保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他摸着平安玉符,平安玉符散发的温润凉意,从掌心渗透他全身,让他一点点冷静了下来,他摸摸平安玉符,又摸摸额心,将掌心的汗用纸巾擦干净,怒气冲冲下了车。
    他对正在观察大树的大儿子道:“太可恶了,崽,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怎么能这样漠视生命呢?
    什么仇什么怨?杀了一次还不够,又要杀第二次第三次,不抓住那人,他睡都睡不安宁。
    解鸣谦应了声“嗯”,“会抓住的。”
    他蹲下-身,在树干上抚摸,若有所思。
    是草蛊婆手段,施咒于千里之外。
    难怪,没有半点气息残留。
    原来不是抹去自己气息,而是人根本没来。
    姨婆?
    和他斗法?
    解鸣谦眸子一片冷凝。
    若是因为卦上输了一筹,就蓄意报复他家人,那这人心胸未免也太狭隘。
    被这样的人养大,小姑娘根子真的没坏?
    他从手链上解下铜钱,起卦。
    他算的是,这事故和小姑娘有关吗?
    姨婆实力高强,以她为卦,很有可能得不到正确答案,但小姑娘实力比他低,且没有姨婆庇佑,可以算——昨天见到小姑娘,姨婆并未遮掩她的面相。
    应该是平常小姑娘面相没有遮掩的必要,而昨天姨婆离得太急,又加上受伤,没来得及给小姑娘遮掩。
    这一卦,也是边缘卦。
    若算不出,说明姨婆又来到小姑娘身边,予她庇佑。
    若算得出,又得分情况。
    六爻呈现,解鸣谦解了卦,心底先松了口气。
    无关。
    不是姨婆。
    他对小姑娘印象还不错,并不想将她抓进橘子里。
    解鸣谦得知后边是草蛊婆后,有些头疼。
    他这一脉,最擅长的是卦,其他医啊咒啊术啊,都是顺带学的,而草蛊婆最擅长的,就是草木蛊。
    说是草木蛊,其实也是草木咒,有草木就能起咒,这儿两侧全是山,山边山里全是草木,和草蛊婆在这山间相斗,他很被动。
    解鸣谦琢磨片刻,还是歇了找小姑娘求助的念头,小姑娘年纪小,不是那个草蛊婆的对手。
    他摩挲着铜钱,犹豫片刻,没舍得将这三枚铜钱当法器用。
    他将铜钱串回红绳,摸出手机给山语打电话,“到了吗?”
    “快了快了。”山语回道,“师叔祖,找到线索了吗?是谁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用咒杀人?”
    “是草蛊婆,你应对不了,得将你师父请来。”解鸣谦直言。
    山语夸张得捂着胸口,“师叔祖,我没那么差吧?”
    “我不是和你说笑。”解鸣谦满脸凝重,“第一次,我直觉有异,避过一劫;第二次,”
    解鸣谦回忆之前感觉。
    因为有了第一场死劫,解鸣谦一路车开得慢,虽然在听解父说话,但心神戒备拉到最大,然后即便如此,第二次死劫来时,他没有半点征兆。
    要不是太过吃惊,停了车,便算有平安玉符在,也得身受重伤。
    这是功德庇佑,让他逃过一劫,而非他的实力。
    “我毫无预兆。”
    他身上,肯定出了问题。
    他是卦师,对于自身祸福吉凶最是敏锐。
    对方再厉害,也没法将他对祸福吉凶的敏锐度蒙蔽掉。
    这是身为卦师的本能,是他功法决定的。
    山语吃惊。
    凭解鸣谦的实力,死劫到来时,毫无征兆,对方得有多强?
    他郑重道:“我会告诉我师父,请他过来一趟。”
    “嗯。”解鸣谦道,“你那边有铜钱吗?给我送三枚过来。”
    “好,师叔祖等十分钟。”
    挂了点电话,解父问:“很棘手?”
    解鸣谦道:“还好。”
    他笑了下,“爸还不相信我?”
    解鸣谦不想和解父说这个,怕解父担忧太过,惶惶不安,反而伤神。
    解父忧心忡忡。
    没办法,解鸣谦太年轻了。
    各行业都是越老越吃香,想来玄术师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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