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末世酷姐宫理在嘲笑自己:搞什么啊,分个手还难受了?都说别搞真的恋爱——
    一个活在当下的宫理圈起胳膊:我明明也努力了,他就没感觉到吗?我真的是在渐渐学着去……
    但终究还有个宫理甩了甩脑袋说:感情可能会带来苦闷、带来后悔、带来不甘心,但如果觉得这就是感情该有的样子,就硬要往下吃,才奇怪吧?
    可能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但契合与舒适应该是更主要的吧,至少不应该让其中一个哭那么多次,难受那么多次,心里忍耐着、担忧着那么多次吧?
    柏霁之眼泪越来越多,他拿手背抹了一下,话像是从嘴里涌出来,宫理听了许久,柏霁之声音越来越低:“……好像说的都是重复了、但我就只是、真的这段时间一直想说、一直想告诉你!”
    宫理:“嗯。我听到了。”
    柏霁之望着她。
    宫理笑了一下:“但我没有复合的打算。”
    柏霁之身子一震,几乎是要抱住她一样,立刻道:“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宫理:“……嗯。但也不是说非要在一起的。我想试试,更有距离感的关系,更成熟一点的关系?或者说轻松到分开了也不会太难受的关系。啊,不是说你不成熟,是我们不成熟。”
    柏霁之还是第一次听到宫理这样很真诚地、很坦率地讲她在感情上的想法。
    他有种错觉,长大的不止是自己,也有宫理。
    宫理声音低低的,在水珠敲打的广告布下,声音有柏霁之最了解她的……温柔。
    “现在和好,同样的事还是再会发生哦,我一样会像现在这样扮成主教,但什么也不会跟你说的。我也在找,找让自己和别人都舒适的距离和办法……”
    或许找个更同类的家伙,就能在试探中威胁又接近,利用又依靠,也不会像孩子似的闹着分手不分手?
    宫理也不知道。
    但把太多精力都放在喜欢不喜欢的事情上,不是她的风格,宫理稍微撑起来一点身子,说了句有点不像她平时那么狂妄的话:“走走再看吧。”
    柏霁之忽然感觉,宫理从邪|教头子、万世巨星,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窝在沙发上跟他一起看电视,穿着居家服懒懒不愿意起来的她。
    第270章
    ……
    虽然像是她拒绝了他, 像是自己求复合被拒绝,但柏霁之相较于难受,更感觉到平静。
    他也因为自己觉得委屈指责过她, 但宫理从来没有说过他的不是。
    他好像变成了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在她手掌的抚摸下,不论那手掌是有薄茧的、涂着指甲油的、夹着烟的、树脂的、象牙色的,但总是带着笑意抚摸过他的皮毛。
    果然是, 他也是被他喜欢的不得了的宫理珍视过。
    柏霁之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拉长放慢的录影带, 明明知道分手这件事已经发生, 却仿佛能预见到未来这喜欢会随着回忆加深, 或许他未来缓过神来会有更长久的意难平与……成长。
    柏霁之手抓着她衣襟, 手指松了松但没有完全放开,只是看着她, 半晌道:“……走走再看吧, 但说不定以后我也能跟上你的步子的。”
    宫理笑了起来,她低下头, 柏霁之以为她会再亲他一下,但宫理只是额头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明明是确认要分开了, 额头贴这一下, 就像是钟乳石快要滴落的水珠与水面碰到的那瞬间, 他只感觉有温柔的涟漪。
    柏霁之好希望这发着光的巨大广告布是枕头套, 他要把边角都缝上,把他俩裹在里头不出去, 但宫理还是稍微撑起一点身体:“记住, 我们是敌对的, 而这个黄铜印章是你从我这里夺过去,有必要的时候你要对我出手。”
    柏霁之从她手中接过那个黄铜印章, 突然意识到,宫理的任务不论是什么,都是相当危险的!
    她生活在修道院内,身边前后左右都是公圣会的人,那个骑士到底是帮助她还是监视她也说不定——
    柏霁之后背几乎要沁出冷汗,自己跟她接触其实是会给她带来暴露风险的!
    他正要开口时,耳朵忽然捕捉到越来越近的破空声,夹杂在商场的广告歌里。
    柏霁之脑子飞速运转,突然在广告布里用膝盖顶向宫理的腰腹,手中浮现出一把唐刀,刀锋划烂广告布,将宫理猛地往外踹出去!
    宫理没料到他刚刚眼里还满是情意,突然就对她出手,她闷哼一声,从划烂的广告布中被踹飞出来,撞在花坛边沿。
    柏霁之猛地抬起刀,身子灵巧的往后一跃,宫理听到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
    半个身子布满血迹的银甲骑士从商场高处一跃而下,手中的黑色锯齿刀劈向柏霁之,他落地极其重,撞翻了一片湿润的灌木,在地上荡起水雾!
    是林恩!
    柏霁之被喷水器打湿的耳朵抖了抖,半蹲在不远处,瞳孔缩着望向银甲骑士。
    相较于穿着铠甲高大到有些可怖的林恩,柏霁之则显得灵巧细瘦得多。但看起来笨拙的铠甲并没有影响林恩的动作,他猛地从花坛中扑向柏霁之,带起来的风卷起碎叶——
    柏霁之警铃大作,猛地瞬移位置,作势要去袭击宫理。
    而那骑士竟然在空中调转方向,脚在花坛湿润的泥土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像是关节能反折一样猛地调转方向,朝柏霁之的方向劈过来!
    柏霁之耳朵捕捉到那头盔下有一声粗重的像是挤压肺部的喘|息,好像是愤怒,好像是警告,那团白汽从头盔的目缝里喷出来。
    柏霁之感觉自己不是在对付一个骑士,而是在草原上以动物的身份对上另一个肉食动物!
    柏霁之速度更快,骑士看来不及回救宫理,竟然将手中的锯齿黑刀猛地朝柏霁之的方向掷出——
    太快了!力道也太凶猛了!
    柏霁之眼见着快要躲不开,炸起毛来,猛地再次瞬移,脚步踉跄一下,出现在了距离宫理更远的商场展台上。
    而那锯齿刀狠狠钉在了宫理头顶几十公分处的墙体里!
    如果柏霁之没躲开,他绝对会粉身碎骨。
    柏霁之似乎感觉到,他装作去袭击宫理这件事,更加惹恼了骑士——
    骑士动作动作很怪,他显得有些佝偻,不动作时手臂像僵尸一样垂下来,但这并不让人觉得他有破绽,只感觉到他行动起来诡谲恐怖。
    他那半死不活一样的身体猛地又从原地跃起,足跟带起泥土,空中甚至响起“砰”的破空声。他以柏霁之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跳到扎着锯齿刀的墙面上,一只手攀住墙上的灯座,蹲蹬着墙面,垂下来的手臂猛地抓住了锯齿刀的刀柄,用力往外一拔。
    碎石掉落,他不费吹灰之力拔|出了锯齿刀。
    一双幽绿的眼睛在头盔目缝后紧盯着柏霁之的方向。
    柏霁之有些冒汗,他觉得下一秒这个骑士可能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而此时,宫理、或者说西泽神父剧烈咳嗽起来,她张口道:“咳……林恩!”
    柏霁之想到之前新闻里这个骑士发疯屠杀的样子,本以为他不会搭理宫理。
    却没想到骑士偏过头,看向了宫理的方向。
    宫理撑着花坛边缘吃力的站起来,其实她不太难受,但疯狂装虚弱,轻声道:“放手吧,有别的方体干员已经到了。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方体干员,这事就闹得太大了。”
    林恩似乎也已经感觉到了方体干员的靠近,警惕的盯着商城楼上的围栏。
    几乎是在他抬头的瞬间,数条射线从高处射下来,刺入地面,射线没有消失,就像是实体的牢笼一般想要困住林恩。
    林恩朝后跃去,但花坛处又有植物快速蔓生起来朝他和宫理袭击而去。
    宫理眯起眼来,都是杀伤力不算太大的能力。看来对方也是知道蜕皮计划的,都在给彼此留余地。
    她忽然手压低放在地面上,在商城高处一家义眼店前,浮现出了十字架的光。她用西泽主教的能力控制住了一位干员,做戏做全套,然后对林恩道:“走!”
    林恩盯了柏霁之一眼,在几道激光即将再次落地之前,他拦腰抓住宫理,朝商场偌大的天幕玻璃撞去!
    宫理现在扮演的西泽神父,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在林恩手臂之下简直像个床单一样。她反手想要抓住林恩,但手指扣在铠甲边缘,抹了满手湿滑的血污。
    林恩甚至都不知道保护一下她的脑袋,就这样重重地撞碎玻璃,在无数飞溅的玻璃碎屑中从商场中跳出去!
    宫理只感觉刚落地,林恩又朝上蹦去,她简直像是蒙着眼睛上蹦床一样,数个起落她都要晕了,她握拳用力锤了一下他的铠甲,捶得咚一声响。
    林恩动作猛地一刹车,冰凉的头盔蹭过她额头,似乎是在低头看她,不明所以。
    宫理用力推了他一下,捂着嘴装虚弱要吐,林恩后知后觉地将她放下来。
    宫理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教堂广场附近的某个建筑的天台上。
    从这里也能俯瞰整个广场……
    满地都是踩落的鞋子,扔下的包与杂物,还有些人倒在广场上,甚至还有些荧光棒、手举牌在地上奄奄一息地闪着光。
    随着“繁殖恶魔”也就是那个印章被抓住后,几乎覆盖整个广场的洪水般的传单都变成一片空白,像是雪一般覆盖了广场。
    还有些干员或者有超能力的普通人在救人,他们有的瞬移进出广场,抱出伤员;有的用风掀起传单露出下头倒地的人们。
    也有不少神父穿行在广场上,救助受伤的人群。
    就这么个小小的印章,这么个看起来既没有危险性,也不是多么神秘莫测的东西,就能引发这样的动乱。
    收容部这些年严密监测城市内的收容物,而且轻易不对外使用收容物,这些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甚至可能不用是春城那种级别的,只要随便几件收容物,说不定就能搞出来一场天灾。
    教会呢?
    他们对待收容物是什么态度呢?
    宫理看向天空,已经有数艘随船到达了广场上空。其中最打眼的就是索命组的阴间随船,看起来可笑恐怖的模样,却在降低高度后,很多人群抱着伤员和孩子靠近了随船。
    宫理远远看到了熟悉的傩面,还有狒狒、葡萄糖几个人……
    宫理看着那些从活动开始就簇拥在天空的各家媒体,道:“你身上的血怎么来的?”
    林恩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低下头:“忘记了。之前,广场上找你。碰到,受伤的人。”
    宫理在眼镜后瞥了他一眼:“我们俩凑在一起就不会有好事发生啊。尽快离开吧。”
    林恩又要伸手搂住她的腰,但完全是码头扛货工人一样,觉得她这样容易搬运一般。
    宫理躲开,瞪向他:“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想这么一路用腿蹦跶回修道院吗?”
    林恩没说话。
    他真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宫理扯着自己法袍扣在脖颈下头的高领,往下方跳去:“脱掉你的盔甲!我们找辆车。”
    她快速脱掉法袍,法袍里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长裤,林恩跟着她跳到昏暗的街边,但迟迟不动。
    宫理回头瞪他:“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只要被任何媒体拍到是什么后果吗?你会被当成一切的始作俑者,公圣会必然会被再加一轮口诛笔伐。这是命令,脱!”
    宫理怀疑自己前面说的话都没用,最后一句才是有用的。
    他开始解盔甲,盔甲实在是部件复杂,但他脱得很快,很快就从一个令人恐惧的银甲骑士,变成了满身汗透的流浪汉林恩。
    他里面穿的是很单薄的布衣,关节处膝盖处都被磨破了,导致衣服上沁满了看起来很惨的血痕,他也不知道在铠甲里出了多少汗,整个人像是从桑拿房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宫理能感觉到林恩的表情有些不安,他碧绿眼睛时不时看向宫理。
    宫理把宽大的法袍当包袱皮,让他把铠甲全都卷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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