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床边,隔着?被子?摸了摸杨小满的肚子?……
    他已经有承琰、承琮两?个皇子?了,本不想再让皇后受生育之苦,可这孩子?还是意外的来了。
    李裕锡能够明显感觉到皇后怀这一胎,怀的很辛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能以身替之。
    怀胎的事,他身为男子?帮不上忙,那西阁和慈幼局的事就少让皇后操心吧。
    李裕锡这么?想着?,所以才?暗示杨垂芳等人回京,让她?们来帮着?杨小满管理西阁。
    而曾经的桂香,如今的杨家义女垂芳,果真是个忠诚之辈,一听说皇后怀相不好,便立刻放下慈幼城的事务赶来长安。
    此时此刻,杨垂芳的马车已经行到长安城郊外。
    “不知道女官署造的什么?样?了,杨司监入京是准备住在女官署,还是进宫去陪皇后娘娘?”秦冉君与杨垂芳共乘一车,闲话道。
    杨垂芳回神:“要是娘娘愿意留我,那我自然是伴着?娘娘。若不然,我就住女官署去。秦司济呢?听说你家中想找你回去,不知你作何打?算?”
    秦冉君含笑?道:“我是不会?回去了,好不容易挣脱出来,难道还回去嫁人?万一再将我锁进深宅之中,不让我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这也是第一批女官们普遍面临的问题。皇后的女官毕竟不算是真正的朝廷命官,就算做出了一些成?绩,可这些女娘家里该催婚还是会?催婚。
    有些人家甚至专挑做女官的这些女娘提亲,为的就是想沾一沾慈幼城的好处。
    这种心思不纯的人家,叫见过世面的女娘们怎么?看得上。
    然而即便家里给找一个绝世良配,这些女官心里也止不住打?嘀咕,这嫁了人后,她?们还能出来做事吗?
    像冯尚济大人这样?,能获得丈夫支持的,实在太难得了,女娘们都害怕自己嫁人后,籍贯入了夫家,就不能自己做主了。
    是放弃姻缘,顶着?世俗不理解的眼光,继续自己热爱的事业;还是见好就收,把西阁的一切当成?一场美梦,回家待嫁?
    底下那些小掌使、小女使们全看着?几个司级女官呢,想看看大人们怎么?选择,她?们也好跟着?。
    杨垂芳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入宫的时候,就和家里断了关系,如今更是被杨夫人收为义女,杨家可以容得下一位冯尚济,自然也能容下杨司监,她?是嫁是留都可以。
    但秦冉君不同?了,她?出身世家,这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桎梏,她?若说想不嫁人,受到的阻力会?比杨垂芳大得多。
    不过看秦冉君这个样?子?,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大家共事数年,杨垂芳很清楚对方是个心性?坚韧之人,要想迫使她?改变主意,那可难比登天。
    两?人翻过这一篇,又聊起?其?他,正聊到下半年慈幼城补助的发放时,忽而一队马骑从车旁飞驰而过。
    扬起?的尘土逼得慈幼局的车辆靠边停车,等这一队人走远后,他们才?能重新启程。
    杨垂芳打?开车窗问:“怎么?回事?”
    领队的护卫前来回话:“禀大人,似乎是从冀州来的急报。”
    冀州?
    李裕锡得知冀州来人时,也是一头雾水,这地方会?出什么?事。
    “传去甘露殿。”李裕锡让露香照顾好皇后,然后匆匆赶去甘露殿。
    传信差役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康王病重,已经到了起?不来床的地步,大夫说他可能撑不到三个月。
    李裕锡噌的站起?来,因为起?得急,以至于一阵头晕目眩,福春连忙扶住他。
    “你说什么??”李裕锡指着?差役:“你再说一遍。”
    差役把头低到了地上,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康王病重,恐不假年。
    李裕锡跌坐在龙椅上,颤抖着?双唇道:“速速命王御医、陈御医….不不不,让御医署除负责皇后贵体之外的所有御医待命,随朕前往冀州。”
    福春急道:“陛下,朝政不能没有您啊!”
    李裕锡甩开福春的手:“你闭嘴,朕要去见大哥!”
    话刚说完,他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倒去。
    宫中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尤其?在御医署忙成?一团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陛下因得知康王病重,一时急火攻心而晕倒。
    好在陛下年富力强,御医施针用药后,他很快转醒,醒来后就决意要出京看望康王。
    百官跪在甘露门外,跪求陛下收回成?命。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要是陛下在路上有个好歹,两?位皇子?尚未成?年,主少国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门外是百官跪地请愿,门内是杨小满挺着?六个月的孕肚正在给李裕锡喂药。
    李裕锡听了门外的声音心烦,挥手让福春把殿内的门窗都关上。
    杨小满手执玉勺,将药吹凉后送到李裕锡嘴边,道:“大人们也是担心陛下的身体,您不要责怪他们。”
    李裕锡叹气:“可那是朕的大哥,要不是大哥一力主推,今日坐在龙椅上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这份恩情?,朕永世莫忘,大哥病重,朕怎么?能不去看望。”
    李裕锡又就着?杨小满的手喝了一口药:“何况大夫说大哥已接近油尽灯枯,这说不定就是朕和他的最?后一面了,若是不去,朕一辈子?都心里难安。”
    杨小满喂完最?后一口,素手将药盏放下,对着?李裕锡说:“那就去,长安有百官还有我,陛下放心的去吧,说不定康王爷见了陛下,一开心病就去了一半。”
    李裕锡抓着?杨小满的手,双眼看向她?的孕肚:“朝政之事朕不担心,有谢相、朱相辅助你,怎么?也能撑到朕回来。只是这一去便要三四?个月,朕怕赶不及回来陪你生产。”
    杨小满反握住他的手:“没事儿,宫里这么?多人守着?我呢,能出什么?事。”
    皇后都如此支持,陛下便更是坚定了出京的计划。因为这事,少不了又有一帮人要骂皇后祸国殃民。
    不过如今皇后有慈幼局在手,已经无人敢在明面上骂她?了,百姓可是认准了皇后是天仙菩萨,谁骂皇后就是和他们过不去,再是高官大儒,也一样?要名誉扫地。
    下半旬,陛下仓促出京,皇后留京辅政。
    “那为何不让大皇子?监国?”酒馆里有人小心讨论着?。
    此人的同?伴说:“嘿这你都不知道,大皇子?跟着?陛下去冀州了。听说康王爷从以前就十分喜爱这个侄子?,所以陛下便让大皇子?也跟着?去见见皇伯父。”
    于是便又有人问为何不带二皇子?,难道是二皇子?不够讨喜吗?
    秦冉君放下筷子?,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陛下不带二皇子?,自然是怕路上若出了事,他至少还有一条血脉留下,皇后娘娘可以扶持二皇子?继位,稳住朝政。
    至于陛下为何要带走大皇子?嘛,估计也并?不像坊间推测的那样?,是因为康王喜欢侄儿。
    多半是陛下怕若留下大皇子?监国,皇子?年纪尚小,容易被人左右,如此倒不如让皇后主持政务。
    但这样?一来又怕有心人打?着?大皇子?的幌子?与皇后做对,那倒不如把大皇子?也带走了事。
    秦冉君自觉想明白了关窍,放下饭钱出了酒肆,今日的长安被绵绵细雨笼罩,她?举着?伞想漫步回去,经过小巷时,却不防被人从背后打?了一击。
    当年,她?就是被人背袭带走的,这么?些年来,人总要有所长进,因此遭了这一击后,秦冉君并?未立马晕倒,而是转过身看清了歹人的脸。
    “郑…郑姐姐。”
    第99章 秦冉君
    刘执掀开床幔, 看清了床上躺着的是谁。他怒不可遏,转头抓住郑维桢的手腕。
    “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她?”
    郑维桢从他手中挣脱:“娶她对你有好处。你要?是怜香惜玉,就现在?把她救走,看看她会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嫁给你。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我劝你再?等一等, 等我的人?糟蹋了她, 你再?出来?英雄救美。到时她失了贞洁,你要?是还肯娶她,她还不痛哭流涕的嫁进来?。”
    刘执痛苦万分, 即因为郑维桢踏践他的心意,也因为惋惜曾经单纯美好的她, 变成了今日这幅蛇蝎心肠的样子。
    他质问道:“冉娘从前还唤你一声姐姐, 你居然也下得去手这么对她!”
    “姐姐?”郑维桢冷笑?:“那你看她现在?还会不会把我当姐姐。她的姐姐是郑家的嫡女,可不是站在?你面前这个女女支!”
    刘执痛心疾首:“可你不是女女支, 你为什么要?对过去那些事耿耿于?怀?这些年我对你的好,难道就不能抚平你的伤口吗?”
    郑维桢不肯看他,侧着身?说:“你对我的好,我当然记得, 可我也忘不了曾经的屈辱。刘执,你说过会帮我复仇的, 难道你忘记了?”
    刘执指着床上的秦冉君:“我是说过会帮你, 但这和冉娘有什么关系?她可从来?没害过你!”
    郑维桢道:“她是皇后近侍, 娶她能够让我们有机会接触皇后和西阁,这对我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
    秦冉君要?是真把我当成姐姐, 她应该也不会介意帮我一把。再?说婚后你对她好些就是了,像你这样的如意郎君, 也不算辱没了她。”
    刘执微红的眼睛里透露出失望:“四娘,你已经魔障了,我不能再?让你错下去了。”
    他转身?抱起秦冉君,头也不回的走了。
    郑维桢看着他的背影,心像被?剜了一刀,她捂着胸口,劝自己说她和刘执本来?也没有好结果,难道还奢望刘执一辈子只对着她这个残花败柳吗?
    与其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复仇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她强迫自己切断这些伤春悲秋的情绪,直起身?派人?将秦冉君被?歹人?掳走的消息放出去,让秦冉君名誉扫地。
    不管怎么样,她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哑女抱着小包袱进来?,用手比划着问郑维桢:夫人?,今天还去慈幼局吗?
    哑女是她的心腹,是为数不多知道她还有个女儿的人?。
    而今天是幼薇娘子带着小宜新去慈幼局的日子,每个月只有这一天,郑维桢可以远远的看到女儿。
    本来?今天,她想?趁幼薇娘子不注意,把亲自做的小衣服塞给宜新的。不过路上她巧遇秦冉君,便临时起意将秦冉君打晕掳来?。
    倒是把去慈幼局的事情给忘了。
    郑维桢抬头看看天时,这个点?去,幼薇娘子大概已经带着孩子回去了。
    她垂下眼眸,冷声道:“不去了,把东西放好,下月再?说吧。”
    哑女点?点?头,顺从地退下。而郑维桢则想?起这几个月去看望女儿时,那孩子表现出来?对幼薇娘子的依恋之情。
    明明幼薇娘子就是她为孩子选好的继母,可当她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与她见面不识,反而去亲近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女子时,郑维桢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她也好想?抱一抱那个可爱的女童,告诉孩子她是她的娘亲。
    可是那孩子却连碰,都不肯让她碰。
    郑维桢看着这庭院深深,第一次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她好像已经没有可亲近的人?了。
    但旋即她重打起精神。她牺牲了这么多,定?要?求一个得偿所愿才算不负这些年的努力。
    秦冉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在?家时的闺房,她娘亲正守在?床边抹泪。
    见她醒来?,妆容精致的贵夫人?忙扑上来?:“冉娘,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娘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娘让大夫进来?看你。”
    她这一动,周围的丫鬟婢女也动了起来?,有人?去禀告老爷,有人?去请大夫,还有人?捧来?金盆伺候秦冉君洗漱。
    秦冉君做了几年凡事亲力亲为的女官,倒有些不适应丫鬟们事事具细的殷勤。
    秦王氏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亲自为女儿擦脸,并?劝道:“这回你可不能再?任性了,那个女官署不回也罢,就留在?家里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就让刘家上门走六礼。”
    秦冉君猛的抓住她娘的手:“什么走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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