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手捂着心口,眼巴巴望着外面,等着林旗回来。
    她一个大家小姐,从未在野外待过,还是独自一人,怕得厉害,想高声喊林旗回来,又怕惊动了野兽或者路人,紧缩着身子,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她感觉等了许久,外面终于响起细微脚步声,姜榆脊梁骨瞬间挺直了,咬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半掩的洞口。
    “回来了。”
    林旗的声音响起,姜榆神色一松,委屈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我要是遇上坏人了呢?”
    “我说了。”
    姜榆不依,“我又没有答应。”
    “你讲不讲理?”
    姜榆明知道那会儿是她自己傻了没反应过来,才让林旗走开的,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回道:“我就是不讲理!”
    林旗无话可说了。
    “你说话。”
    静了会儿,林旗道,“这里虽然偏了点,但有捕猎的痕迹,应该离村镇不远,等你收拾好了,我带你回去。”
    “不要回去。”姜榆想也不想道,“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些人,我才不要回去呢。”
    “那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姜榆说完补充道,“你要和我一起。”
    “放心得下周明夜?”
    姜榆笑了下,拢着身上衣裳往外走了几步,攀着洞口树枝道:“还酸着呢,都说了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了。你看不出来吗,今日我与明夜亲近都是因为那个钱行晟,他老是缠着我,你也不知道帮帮我。”
    今日两人因为周明夜起了误会,姜榆想与他把话说清楚,可是这个问题容易引发矛盾,她得面对面与林旗谈论才好,省得他想歪了。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人能来打断,她也不急了,道:“这个待会儿我再与你细说。”
    说完,又暗戳戳加了一句:“你不会是想要我衣衫不整地与你说这些吧?”
    周围安静下来,姜榆等了会儿没见林旗说话,喊了他一声,林旗应了,然后又没话了。
    “非要我喊了才知道出声。”姜榆低低抱怨了一句,然后看了看洞口,悄悄解开了裹在身上的外衫,露出了贴身穿着的衣物。
    也是湿哒哒的,穿着太难受了,可是她又不能把这也递出去让林旗给她晒干,多难为情啊。
    虽说以前她是给过林旗贴身衣物的,但那又不是当面给他看的。现在面对面,她不敢了……
    她把里面的小衣裳褪下来,只裹着外面一层半干的,将之挂在了洞口附近,然后坐在一旁等着,再时不时喊林旗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榆都困得打起了瞌睡,忽被喊了一声:“音音?”
    姜榆脑袋点了一下,醒过来,揉着眼睛迷糊地“嗯?”了一声。
    衣裳被抛了进来,她刚醒反应慢了点,差点没能接住,险些让衣裳落了地。
    “你就不能好好地递给我吗?”她抱怨了一句,然后把衣裳展开检查了一遍,确认干干净净的,躲在角落里慢慢穿上了。
    穿好后又检查了自己一遍,拢了拢半干的长发,然后拿着林旗的外衣到了洞口,“好了,搬开吧。”
    出了山洞,洞外的林旗只穿着里衣,看了姜榆一眼,将手伸了过来。
    姜榆把他外衣叠得整整齐齐,两手捧着放到他手上,道:“看见了吧,我是怎么把衣裳给你的?”
    林旗沉默着要将外衫拿回来时,她却抓紧了不松,歪头看着林旗重复道:“我怎么给你的,记住了没有啊?”
    她怎么都不肯撒手,林旗倒是能抢回来,可他又不能真的这么做,只能妥协道:“记住了。”
    他接过衣裳背对着姜榆穿上,正系着衣带,听见姜榆羞答答地问:“你、你方才……偷看我了吗?”
    “……”林旗手上的动作一顿,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把她打一顿。
    “说呀!”姜榆催他。
    林旗完全不想理她,把衣裳穿好,眺望了下远方,道:“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人三番两次想要杀你。”
    姜榆回他:“等会儿再说这个。真的没有偷看我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好好想想。”
    “我知道,但是你先让我理理思路。”姜榆挪到他跟前,抓住他胳膊,仰着脸问,“为什么不偷看我?我不好看吗?”
    第25章 鞋子
    姜榆当然好看了, 眼眸乌黑,琼鼻樱口,说话声音也好听, 身板儿更是挑不出毛病, 不然钱行晟也不至于第一回 见她就惦记上了。
    “快说呀。”姜榆拽了拽他袖口。
    林旗以前就被她这么问过了, 那时姜榆十四岁, 姜之敏的一个同乡来京有事,顺路给他带了些家乡的土产。
    姜榆想着林旗没见过这些东西,跟姜夫人说了一声,特意差人喊他来取,结果没找见人, 说是跟林家父母一道出去吃酒席了。
    “什么酒席啊?”
    下人回道:“说是一个友人家娶亲。”
    姜榆是午前让人去找林旗的,结果直到掌灯时分人才过来。她把东西给了林旗,见他这就要走了,心里不大高兴,喊住他问:“今日吃酒席热闹吗?”
    “热闹。”林旗回她。
    姜榆又问:“那你给我带的喜饼呢?”
    林旗愣住, “你想吃那个?我没带。你想吃的话等明日外面的铺子开了,我给你买些送过来。”
    “谁要吃外面卖的了?”姜榆拉下脸来, 她把林旗往后推了一步, 让他站在了台阶下, 自己站在上面, 这么一来, 她就能平视着林旗了。
    姜榆撅着嘴巴道:“我碰上什么东西都想着你给你留一份,你怎么不知道想着我?”
    她嘴角耷拉着,眼睛瞪得圆圆的, 气不过地又在林旗肩膀上推了一下, 气鼓鼓道:“你走吧, 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
    她都生气了,林旗这时候肯定是不能回去的,他往四周看了一眼,见丫鬟们各忙各的没注意这边,往前一步,低声道:“我想着你的,是他们家的喜饼做得太粗糙了,很腻,还不如街边小贩卖的可口,不合你的口味,所以我才没有带。”
    姜榆的眼神这才缓和几分,抿着唇问:“你可不能骗我。”
    “你不信明日去问我娘,她也觉得那喜饼不好吃。”
    知道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姜榆满意了,牵着他袖口把他带到小亭子里,给他倒了盏茶水,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温和,问:“那你与我说说,今日都见着什么了?”
    成亲嘛,不外乎就是那些,林旗跟她说了会儿,一人一句也不觉得无聊。天色愈晚,等林旗看见了姜夫人在不远处翘首望着,心知该走了,开口与姜榆道别。
    姜榆送他往外,边走边问道:“新郎官好看吗?”
    “穿上喜服,都是好看的。”
    姜榆掩唇笑,与他一道穿过圆门,又问:“那新娘子呢,你有没有瞧见?”
    “新娘子今日要盖红盖头,没瞧见,但是以前见过,好看的。”林旗说完停步,道,“回屋里去吧,明日我再过来,可还有别的想吃的、想要的?”
    姜榆笑盈盈地摇头,走在他前面半步,送他过了后宅的小门,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小声问道:“那我好不好看?我好看,还是新娘子好看?”
    少年林旗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面色一红,没好意思说话。
    姜榆也脸红扑扑的,乌黑的眼眸中泛起层层涟漪,摇了摇他衣角,悄声耍赖道:“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了。”
    少年人不习惯把这些话说出口,支支吾吾了会儿,见路过的丫鬟下人好奇地看过来,才声音低低的道:“……你好看。”
    “最好看吗?”
    林旗咳了一下,以拳掩唇低声道:“最好看。”
    姜榆还不罢休,叮嘱道:“那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以后再见了别人,也得是我最好看。”
    “记住了。”林旗再三保证完,才从她手中得了自由,红着耳根匆匆回府去了。
    那会儿两人已订了亲,再有两年就要成亲了,说的话虽然暧昧了些,但又没有别人知道,两人都默契地各自瞒着。
    未婚夫妻说说小话怎么了?姜榆觉得没关系,林旗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他又不能把姜榆怎么样,况且每每想起姜榆说的话,都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与姜榆成亲。
    那时候这样也许没关系,但是现在就不合适了,更何况姜榆的话比少时露骨多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姜榆摇了摇他手臂,哼道,“你要不是心虚,怎么不敢看我?”
    林旗忍无可忍,一把擒住她手腕,眼中仿若燃着火焰,咬牙道:“你是不是也这么问过周明夜?”
    姜榆愣了下,急道:“我问她这个做什么,你又想哪儿去了?”
    “好,那我仔细与你说说。最开始,你与我说……”
    林旗正说着,姜榆挣了下手腕,不满地打断他道:“你说话就说话,那么大力气抓着我做什么?”
    林旗狠狠吐了一口气,微微放松手上力气,道:“最开始你让梅戴雪别了芍药花引我去见你,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撩拨我。”
    “谁撩拨你了,不就是一簇花枝,是你自己想多了!”姜榆不愿意低头承认是她主动的。
    “好,这个不算,那后来你给我写信以林玖作威胁,让我护你出京,你又是怎么与我说的?你说你只想嫁我,你说你对周明夜毫无情谊,等拿到和离书就与我成亲。那我问你,前日你想去观音庙求子,想求的是谁的子?他的还是我的?”
    “……你、你胡说什么……”姜榆轰得一声浑身烧了起来,她真的只是为了拖延行程随便找的借口,哪知道林旗会当了真!还想了这么多!
    她是与周明夜说过想和林旗生娃娃,但是背后说说与当面被逼问哪能一样?
    姜榆缩着手脚,窘迫极了,“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林旗越说怒火越盛,抓在她腕上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说!”
    姜榆被逼得心颤,话也不利落了,“我、我没想……”
    “你向来主意多,又想编什么谎话骗我?”
    姜榆从来不知道他这么能言善辩,急得想要打断他,可是声音没他高,被他压了下去。
    “你主动亲吻我,可是只愿意亲在面具上。你让我睡在你身旁,可我方一靠近,你就本能地想要推开我。难道你与周明夜也是如此?”林旗冷笑,“你当我是傻子,被你随意耍弄吗?”
    他笑得凉薄又讽刺,直勾勾盯着姜榆,一字一句道:“你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你敢说你心里只有我,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我没……”
    “你敢对着周明夜说你没有?”
    他越说手上力气越是失控,姜榆手腕剧痛,忍不住挣扎起来,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抓疼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弄疼我,你有没有听进去?”
    “不能弄疼你?”林旗几乎被妒火烧红了眼,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另一只手陡然间朝着姜榆腰间抓住,如铁链般箍了上去。
    那手掌贴着姜榆后腰游走了一圈,带着一阵阵酥麻和侵略感,激得她战栗不已,她呼吸骤然间乱了,急忙去按林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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