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他嫂嫂, 但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啊,才不管什么外人说法。
    明面上对庄良玉不冷不热的萧吟松大概是忠国公府上除了萧钦竹外最愿意亲近庄良玉的人了。
    就算庄良玉偶尔打趣他又怎么了?那也比萧钦竹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强。
    真搞不懂他哥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还能娶到媳妇。
    萧吟松摇头晃脑感慨一番, 兴冲冲向庄良玉跑去:“陪我打雪仗!”
    庄良玉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吟松, 状似困惑道:“小郎君,这雪都不成堆,打雪仗也忒急了些。”
    萧吟松脸上一红, “那就明天打雪仗,国子监放假了, 我明天可以在府上打一整天的雪仗。”
    庄良玉蹲下身, 勾勾手指示意萧吟松凑过来。
    萧吟松一脸将信将疑, 但到底抵不住庄良玉的诱惑。
    “小郎君,光你我二人打雪仗多无趣,跟你哥说说,让他也来。”
    萧钦竹就站在二人身后听他们光明正大的密谋。
    萧吟松显然在想什么美事,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他还偷偷瞥一眼萧钦竹。
    “如何?”庄良玉继续撺掇小朋友。
    萧吟松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背着手站到萧钦竹面前,又发觉人太高,于是后退两步,这才说道:“你,要不要一起打雪仗?”
    萧钦竹面上没有表情,语调也平平没有起伏,“你觉得你能赢?”
    萧吟松当即被激怒,“我跟嫂嫂打你一个,肯定能赢!”
    “这是我夫人,凭什么跟你一起打我?”萧钦竹语气凉凉。
    “我是小孩!”萧吟松口不择言。
    萧钦竹颔首,对萧吟松的大胆表示肯定,毫不客气地揭老底:“不知‘要涨例银的君子’何时又变成了小孩。”
    庄良玉笑得合不拢嘴,萧吟松提出要涨例银这事是在每月十五的饭桌上,他自以为有老夫人给他撑腰必定能涨薪成功,结果被萧钦竹把路堵得死死的,现在还成了府上人打趣的话头。
    隔三差五就被提起来。
    “总拿着别人的短处不放也不是君子!”萧吟松这次学会了反击。
    萧钦竹垂首给庄良玉整理斗篷,漫不经心说道:“这是在提醒你记得自省。”
    “我要自省自己的失败,为什么有你这样欺负人还能找到媳妇的哥!”
    “你可以找你自己的媳妇。”萧钦竹突然顿住,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我忘了,距离你能找到自己的媳妇,怕是还要等十四五年。”
    萧吟松,“……”
    这日子没法过了!
    庄良玉看着萧吟松怒气冲冲跑走的背影,扯了扯萧钦竹的袖子,“他生气了。”
    萧钦竹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不知礼数,该让他吃点苦头。”
    说得庄良玉哭笑不得。
    但打雪仗的魅力确实又很大,庄良玉又锲而不舍地问道:“所以郎君要明日一起打雪仗吗?”
    萧钦竹没说话,看了庄良玉半晌,眼里有无奈,说道:“便听夫人安排。”
    ……
    天微亮,庄良玉还未睁眼,便察觉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凛冽。
    鼻尖都觉得凉凉的。
    身旁萧钦竹还未醒来,让庄良玉有些好奇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萧钦竹是个极端自律的人,哪怕是平日休沐都会早早起床然后到前院晨练,锻炼结束才回来用早饭,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庄良玉努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拔出来,想要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时辰,结果刚刚起身便被萧钦竹又按了回去。
    被按了个趔趄的庄良玉趴在萧钦竹胸口发呆,脸颊都被挤得变形。
    萧钦竹从庄良玉睁眼那刻就醒了,只是难得有了犯懒的心思不想动弹。他闭眼醒了醒神,将人揽在胸前问道:“怎么今日醒的这样早?”
    萧钦竹大概是真的睡迷糊了,抬手摸摸庄良玉的脸颊,发现确实不如平日温热,于是又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些:“冷?”
    庄良玉被裹得呼吸困难,努力想挣脱萧钦竹的束缚。
    “睡饱了。”庄良玉说:“我要起床。”
    萧钦竹单手覆在眼上,静静喘息两刻才将手拿开,看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庄良玉,问道:“今日怎得如此早?距离你平日醒来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时辰。”
    “睡够了。”庄良玉再次说道,挣扎想要起来。
    萧钦竹,“……”
    萧钦竹微微叹息一声,松开对被子的钳制,由着庄良玉起身,凉气瞬间席卷被窝,最后一点昏沉的睡意也一扫而空。
    庄良玉刚起身披上外衣,秋光便推门进来了,看到是她还吃惊了一下,探头看到床边还放着萧钦竹的鞋子这才放心下来。
    秋光急急忙忙进来,接过庄良玉手中的衣服,开始帮忙穿衣,低声问候:“少夫人早,今日怎得这样早?吓得婢子以为误了时辰。”
    庄良玉配合秋光动作,让她帮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衣服,微微仰头:“睡不着了。”
    庄良玉回头看了一样没有动静的床铺,声音提高了些:“郎君要现在起来吗?”
    萧钦竹的声音透着鼻音从帷幔之后传来,还有些沙哑:“稍等。”
    萧钦竹躺在床上,手臂横在眼前勉强挡住一点光线,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赶走所有睡意。他本以为休息之后的第一个清晨至少能享受一点温香软玉,但没想到……
    等到萧钦竹起来的时候,四个侍女都在屋里,开始忙着布置洗漱梳妆。
    庄良玉正在镜前描妆,四个人都围着她打转。
    夏荷见他起来,忙擦了擦手要上前来替他更衣。萧钦竹微微摇头,不过是更衣而已,他自己一个人也无妨,倒是女子梳妆更重要些。
    等到萧钦竹换好衣服,庄良玉的发髻也梳好了。
    大约因为今日要打雪仗的缘故,发髻样式并不复杂,灵动方便。上面甚至缀了两团小小的绒花。
    雪后天冷,萧钦竹今日穿了一身黑底金纹的圆领窄袖袍衫,衬得整个人都十分干练冷峻。
    好看是好看,就是显得太过冷清,庄良玉透过镜子看到换好衣服走出来的萧钦竹,思忖片刻让春桃从自己的箱子里翻出一条毛绒绒的短围脖,给萧钦竹送过去。
    庄良玉怕冷,所以各式各样御寒的物件都很齐全。
    春桃依言翻出围脖,可看着浅银灰的毛绒绒,怎么也不觉得这是应该出现在萧钦竹身上的东西。
    庄良玉在镜子中对上萧钦竹的视线,微微一笑,“怕郎君冷,郎君若是不嫌弃就带上。”
    萧钦竹沉默地接过春桃手中递过来的短围领,眼神中显然是天人交战的挣扎。
    庄良玉对打破萧钦竹的底线保持一如既往的兴趣,梳妆好之后,走到萧钦竹面前,不懂装懂地问道:“我来给郎君带?”
    萧钦竹是个体面人,虽然是位高权重的古人,但极其有绅士风度,他不会拒绝这些无足轻重的小要求。
    于是萧钦竹将手中柔软的皮毛递到庄良玉手上。
    庄良玉笑着接过,然后又凑上前将短围脖裹在萧钦竹修长又漂亮的脖颈上。
    萧钦竹身量高大,庄良玉用着还长一截的围脖将将能系在萧钦竹身上,甚至还能萧钦竹的脖子还微微漏了点缝隙。
    庄良玉指尖拂过柔软的短绒,“改日还是让春桃再做一条吧,我的这条对郎君来说到底短了些。”
    萧钦竹没说话,只是握住了庄良玉的手,脖颈间毛绒绒的触感仿佛撩到了心头,萧钦竹稳了稳心神,一双总是沉冷如石的眼里泛着热意,看向庄良玉说道:“等下我要到前院习武,夫人可要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庄良玉甚至觉得自己中了美男计。
    萧钦竹这张过于优秀的脸在眼前放大,仿佛他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跟着点头就行。
    等庄良玉回过神来,一声“好”已经不受控制地从嘴里飘出来。
    庄良玉看着萧钦竹眼底闪过的愉悦,突然有一丝后悔,觉得自己答应得太过轻易了些。
    实话实说,庄良玉来到忠国公府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但竟然一次都没有看过萧钦竹晨起习武。
    萧钦竹看过庄良玉的行头,认真道:“但夫人的衣服恐怕不方便动作。”
    庄良玉,“……郎君,我只是看看。”
    萧钦竹却皱着眉头,“但夫人畏寒便与体虚有关,多活动活动兴许会有所缓解。”
    庄良玉慢悠悠地后退,一点也不想跟着萧钦竹去晨练,拉开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看就好,兴许我见到郎君习武的英姿就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准。”
    但庄良玉的手还被萧钦竹握着,根本退不开。
    也无处可退。
    第39章 一物降一物
    大雪下了整夜, 竹苑中一片洁白,厚厚的积雪盖在屋顶房檐,压在枝头树梢, 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
    这是庄良玉十八个年来头一次看到西都城里下起这样大的雪。
    她站在廊下,凛冽的空气涌入鼻腔, 微微刺痛,却好似涌入了无穷的生命力, 连五脏六腑都变得干净起来。
    萧钦竹原来是在后院习武,成婚之后便将地方搬到了书房外的院子。庄良玉甚少到书房去,所以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萧钦竹练武的家伙事儿。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萧钦竹的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摆了整整两排架子,冷兵器在冰天雪地里闪着无机质的锋芒, 庄良玉好奇地伸手上去摸了摸, 被凉得瞬间缩回手。
    庄良玉没见过萧钦竹动手的模样,又或者说在西都城里, 这个天下最安全,治安最好的王城之中,若是有萧大将军需要动手的时候, 才是问题。
    萧钦竹却好像视寒冷于无物, 抬手拿起一杆一看便十分有分量的长枪,走到院落中央。
    庄良玉低头看看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抱着汤婆子的自己,又看看只穿了窄袖袍衫的萧钦竹, 总算对自己的怕冷有了点认知。
    萧钦竹并不练枪,反手将其插在雪地中开始打拳。
    庄良玉不懂武学, 仅有的了解也都是曾经看过的影视作品, 但眼前的萧钦竹是她见过的打拳打得最漂亮的人。
    动作起伏之间看似轻灵却又有移山填海的威势, 动作大开大合,气势中正,一招一式之间尽是磅礴的生命力。
    看得人——
    心头发热。
    萧钦竹习武时是无声的,仅有用力时会发出几声闷哼,像是哼在了人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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