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公主刘氏已知晓眼前这明艳姝丽的女子是北朝大魏皇帝的妃嫔。
    却不明白她好好的宫妃不当,为何要与她们一同南下……
    而刘氏怀中还差两个多月才满周岁的男童,正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左顾右盼。
    这小男童生得精致可爱,眉清目秀,光看五官便知日后定是个清俊修皙的美男子。
    沉吟半晌,炽繁忽然明知故问:“敢问褚将军,这位是?”
    褚定北也不打算隐瞒,沉声道:“这是微臣的姨母与表弟,去岁年初在洛阳景明寺偶遇,才得以重逢。”
    “景明寺”三个字,他说得格外的重。
    炽繁自然心领神会,面色霎时僵住——
    任谁见到自己曾经的男宠尚是婴孩的模样,恐怕都是尴尬到极点。
    尤其这男宠只比她的儿子大上几个月。
    更让炽繁意外的是,前世被她当作小宠物驯养挑逗的明空小和尚,竟是南朝雄主萧绍的独子……
    待她回到厢房后,夜深露重,乳母已与小元辙在长榻上睡着了。
    令荷本想睡在床边的脚踏上,却被炽繁拉上了床。
    “这是宫外没那么多规矩,令荷姐姐上来陪我一起睡罢。”她极小声道。
    令荷倒也不扭捏,从前在掖庭为罪奴之时,她们两人也常常抱成一团睡,相互取暖。
    “令荷姐姐会怪我擅作主张逃出宫吗?”炽繁忽然软声道。
    今生的令荷已逃过死劫,甚至寻回了至亲舅父独孤牧。
    如今却只能跟她一起南下逃亡,流离失所。
    令荷只嗔道:“若你不把我带上,我才真的要怪你。”
    许是因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累极,两人方一阖眼就沉沉睡去。
    直到次日清晨,一行人继续南下。
    当天夜里便抵达淮河北岸的下蔡郡凤台县。
    隔江相望的,便是已归入大魏版图却仍是褚定北大本营的寿春城。
    几人乔装成南北往来的商客,乘船渡淮。
    与此同时,元循仍在从涡阳回洛阳的途中。
    途径汝阴郡并停驻休整之时,洛阳宫中传来了急报——
    “启禀圣上!贵嫔崔氏与皇长子在三日前莫名失踪,翻遍整座皇宫与洛阳城都杳无踪迹!”
    闻言,元循整颗心如坠冰窖,脑中当即发出尖锐的嗡鸣——
    杳无踪迹!怎么会!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今生颇为可疑的褚定北,莫不是……
    半晌,元循遽然发出短促的笑,满腔却是抑制不住的血腥气。
    “来人!不回洛阳了!集结驻守义阳、钟离、盱眙的二十万大军,即刻围堵寿春城!”
    四周诸位将领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只得听令照办。
    连日来在銮驾内养伤休整的元循忽地一跃上马,领着大队杀回马枪,再度南下。
    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当天夜里他便抵达凤台,并乘船渡淮。
    虽暂无任何线索,但元循却断定褚定北这个南北两朝的叛臣只能回到大本营寿春去。
    大船尚未靠岸,元循极目远望,双眸直直凝神着对岸码头。
    暴戾阴鸷的气息骤然萦绕全身——
    那个叫他殚精竭虑、忧心忡忡的女人,此刻竟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下船!
    “快!即刻靠岸!”元循咬牙切齿,厉声吩咐。
    数名掌舵的船工心里猛地一咯噔,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而不远处码头上,炽繁忽觉眼皮一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兆。
    “怎么还要等?咱们先走罢!”她摇了摇身旁魁梧男人粗壮的手臂催促。
    见她这般好似撒娇的举动,褚定北心中莫名软和了些许。
    他耐着性子解释:“再等等,我的旧部马上就到了,一同出发更为稳妥。”
    另一旁的郗湛神色颇为晦暗不明——
    他从不知,他的小青梅是何时与这褚将军如此熟稔的……
    就在这时,又有一艘大船靠岸,撞在岸边发出“哐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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