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听到这里柳眉一竖,险些拍案而起:“大娘竟狠毒至此。”
    这是要让她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啊。
    以秦法严苛,淫祀的罪名能轻吗?
    菟裘鸠看樊氏的架势生怕她直接起身冲去找姐姐算账,连忙问道:“那此事与公主又有何关系?”
    菟裘阅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简单来说,廷尉知道菟裘鸠的事情之后没什么表示。
    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相信却并不痴迷,甚至对方士还很防范。
    很多方士都是阴阳家的人,跟他们法家算是竞争关系。
    菟裘鸠身为前韩国人应当跟阴阳家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也没追究什么。
    这年头梦到仙人的还少么?
    当然这也归功于菟裘阅,他对着李斯说的自然都是实话,但却又极力淡化菟裘鸠在其中的作用,他做的那些东西也没有说出来。
    是以李斯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至于淫祀……菟裘阅有没有进行淫祀问问亭长就能知晓,这么大的事情亭长不可能忽略。
    只是李斯虽然不在意,但这件事情却被他的儿子,一位对华璋公主爱慕到几乎人尽皆知的郎君知晓,然后在一干公子公主出来游玩的时候,他凑过去当新鲜事一样讲给了华璋公主听。
    这个时代是资讯传播十分落后的时代,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可以从爷爷传到曾曾曾曾孙,咸阳虽然每天都发生新鲜事,但想要收集也没那么容易。
    这位郎君每每苦于无法接近心上人,而就算接近了也无话可说,是以经常会找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华璋公主复述。
    或许是家学渊源,华璋公主对于梦中被神仙接走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
    当然一开始也就是感兴趣而已,程度也就是随口吩咐一声让人去打听一下。
    大概类似于无聊时候吃瓜八卦。
    结果这一查可了不得。
    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菟裘鸠做的那些事情他们隐瞒周围人还行,想要隐瞒上面的人可是很难的。
    很快,华璋公主就知晓了菟裘鸠的一系列事件。
    而且还不是谣传的那些,是他真正做的那些。
    比如说他治好了菟裘彦,比如说他能够在夏日冰窖无冰的情况下制冰,比如说他还弄出了曲辕犁和播种机,据说还在制作收割机。
    这些都被查了一个底朝天,甚至连让菟裘阅升爵的那个推测身长之法都查出了真正提出的人。
    最后这位公主还知道了被菟裘鸠拿来做借口的琅嬛书院。
    到此华璋公主才真的彻底对菟裘鸠起了好奇心。
    菟裘鸠一系列行为成为了他被神仙接走过的有力证据。
    华璋公主没有贸然将菟裘鸠喊过去,而是先见了菟裘阅,也就是今天见的。
    对于这次见面,菟裘阅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位公主十分难以对付。
    菟裘阅连去见李斯都没害怕甚至全身而退,都没跟家人说一声也没让家人察觉出端倪,可见这位公主只怕比李斯还不好对付。
    当然也可能李斯当时对这件事情都没怎么上心,喊菟裘阅过去也不过就是提点他不要背离法家跑去阴阳家罢了。
    一旁的菟裘彦一脸惊恐说道:“华璋公主怎生这般厉害?那些都是发生在家里的事情,她怎么也知晓?”
    华璋公主能够查到曲辕犁和播种机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两样东西做出来就要用,而菟裘阅也没有把自家地都围起来不给人看的道理。
    周围路过的人总能看到这种新式器具。
    菟裘阅没有想过隐藏,这么好用的农具藏起来对秦国而言是最大的损失,得想办法让它入贵人之眼才行。
    菟裘鸠的理由能够让这农具的出现不至于让他们背上违律的风险,但菟裘阅总想保护菟裘鸠,让他不要太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的情况让上面知道了必然会想要利用他,而菟裘鸠年纪还小,未曾见过官场水深火热,真跟那些人打交道怕是只有吃亏的份儿。
    所以菟裘阅几乎是一边让手下的耕农使用新农具一边打算随机应变。
    结果没想到最先关注到的居然是一位公主。
    知道农具倒是没什么,但制冰是在家中发生的事情,她这都知道,难免让人怀疑家里是不是出现了细作。
    可公主往他府邸里安插细作做什么?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菟裘阅跟公主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他的官位在平民看来足够高,但在王室眼里就是小官。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樊氏低声说道:“此事我曾有所耳闻,传闻那位公主如今掌管直指。”
    直指?菟裘鸠沉思了一瞬,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一旁的菟裘阅连忙做出噤声手势,然后拿来一块木板在上面迅速写了一句:“可是大王手下奉命查勘专案之人?”
    菟裘鸠恍然大悟,直指说的应该就是秦王政手下的密探大队啊。
    他们的职责就是奉旨查案讨奸。
    直指是忠于秦王,直属秦王管辖,朝廷之中其他人都只知道有这么一个机构,但里面有什么人却谁都不知道。
    实际上如果秦王想,朝中群臣可能连这个机构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秦王并未隐瞒,这个机构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震慑,没必要隐瞒。
    菟裘阅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莫不是谣传?怎么可能交给公主?”
    这么重要的机构一般都是秦王亲自领导发号施令,不会由别人管辖。
    而且就算让别人掌管也该交给公子,交给公主算是怎么回事?
    若是李卜没有出事,公主出嫁之后直指又何去何从?
    樊氏若有所思说道:“我以前也只以为是传闻,但如今她对我家了如指掌,你敢说不是?”
    菟裘阅顿了顿,妻子整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别家派来的细作这种事情。
    这么一说,华璋公主掌握直指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菟裘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华璋公主才多大,只比二郎大一岁而已,如此年少便掌管直指……便是扶苏公子也未曾受到如此重用。”
    樊氏微微一笑:“传言大王诸子女之中,最像大王的不是扶苏公子而是华璋公主。”
    菟裘鸠顿时心头一沉,看了看父母心说他怕是要完。
    他那点小伎俩忽悠忽悠菟裘阅夫妇还行。
    当然主要也是菟裘阅夫妇对他爱护有加全心信任,所以就算有些小漏洞也不会细究。
    可华璋公主跟他无亲无故,只怕不会那么宽容。
    如果只是普通的公主也就算了,但她是秦王嬴政最喜爱的公主,同时也是被委以重任的公主。
    菟裘鸠并不觉得公主掌权有什么不对,这时代对于女性的束缚还没那么严重,各个领域都有杰出女性。
    只不过流传下去的记载不多,就算有记载也没有留下姓名。
    相应地,这位公主跟秦王政越像,也就代表着她越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也要去啊。
    菟裘阅也没见过公主,以他的官职能面见公主都算是沾了菟裘鸠的光。
    尤其是在知道这位公主不简单之后,菟裘阅表现得也有些紧张。
    具体一点说就是他们父子两个在马车上大眼瞪小眼半天,谁都没说话。
    半晌菟裘鸠才轻咳一声说道:“阿父,您就没什么要叮嘱孩儿的吗?”
    菟裘阅看着他说道:“为父已经说过,不必再重复。”
    可是您只告诉我面见公主要用什么礼仪,别的什么都没说啊。
    真正重要的情报还是樊氏透露的,阿父你醒醒,你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然而菟裘阅也有些茫然,若见的是公子他还能知晓一些,有几位公子年纪不算小,已经开始在外走动,多少也知晓一些关于他们的情况,公主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菟裘鸠见菟裘阅也指望不上,只好叹气转头看向窗外。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还没怎么出过门,他对风土人情之类的都稀奇得紧。
    也幸好他这具身体原本在韩国长大,来了秦国也不怎么让他出门,都不用遮掩自己的好奇心。
    而一旁的菟裘阅见菟裘鸠看什么都新鲜的样子,也放下了紧张,柔和了面容。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菟裘鸠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随着人烟逐渐稀少。
    公主府到了。
    根据樊氏的情报,这座府邸原本是想要给华璋公主婚后用的,结果婚也没结成,后来公主还是搬到了这座府邸里。
    别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樊氏却很笃定地说:“必然是公主在宫中住得不开心,秦王疼爱女儿,便破例让她搬出来居住。”
    这倒也是个理由,至于公主为什么不开心,那理由可太多了。
    根据樊氏的情报,李卜已经是这位公主的第三位主婿,前两位同样是没等到成婚就出了事情。
    许多知情。人都认为这位公主是有点命硬在身上的。
    菟裘阅和菟裘鸠两个人被隶臣一路引领到了花厅。
    因为算不上正式接见,所以嬴华璋并没有选择正厅。
    父子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紧张的到了花厅,而他们之中最紧张的那个居然是菟裘阅。
    毕竟公主是王室,代表着君,掌握着生杀大权。
    菟裘阅的紧张更多是因为畏惧。
    而菟裘鸠就简单多了,只要不扒他的马甲,他什么都不怕。
    所以相较菟裘阅他身上居然还多了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这让他在行礼跽坐之后,还敢大着胆子偷瞄一眼公主,同时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公主跟祖龙有几分相似。
    华璋公主穿着一身黛蓝常服,不算非常正式,但也不失礼。
    只不过这位公主打破了菟裘鸠脑子内对公主的刻板印象。
    一般人想到公主必然是美貌无比,温柔和煦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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