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受不住他这副混样,他每一次更深的用力,都像一种无声的控诉和袒露。
    至于他在宣泄些什么, 于祗猜不出来,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她对江听白的了解未免太少。
    第二天上午醒来, 于祗没有惊动他。
    她用酒店的便笺给他留了字条:“我去澳门出差半个月——于。”
    是昨晚才接到的通知, 权立手上一个合作了很多年的跨国集团, 要在澳门并购一家规模同样不小的企业。律所每年都收人家一笔高昂的法律顾问费,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派得力团队到去把关的。
    权立既有心把自己的爱徒提成高级合伙人,这样名利双收的案子肯定少不了带上于祗。
    眉姨一早就把于祗的行李箱送到了酒店。
    于祗洗完澡以后, 换了一套prada的浅灰色西装和中长半身裙。以权立雷厉风行的作派,今天一到澳门就是要连夜开工的,要么就是和对方的律师团队碰头。
    她简单化了一个淡妆, 对着镜子戴耳钉的时候才摸上耳垂,就疼得倒吸口凉气。
    于祗翻过来看了看,半弯鲜红的牙印还促狭地留在耳根后面,是昨晚江听白咬的。
    于祗推着行李箱走到门口。
    要开门时她又顿了一下,像被什么绊住般, 生生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一想起半个月见不到江听白,心里头还……挺不是滋味的。
    但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一走三年,她乐得清闲。
    陪着老于去上香的时候,没少暗暗求他晚点回国。
    于祗握着箱子的手一松。
    她又鬼使神差地走了回来,房间里光线昏暗, 只有一盏廊灯发散着微光。
    江听白干净利落的面部线条一半都深埋进枕头里, 平时冷峭的眉眼也弱化了三分, 侧脸看起来竟还有点像没出校园门的大男孩。
    她把被子扯下来些,俯身凑到他耳边说,“我要去机场咯,你还不起来吗?”
    江听白烦躁地皱了一下眉,“别吵。”
    于祗:“……”
    刚涌出来的温情一下子就被堵回去了。
    高朗开了车接她一道去机场。
    “昨天是w.f酒店开业吧?”高朗递过来一个wagyukami的橙色纸盒,“你们小年轻还是贪玩啊。”
    于祗接过来,“高律,您可真周到。”
    “知道你大小姐吃不惯飞机上的东西。”
    高律给她带的是一份和牛经典菲力三明治,这是他家的招牌,肉质鲜嫩多汁,三明治煎得很脆,还有于祗每回必点但又不敢多吃的黑松露薯条。
    她喝了一口咖啡问,“您特地去三里屯买?”
    高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大早去买的,昨天女儿从上海回来了。”
    高朗很疼她女儿。
    可他太太和他离婚以后,总拦着不让她女儿来北京看爸爸,父女俩一年难得见几回。
    于祗微微吃惊,“那这时候老大让你去澳门,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呀?”
    “她是来找她男朋友的,小丫头才高一就恋爱,”高律很有几分无奈又溺爱的,“我总在她身边,啰啰嗦嗦的,反而招她烦呢。”
    ......高一jsg。
    确实是早了点儿。
    于祗想起她读高一的时候。
    那年外婆把她接到了上海去住,暂时脱离了老于的严苛管教和北京一场接一场的饭局,算是过了两年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用再坐在她爸妈中间,穿着蓬蓬裙对每一位叔叔阿姨礼貌地问好,听他们强行找出一些她身上的每一样优点来,轮流举起酒杯夸个没完。
    但她毕竟从小在北京长大,乍然到了上海,身边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难免会不适应。
    于祗读的是贵族高中。
    上海这边的小女生们喜欢搞小团体,下了课总要约上那么一两个玩得好的,一起坐车回自己家别墅里写课后作业。
    于祗每天放了学,都会故意在教室里磨蹭上好一阵子,用来掩饰她没有伴同进同出的落寞。
    说起来奇怪,有一阵子她总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挺拔修长,就静静地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眉眼忧愁地望着她。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又不见了。
    后来她到纽黑文读研,梦见在上海读高中时的日子,总会有那一道影子在。
    北京飞澳门大约是三小时五十分钟。
    于祗他们一行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正是这座城市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她脱了外套折在手上,南杉集团的车早就在机场外等着,司机为他们拉开车门,“权主任,高律师。”
    南杉的行政处给他们订的酒店在氹仔岛的the londoner,环境倒还过得去,就是这个景点太多人打卡,尤其大堂下车点能拍到大本钟的那个机位,没点闹中取静的功夫在身上真受不了这份吵嚷。
    于祗知难而退地自费入住了清净些的伦敦人御园的梅费尔套房。
    每层只有四户,八楼还有私人游泳池,和自助的鱼子酱pancake.
    半小时前她刚跟权立说完换房间这个事。
    lily就在一旁非常具有戏剧张力地说:“亲爱的,刚才酒店管家说了,那个套房只提供给金沙黑卡vip住,仅供特邀会员入住。”
    “噢,是吗?”
    于祗装作才知道这回事一样,“我好像就是他家的黑卡会员。”
    lily:“......”
    有时候该给lily这些人看的脸色也要给,省得她们不知好歹总在于祗面前没轻没重。
    权立让她六点下楼,晚上在誉龙轩吃饭。
    于祗应了声好就回房间了,她把手机插上电,有条江听白发来的微信。
    江听白:【要去多久?】
    于祗:【少说半个月。】
    江听白:【没我你能睡得着?带了安眠药没有。】
    于祗:【上次是个意外,不要总提起来。而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听白:【很明显家里有监控。】
    所以他在上海的时候,半夜还在盯监控?怎么听起来那么变态?
    于祗又低下头给他发:【那么你一直监视我?】
    江听白看到这句倒不知道怎么回了。
    因为这是事实,他在上海住的那个晚上,从十点多饭局结束回了西郊檀宫以后,就一直躺在沙发上出神。
    他很想于祗。
    在新加坡的时候没这么严重,忍一忍,或是给她打个电话能挺过去。
    但从回国以后,尤其每天耳鬓厮磨的,光听声儿已经不够了。
    江听白看着她踢了高跟鞋进门,见没人在家,她也没有那么时刻注意举止了。甩着头发哼着曲儿,跑跑跳跳就上了楼。
    他从茶几上拿出支烟,拿铂金细针在烟丝中戳出一个孔,塞了一小截沉香进去。
    再点燃吸上一口。
    就这么看了大半夜,跟个偷窥狂没区别。
    江听白就坐在办公室里,反复考虑着怎么回她这一句,才和他一贯的言行相配。
    他也不知道于祗是撞了什么邪,平时像这种话,她都是以长串的省略号结束的。
    怎么今天就打破砂锅追着他问到底了呢?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给她发:【我半夜散了局,看你到没到家。】
    于祗刚想回:【那你还挺关心我的。】
    但还没点发送。
    江听白那边又过来一条:【要你被绑架了,我好早点报警。】
    于祗:真是谢谢你为我争取营救时间了呢。
    但她没有这么说。
    于祗小心地敲出一行字,【你在伦敦谈女朋友了吗?】
    于祗在飞机上琢磨了一路。
    怎么想,昨晚江听白那两句灵魂质问都不像是对她说的。
    什么“我哪里不如他?”,什么“他也这么吻你?”。
    首先江听白知道蒋玉轻的存在,但是从结婚到现在,他都没有问过一句关于他的事。那就表示,他对她的过去不在意,甚至是不太有所谓的。其次,他们虽说最近相处的不错,但感情绝对没有浓烈到,可以咬着对方耳朵质问这种事的程度。
    所以于祗觉得这个他,应该和他前女友有关。
    要么是现男友,要么就是丈夫。
    总归是让京城第一牛逼的江总身心受创的那类身份。
    按理说,这种可以看江听白笑话的机会,换了从前的话,于祗一定第一时间分享给陈晼,然后笑到捶床。
    对她讲不可一世的江听白原来也会被人抛弃。
    可是于祗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也懒得跟陈晼去说这个新闻。
    她还有点酸,对方是个什么绝世大美女啊?怎么江听白就能被她给迷倒?
    比她还漂亮端庄吗?比她还知书识礼吗?比她还声名淑惠吗?
    喂!那可是谁都别想接近的江听白诶。
    从小到大多少人倒在了追他的路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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