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姒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不断回想着昨晚的事,好像…是有点疯狂,她太累了,睁不开眼睛,所以也不知道书房究竟有多狼藉。
    只知道昨天晚上从沙发到书桌,一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她哭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才勉强停止。
    蒋姒下意识地瞥了眼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整洁又齐整,根本看不出有睡过的痕迹。
    醒来没见到人,心底莫名有种空荡荡的失落感。
    梁家,一大早家里的佣人就忙着上下打点,似乎在为了什么人的到来而做准备。
    伍德州正在叮嘱厨房的人,“姒姒小姐海鲜过敏,今天的菜单不能准备任何海鲜食材,还有姒姒小姐在南方长大,口味要尽量清淡一点。”
    梁又薇从楼上下来,见到站在厨房门口的伍德州,她开口叫了声:“伍爷爷。”
    伍德州一顿,紧着声吩咐:“暂时就这些了,先去准备吧”
    说完,他才从走过去,恭敬地唤了声:“孙小姐。”
    “你们一大早的这是在做什么?”梁又薇在楼上休息时,都听见了楼下窸窸窣窣走路和搬动东西的声音。
    她疑惑不解地问:“今天是有什么贵客来访吗?”
    伍德州应了声,“是姒姒小姐回来看老爷,老爷让我好好准备一下。”
    蒋姒?
    梁又薇神色微变,惊诧万分,“姒姒要回来?”
    伍德州笑着点了点头。
    梁又薇眼底的慌乱险些遮掩不住,她试探地问:“姒姒回来…是为了阿时的事吗?”
    伍德州只是笑,回答得滴水不漏:“姒姒小姐愿意回来,当然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她回来看看自己的外祖,有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
    蒋姒那个臭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
    跟锯嘴葫芦一样,三棒子闷不出一个屁来。
    从前梁又薇就是因为吃透了蒋姒的性子,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使绊子。
    梁家没人给她撑腰,外祖的性子又跟她如出一辙,梁又薇只要在外祖面前故意挑起矛盾,就没有人会愿意听她说话。
    时间久了,蒋姒的性格就更加沉闷,她就是被欺负了也没地说。
    当年,蒋姒从这张门走出去,梁又薇就抱着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道门槛,也不可能再听从外祖安排的想法,才放心地在国外待了三年。
    可是今天忽然告诉她,蒋姒竟然要回来?
    梁又薇扯了下唇角,勉强挤出笑容,“没问题,姒姒能放下心结回来,我再开心不过了。”
    “那就好”伍德州笑容依旧,“老爷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家庭和睦,你们关系好,老爷才能放心。”
    “……”
    梁又薇僵硬地笑了笑,等伍德州转过身指挥佣人调整摆件的时候,强撑许久的笑容才彻底垮了下来。
    回到房间,梁又薇发疯一样地将小提琴砸到了地上,万幸房间里铺了地毯,砸琴的声响不大,没有惊动到其他人。
    只有精神衰弱的梁又清,听见声音后就跑了进来,见到被砸烂的小提琴,梁又清担心地冲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问:“怎么了?薇薇你没伤到哪儿吧?”
    梁又薇愤恨不平地甩开梁又清的手,她盯着梁又清,心生怨毒:“我伤到哪儿了又能怎样?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要回来了!蒋姒她今天就要回梁家!”
    “你说什么?”梁又清神色恍惚,“不可能的,你外祖不会让她回来的。”
    “为什么不会?”梁又薇冷笑,“蒋姒也是外祖的外孙女不是吗?她也是你的女儿,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还不是偏心!”
    她不明白!外祖昨天明明对蒋姒的态度极为不满,并且一度表明要出面终止和谢家的婚约,才一夜而已,一个晚上就天翻地覆,欢欢喜喜地迎接蒋姒回来。
    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是,她不是”梁又清眼下乌青,用力地摇头,“没有偏心,妈妈没有偏心,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怎么会偏心呢?你和阿时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怎么会愿意看着你们难受?”
    梁又薇嗤笑:“那你有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吗?你有办法阻止她回来吗?还不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跟外祖一样,口不对心!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将她生下来”梁又薇将怨恨迁怒到了梁文清身上,“阿时怎么会坐牢,我又怎么会过得这么痛苦?都是你,都怪你——”
    梁文清泪眼涟涟,伸手去拉梁又薇,“薇薇,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真的没有,你不能这么对妈妈,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能怪妈妈呢?”
    “我恨你”梁又薇猛地推开梁文清,“我没有你这种妈!”
    梁文清原本就脆弱的神经被梁又薇这么一激,愈发不稳定,她极为受伤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薇薇,妈妈只剩下你了,妈妈怎么会害你啊!”
    “你不是还有一个野种女儿吗?”梁又薇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蒋姒跟爸爸根本毫无血缘关系,她根本就不是爸爸的女儿,是你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是你让爸爸蒙羞戴了绿帽子,是你把外边的野种接回来养!”
    梁又薇根本就不相信蒋姒是梁家的孩子,更不相信她和自己是姐妹关系,所以在蒋姒回来后不久,她就想办法拿到了蒋姒的头发和爸爸做dna检测,事实证明她想得是对的,爸爸不是蒋姒的生物学父亲。
    是梁文清带回来的野种,是她和其他男人生下来的私生女!
    “都是你!生了个小贱种跟我抢地位抢家产还抢走原本属于我的未婚夫!那是我的!是你让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是你让我一无所有!”
    梁文清奔溃:“没有!我没有!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梁又薇恨毒了梁文清将蒋姒生下来,“你为什么不将她掐死?为什么还让外祖将她找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我的手已经不能拉小提琴了。”
    梁文清更加慌,她还想去拉梁又薇的手,梁又薇却躲开了,梁又清着急:“薇薇,你的手怎么了?你让妈妈看看。”
    “我的手?”梁又薇讽刺地笑了声,“我的手早就毁了,什么天才小提琴家,我连琴都碰不了,这些年,我根本不敢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一旦旁人知道她的手已经毁掉,那么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掌声,她憧憬已久的名利地位都会变成泡沫,瞬间消散。
    她怎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她苦苦隐瞒了三年,借着蒋姒和谢权订婚的事,让所有人都认为她单纯是为情所伤才心死出国,让蒋姒坐实私生女不择手段上位抢走嫡女的婚约,让她成为整个上京唾弃辱骂的对象。
    可是……
    她真的喜欢谢权,即便和谢权只在宴会上见过几面,谢权对她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可她就是喜欢。
    梁又薇声泪俱下地泣诉:“我喜欢三哥喜欢那么多年,他是我唯一想要的东西,可是——”
    “可是你却让蒋姒将他抢走了,当初我那么苦苦哀求你,苦苦求你和外祖不要将婚事交给蒋姒,可是你们呢?你们一意孤行,外祖那么偏心,他根本不在意我这个外孙女,我的手怎么样,你们真的关心吗?”
    “我没有”梁文清脸色惨白,“当年我求过你外祖的,是你外祖不愿意,薇薇,你告诉妈妈,你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毁了你的手?”
    梁又薇闭了闭眼睛,她的手毁掉是因为她酒后开车出了车祸,左手被碎掉的车玻璃割断了神经,神经损伤是没法修复如常的,虽然通过复健能够恢复到尽量不影响日常生活,可是拉小提琴这种精细的活动,她是碰都没法碰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紧紧抓住谢权。
    “是你啊”梁又薇恶意满满,“是你和蒋姒毁掉了我的手,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恨你,要不是你生下蒋姒,要不是你让外祖将她带回来,我就是梁家唯一的千金,和三哥订婚的人就是我!嫁进谢家的人也会是我!”
    “你想让我原谅你?想让我不恨你?”
    梁又薇如恶魔般低语:“那你把我失去的一切还给我,你让蒋姒把三哥还给我,你让蒋姒去死,好不好?”
    她本来就不该活着,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就应该老实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就好啊,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车子停在梁家主宅大门口,蒋姒刚下车就见到了匆匆赶出来的伍德州。
    蒋姒温声唤了句:“伍爷爷。”
    伍德州慈祥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就连眼底都隐隐有泪光在闪烁,声音哽咽地点了点头说:“欢迎回来,姒姒小姐。”
    “快进来,您都好久没回来过,我带您到处转转。”
    “不用了,伍爷爷”蒋姒还是不想多待,她弯起唇角笑,“外祖在哪?我先去看看外祖吧”
    “老爷服了药,这会儿还没睡醒”
    伍德州说,“姒姒小姐,咱们还是先进屋吧,这外边冷,别吹着冷风,冻病了就不好了。”
    得知外祖还没醒过来,蒋姒只好妥协,“好。”
    伍德州明显很激动,为了迎接蒋姒回来,他将梁家彻底规整一新,他边带着蒋姒往里走边说:“姒姒小姐,您要是想休息的话,我可以带您回您以前的房间休息一下,房间每天都会清理打扫,所有的用品都是全新未拆封的,还有您从前最喜欢待的小花房,那里我也派人重新整理了一下,如今小花房里种植的都是您喜欢的落日珊瑚,还有君子兰,您现在要过去看看吗?”
    蒋姒微微怔了一下,小花房?她喜欢在那里待着是因为那里清净,而且有团子陪着她。
    “不用,我就在客厅等一下吧”蒋姒哪儿都不想去,“等外祖醒了,我上去看看他。”
    等看完外祖,她就会离开梁家。
    伍德州打量了她一眼,叹气,“原来您还是不愿意回来住吗?”
    “伍爷爷,我知道您的一番心意”蒋姒抿唇浅浅笑着,“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我这次回来,单纯只是为了看看外祖。”
    她不可能回到梁家,外祖是外祖,梁家人是梁家人。
    她放不下对外祖的亲情,不代表她就毫不介怀当年梁家人的冷漠,还有他的偏听偏信。
    就像谢先生说的那样,她回来探望外祖是尽孝道,而非选择原谅。
    “好吧”伍德州深深叹气,“那您跟我到边厅休息会儿吧,那边清净一点,等老爷醒了,我立刻让他来见您。”
    “伍爷爷”蒋姒客套地笑了笑,“麻烦您了。”
    边厅临近小花园,跟主厅离得比较远,需要穿过一条透明长廊,长廊两侧种植了月季和芍药,经过精心修剪的爬山虎藤蔓攀附在廊壁上。
    长廊视野开阔,两侧是别出心裁的苏州园林式景观,曲径通幽处,隐隐能看见建立在湖泊之上的凉亭,檐角挂着霜雪,环绕四周的湖泊结了层薄薄的冰。
    蒋姒神色漠然地看着,梁家还真是到处都充满了她不怎么开心的记忆,小花园里梁又薇打死了团子,凉亭处,梁时熠推她下水,险些淹死她。
    这个地方,光是过个路都觉得窒息。
    她索性垂眸看路,什么都不去想。
    好在边厅足够安静,没有梁家其他人在。
    伍德州叫佣人送来了茶点,随后才说:“姒姒小姐,您可以在这里坐着静静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老爷醒了没有。”
    蒋姒情绪淡淡地应了声,“好。”
    伍德州走后,她就坐在边厅没离开过,边厅离小花园不止近,东面大片的落地玻璃窗,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座透明花房。
    花房里郁郁葱葱的,多半都是培植的名贵花种,当时的园丁除了需要打理整个梁家的园艺修剪以外,每天待得最多的就是花房,所以团子也才会跟着那名园丁留在花房里。
    都说养猫不种花,种花不养猫,但是团子真的更乖,它从来不会去碰花房里的花种,而且园丁也会尽量避免种植会对猫咪造成影响的品种。
    如果当时不是她和团子走得太近,也许团子现在还好好活着,不至于会被梁又薇痛下毒手。
    蒋姒失神地看着那座花房,蓦地,用力闭了闭眼睛,别再想了。
    她深呼吸,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调整好情绪后,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瞧见花房里多了道忙碌的身影,那道身影好像……有点眼熟。
    蒋姒轻轻蹙起眉尖,盯着看了许久,才放下茶盏起身走出了边厅,挪步往花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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