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哥,虽是你今夜不在府里过年, 但也要把饭菜做得好吃些, 不然我就跟娘子说,不给你红封。”元宝故意使坏威胁人。
    她家娘子可是早早就吩咐过了, 今夜不用她们几个跟着伺候, 让她们在西院儿摆一桌团圆饭吃。
    虽是不能出去与旁的姐妹炫耀,要关起门来偷悄悄的, 但也足以让人欢喜了。
    她家娘子最好啦!
    “哎呦,小姑奶奶, 饶了我吧,我怎么敢?”刘长岁立马配合着拱手告饶道。
    绿娆瞧得好笑, 轻拍了下元宝,“吓唬人。”
    元宝眼珠子一转, 小声道:“绿娆姐姐莫不是心疼了?”
    这话一出, 绿娆立马又羞又恼的抬手锤她, “净胡说!”
    两人笑闹着跑开,身后的刘长岁一张脸红得似猪肝。
    新年伊始,到处是新景儿,屋里贴了窗花,瞧着喜庆的紧。
    临近傍晚,沈兰溪沐浴出来,元宝几人乐颠颠的过来伺候,都换上了她之前让人给她们裁的新衣裳,瞧着便让人欢喜。
    “娘子,您与郎君的新衣裳,婢子都给熏过了,香喷喷的!”元宝邀功道。
    “真懂事,你的红封我给你多包五两银子。”沈兰溪小手一挥,大气道。
    闻言,绿娆也学那喜滋滋憨笑的榜样,道:“娘子,您的新鞋婢子给您烘过了,很暖的。”
    沈兰溪笑得欢喜,“行,你的红封也多包五两银子。”
    说罢,屋里三人的视线皆落在了那笨嘴拙舌的阿芙身上。
    阿芙被她们瞧得咽了咽口水,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团红色,小心翼翼道:“婢子绣了个荷包,想送给少夫人。”
    那荷包,绛红色为底,金线编带,小巧的荷包身上绣着一个金元宝。
    一段时日相处,她精准的拿捏了沈兰溪的喜好。
    沈兰溪爱不释手的翻看了下,喜不自胜,“你绣工如此精妙啊,比元宝绣的都好。”
    后者也凑过脑袋去瞧,一脸赞同的连连点头,“还用了苏绣,这个最难了,日后你可以帮娘子绣一些东西了。”
    多了个帮她分担的人,元宝笑得眯了眼。
    “阿芙的红封多包十两银子。”沈兰溪直接拍案定板道。
    另外两个对她这决定一点异议都没有,皆忙着央求阿芙帮她俩也绣一个来。
    沈兰溪被伺候着换上了新衣裳,绛红色的衣衫,她自己挑的颜色,起于藕丝褐,承之葡萄褐,转而苏方,合乎福色,最是适宜过年穿了。
    两只宽袖上左右各一枚金元宝,精致小巧,正好垂在她手心里。
    沈兰溪不禁感叹,这绣娘也当真是个妙人儿。
    “娘子,您今日要用那副红宝石头面吗?沈夫人送与您之后,您还没用过呢。”元宝兴冲冲的问。
    “那就那副,你去取吧。”沈兰溪甚是听劝。
    那副头面虽是夺人眼,但今日这日子用,并不出格。
    “是。”元宝略一屈膝,立马跑去翻箱子。
    祝煊回来时,便听得屋里一阵热闹,眉眼间也不禁浮上了暖意。
    他推门而入,视线落在一处,忽的怔住了。
    梳妆镜前那人回头,一身红裳,发髻上的头面也殷红,却是丝毫压不住她那张脸,艳得如烈阳。
    三个小丫头互相对视一眼,推推攘攘的过去,阿芙被挤在前头,磕磕巴巴的率先说了句吉祥话,元宝立马跟上,绿娆殿后。
    祝煊摇摇头,从袖袋里掏出三个红封递给三人。
    这三人也懂事,动作轻快的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沈兰溪学人精,也起身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郎君万安,好事连连,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祝福得简单粗暴,白嫩的掌心伸到了他面前。
    祝煊轻笑一声,从另一侧的袖袋里拿出一个红封放在她掌心。
    沈兰溪略一挑眉,还挺沉。
    “怎么穿得这般艳丽?”祝煊出声道。
    沈兰溪不答,催促道:“郎君快去沐浴吧,该去祖母院里用团圆饭了。”
    回来得着实是有些晚了,祝煊也不耽搁,准备要去拿换洗衣裳。
    沈兰溪把他推出内室,“快去,衣裳我帮你拿,莫要晚了。”
    这般贴心?
    祝煊面色略显狐疑的瞧着这‘贤妻’。
    “郎君这般瞧我做甚?莫不是以为我诓骗你的,想让你光着身子出来吧?”沈兰溪对上他怀疑的视线,故意道。
    祝煊呼吸一紧,耳根又开始发烫了,教训一句,“口无遮拦。”
    说罢,脚步凌乱的进了湢室。
    水声起又停,沈兰溪占据最佳观测的位置,等着那人出来。
    里面静了一瞬,传出一道声来。
    “沈兰溪。”
    “嗯呢~”沈兰溪两手托腮,乐颠颠的应。
    “换一套。”祝煊言简意赅。
    只那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隐忍。
    “郎君说甚?听不见诶!”做作又故意,丝毫不藏。
    里面的人静默几息,再次出声,“换一套,我赠你一新年礼。”
    沈兰溪不上当,翻了白眼给他,“不换就不给新年礼了吗?哪有这样当人郎君的?”
    里面的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终是耐不住道:“我不穿这个。”
    气急败坏得直言。
    沈兰溪这才哄他,“为何?不好看吗?郎君那里衣与我的可是一块布料裁剪的,就连花色都一致,这才是夫妻~”
    丝滑的红绸做里衣,巴掌大的布料裹在那白玉般的玲珑身段上,还被她这般说出来,着实勾人火。
    只是这人不觉,还滔滔不绝的劝他:“你那外袍与我的也一样,新年嘛,穿点红色最是吉利,郎君容貌绝色,不必担心会被我的光芒压住,你我郎才女貌,这样穿着甚是好看,郎君方才进来,不是还瞧我瞧得愣了神嘛——”
    “好了,闭嘴。”里面的人忍无可忍道。
    沈兰溪乖巧照做。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多时,一道红色身影缓步出来。
    黑色皂靴,绛红色衣袍,宽大的袖摆上与她一致的绣着两个金元宝。
    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只那面色不甚自在,耳根红得似是着了火。
    沈兰溪也只收敛,视线快速从他耳根上滑过,与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祝煊抿了抿唇,难得与稚童一般闹脾气,站在不动,“做甚。”
    这态度,沈兰溪却是笑得东倒西歪。
    祝煊那股子恼人情绪生生被她笑没了,有些可怜的与她讲道理,“太过艳丽了些,给我换一套吧?”
    沈兰溪又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嘛~”
    这轻轻软软的娇劲儿,哪里能让人气得起来?
    祝煊叹口气,走近,忽的腰间一紧,黑色的大带被她葱根似的手指勾住。
    她坐,他站,这般姿势,还挨得极近,他瞬间浑身紧绷,气息都烫了几分。
    垂首,身前的小娘子却是在心无旁骛的给他大带上挂玉佩。
    “今年是兔年,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甚是贴合,花了不少银子呢,郎君要好生佩戴。”沈兰溪絮絮叨叨的与他说。
    又是红衣,又是青白玉兔子玉佩,祝煊已懒得挣扎,由得她作弄。
    他喉结滚动两下,‘嗯’了声,红着脸勉强挪开视线。
    “挂好了,郎君比城北徐公美。”沈兰溪不吝夸赞道。
    原本不情不愿的人,被她夸得脚步虚浮,也没再说要换了这衣裳。
    两人出了西院儿时,天色已暗。
    “不带元宝她们?”祝煊问着,提着花灯照亮她脚下的路。
    “不带。我让刘长岁买了些吃食,在院里给他们做一桌团圆饭吃,她们自己热热闹闹的守岁吧。”沈兰溪坦言道。
    她不让元宝她们将这事说出去,并非有意瞒着什么,只是怕府中其他下人听着心生妒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祝煊心念一动,忽的道:“有时觉得,你待她们不似婢女。”
    沈兰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朝代的尊卑关系像是刻在人脑子里的,等闲扭转不得,主人为尊,下人为卑,几百年如此。
    她不打算去努力改变,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但她待身边人,她付工钱,她们做事,仅此而已,对她们来说的心善恩赐,是她给的过年福利。
    “人心换人心罢了,郎君瞧着我待她们好,但同样她们也待我好”,沈兰溪说着凑近他,笑得狡黠,“郎君不知道吧,阿芙如今也是我的人啦!”
    祝煊挑了挑眉,忽的想到那日,一大一小的两人在西院儿吃酒,阿芙还有意替她挡着。
    “娘子真厉害。”
    沈兰溪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两人到主院儿时,迎面遇上了祝家主。
    沈兰溪瞧了眼他身侧,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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