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印玺,三声鼓响一过,印玺便脱手而出,缓缓悬浮空中。
    投射下金光。
    金光之中,竟显现出万里之外的皇城景象!
    所有人都是一惊。
    江舟本体也不例外。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登闻鼓响,天下皆闻,群臣俱应。”
    王晋见得他神色,虽有些疑惑以他才学,怎么不知这种赏识,但还是解释道:
    “各级官员的印玺,都非是一般之物,承载我大稷国运,有人道气运加持,”
    “所谓登闻,登闻于天,却也是对群臣的一个警醒,能通过宝玺,示警各级官员,如太守一级印玺,更是能将万里之外的登闻之景,显化眼前。”
    江舟这才明白。
    这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那个狂生竟然真的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叩金阙,告御状,不仅是人君的无上威严,更是百官朝臣的脸面尊严!
    有什么天大的事,他们处理不了?
    非要闹到君前?
    若真有人被逼到敲响登闻鼓,直面圣君的地步,岂不是说他们这些百官群臣全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所以说敲登闻鼓的严重性,不仅是因为所告御状本身要承担的重责,有丝毫差错,后果就不堪设想。
    很容易变成诬告不成,自己倒陷了进去。
    即便告成功了,也是得罪了满朝文武。
    从此往后,除非你躲起来,或者离开城郭,去往荒野之地,否则将处处寸步难行。
    朝臣百官,是不会自降身份,亲自针对。
    但下面的官吏可不会客气。
    不必什么阴私手段,只要盯着你,稍有把柄落于人手,便能光明正大地整治!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干犯王法官律?
    原黯、商容二人看着太守宝玺之下显现的景象,相视一眼,隐露忧色。
    此时玉京城中,无数官员被登闻鼓惊动。
    无论在干什么,都停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金阙方向,面色不善。
    “你欲何为!”
    一个身穿朱紫袍服的官员口绽春雷,抬头直指“李白”化影,暴喝出口,神色不善。
    眼神却惊疑不定地在其脚下神鸟流转。
    “唳——!”
    神鸟一声清唳,口衔紫泥诏当空坠落。
    朱紫官员大喝:“大胆!惊动圣驾,你万死难赎!还不速速下来,叩阙拜君!”
    他是主管应天楼的官员。
    登闻鼓一响,首当其冲便是他。
    “罢了,呈上来。”
    正当他想有所行动,那威严淡漠的声音再起。
    便见一个满头白发如雪的宦官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含元殿前,手中拂尘银丝一卷,化作大手,将紫泥诏书抓下。
    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上空的神鸟与“李白”化影,便转身走入含元殿中。
    整个玉京城,无论王侯公卿,文武官员,连藏于其中的各家各派中人,全都在屏息凝神。
    整个白麓岩上,所有人也都在提心吊胆。
    天地间似乎陷入了一股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是君王一怒,山河俱震?
    还是君恩垂化,普降天下……
    死寂只持续了一阵。
    那威严淡漠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南州刺史鲍信,犯,不作为之罪,尸位素餐,致令万千流民惨遭屠戮。”
    “着,南州清吏台,革其职入狱。”
    真的被他告成了?!
    众人皆惊。
    白麓岩上,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癯老者,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小跑出来。
    即便那声音的主人远在数万里之外,他也仍郑重地整理衣冠,朝着宝玺金光跪下叩首。
    “臣,清吏台柳致恭领圣谕!”
    那声音主人似乎能听到他的话一般,微微一顿,又再度响起:“着,南州六府台,重审消闲谷一案。”
    又有六位官员从其中急急跑出,叩首领旨。
    没有人敢出声,即便那声音静默了下来。
    声音似乎在沉吟,半晌才又再度响起:“着,南州肃靖司靖妖将军李玄策,重查南州谋逆一案,念李玄策无暇抽身,着其麾下都尉许青、校尉江舟,代为清查。”
    “特赐其圣祖人皇金敕请用之权,金敕之下,太守府、提刑司,平蛮将军元千山,皆听调遣。”
    “臣等,恭领圣谕!”
    太守范缜,远在吴郡城中的谢步渊,还有缩在将军府中自省的元千山,都朝天叩首。
    那声音再起:“如此,你可满意?”
    众人凝神看向金阙之上,驾御神鸟的那个狂生的身影。
    “李白”化影本在闭目静听,此时睁目开口:
    “便如此而已?”
    声音淡漠威严依旧:“便如此而已。”
    “李白”沉默半晌,不知为何,令人心中惴惴不安。
    严、商二人更是提起了一颗心。
    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人皇如此,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天大的恩德垂青!
    “哈哈哈哈!”
    李白忽然一声大笑。
    “好,如此便如此……”
    严、商二人闻言提起的心微落,刚想松一口气,下一刻,却又立马提了起来……
    第266章 诸侯之剑
    “李白”高声道:“敢问人皇,那万千流民,公道何在?”
    “大胆!”
    “陛下不问汝犯阙惊驾之罪,为汝平冤,如何不知好歹,不识尊卑!”
    皇城内外,禁军早已经严阵以待,还有百官群臣也自各方汇集而来。
    他这话一出,顿时有无数人怒指大骂。
    一长髯及胸,所度沉凝的老者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如今的百官之首,太宰李东阳。
    李东阳肃容沉声道:“朝廷自有规章,各级官吏即便是真的犯了罪,也需经各有司审问,明白无误,方能问罪。”
    “如今陛下只凭你一纸状词,便将一州刺史革职下狱,已是破例,你可明白?”
    “李白”点头,哈哈一笑道:“白今日非为讨请恩德,乃是为讨公道。”
    皇城下,众人脸色古怪。
    白麓岩中,众人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流民算不得百姓,这是很多人的共识了。
    虽然不会宣之于口,但长久以来环境造就的观念,是被众人视为理所当然的。
    你就是为一些流民,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去犯阙惊驾?
    人皇大度,不与你计较,还降下恩德,竟然还不依不饶?
    李东阳张口欲言,却又止在喉间。
    眼前这个自今夜之后,注定了要惊艳天下的年轻人,这一句话让他莫名有种感觉,竟然和当初他亲口对人说要收为弟子的那个小辈有些相像。
    烟波楼上那一番话,让他最受触动的不是什么惊世文采、大道理。
    恰恰是他的言论之中,每一句话都透着一种对“百姓”的重视。
    是真正的视天下如一,人人皆为国中“百姓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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