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一种随时会二度降雨的潮湿,压城的乌云浩浩荡荡,缰绳在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鲜花一样的美丽少女快马扬鞭,一口气追出了北城门。
    风声急促,马儿嘶鸣,像正文水落石出前必有的预告似的,第一滴雨期期艾艾滑下云头,紫青电光在一闪而过的轰隆中照亮大地,然后才是施施然落地的彷徨雨声,一如戏曲开幕前必有一遭唱练做打,声势浩大得叫人害怕。
    雨幕如注,猛然将衣衫浇透。这场大雨仿佛是来自上苍的旨意,欲将一切不洁冲刷干净。元宵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艰难地辨认前路。马蹄溅起一朵朵成花的泥水,像在涓涓的小溪中逆流而行。
    试问这样的天,这样的风,马背上颠簸不冷,不累么?
    她满心却想这样巧的雨,琅月走不远了。
    远方渐渐凸出一点模糊的影子,元宵目力极佳,隐隐约约看出那像金风细雨楼的车徽,当下鞭策马儿加劲追至车子左后方,撒开缰绳,于马背上借力一蹬,双足踏了云一般飞身纵至马车前。那两匹新换的马蹄力虽足,遇雨总归说不上快,又猛然变出个人来,受怕地嘶叫了一声,便训练有素地停下了。
    察觉外生变故,竹帘被车中人以那把藏青刀鞘的尾尖挑开,他们再次撞入了彼此眼中。雨在她泛粉微喘的腮边汇聚,隔着雨的他黑衣有多么像深渊,修长有力的手就有多么像雪。
    一场此生难忘的雨幕。
    后来的后来,种种因缘落定生根。萧温恨铁不成钢地点评道:十六啊十六,都说大内出来的人最辣手无情,我知你不是这上头第一流的人才,可你实在不该让那几个太得意。
    彼时正倚栏听雨的青年回忆起了什么似的,梨颊生微涡,“萧哥哥,那一日殿下为我淋得像小狗,那时我便想,今后只要她万事顺心,旁的还有什么要紧。”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此时的琅月匆匆褪下外袍披在这胆大包天拦车之人的头上,她张了张口,却被一个横抱打断了。
    直到已经抱着人进到车里,他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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