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正别院茶室。
    二师兄捧着册子,道:“所有弟子里面,韦敬杰年岁最大,修为最高,他带严静、尚卿云两位女弟子为一组,去南边的峡和县考核招收学徒。铁锦林做事沉稳,带施南关、张玄东去西边的千岩县。安北远带水清如、何和去西南的八方县。庄密带沉山、崔仲贤在本县范围招收学徒,时间为一个月,就当是一次外出历练。
    其他通过服用药粉破镜的弟子,需要时间稳固提升修为,便都在道观日常修炼,帮我料理些力所能及的琐事。
    闾子进陷入瓶颈,一时半会不能晋级二阶圆满,它喜动不喜静,派遣它外出巡游,确保各组弟子的安全,我到时会去到每个县城,拜会当地道录分院院主,礼节上不亏。”
    张闻风听完后想了想,道:“尽量避开当地道观十里内的村庄,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也不差那一口吃的,留下一个好口碑。”
    “明白,我会与他们逐一圈定范围。所有弟子们考核合格的学徒,定一个时间,将学徒们集中到各县城,我和岳安言跑一趟,再进行第二次考核,优中选优,确定一百名学徒名额,明年过了元宵再由家长送来,车船费用我们出。”
    二师兄当了三年山长,想事情很细致,接着道:“清正别院的西院和北院之间,要扩建寝房,至少要够一百五十名学徒居住,我会安排老韦抓紧时间找匠人,另外还要扩建练功房和静室,有两个多月时间够用了。”
    林林总总的,两人商议了半个上午。
    谈好事情,二师兄忙得脚不沾地,召集弟子们去训堂议事。
    张闻风走出茶舍,走到场坪西北角落立着的九宫桩前,指点几句乐子修炼九宫拳,对于这个特别能吃苦的堂弟,他尽心尽力教导。
    有教导水清如的经验在前面,乐子应该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韦兴德家的小儿子韦敬成,没有修道资质,拳脚剑技花架子学了不少,三年时间没能修炼出气感,现在随着他爹身边在道观做活,那小子乐得轻松自在,整天笑呵呵的。
    各有各的活法,不可强求都能吃苦修道。
    走下矮山,来到东北方位的荒山岭,土堃在布置复杂的阵柱下基。
    好家伙,地里帮忙的,看热闹的不少。
    小狐妖两个肩膀各顶一个绿织娘精魅,和胡羌儿御剑飞行,与驴子在山头跑来跑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属她最高兴了,山獾则任劳任怨刨坑填土,浑身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见到观主出现,小狐妖笑嘻嘻问好,她捉着绿织娘精魅不肯放她们回观主肩头,许诺一堆的好处,哄得绿织娘精魅待她肩膀上玩。
    与土堃站着说一阵话,询问大阵进度,对于土堃布置的复杂土行大阵,张闻风帮不上忙,他得待土堃的阵法完全布完,再将土行阵按土堃的指点,嵌合到他布置的山门大阵,使得两者一主一副,大幅提升乾坤木行阴阳八卦阵的威力。
    使得这一大片的山根慢慢融为一体。
    其中的难度和复杂程度,大都由土堃去承担去了,他只负责嵌阵。
    正说话的当口,突然察觉地下有震动传来,似乎很遥远。
    “地龙翻身,是西北位置。”
    土堃稍一感受,道:“约五百里外,动静不小,只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灾?”
    第406章 有人命硬有人收徒
    听得西北方的灾难离这里差了五百里,没心没肺的小狐妖几个便浑不当回事,呼啸着往山岭东头飞去,留下山獾可怜兮兮从地坑中探头探脑观望。
    那些个没良心的,包括驴子老爹都只顾自个浪,也不在近处玩耍,他听个响也心里边舒坦嘛。
    土堃一个板栗敲去:“快点干活,别成天想着偷懒贪玩。”
    他布置的土行大阵,所有阵基坑洞在地下要气脉相互连通,密密麻麻的组成一张张勾连阵网,好不容易瞧着顺眼培养出一个有打洞天赋小家伙,脏活累活当然是山獾服其劳。
    难道还要他亲力亲为钻地打洞?那像话吗?
    山獾吭哧一声,继续埋头挖掘似乎没有尽头的坑,心情和外面天气一样哇凉。
    张闻风在心底与南江州堪舆图大致对照一番,出事的地方应该在南江州与栖州西北交界的平岗县,离悬云观不算太远了。
    与他相熟的谢沫龄代表都城道录院,与他有过一次关于今后任职方面的谈话。
    他表示目前没有出仕的打算,像九鹤宫的封奇岳便守着自个一亩三分地,看顾着宗门发展,三年多了一直没有入世。
    当然按规矩,他还是接受了南江州的客卿护法,这是虚职,方便行事。
    到时真要任职,有一套程序要走,必须到其它州出仕,不能留任本州。
    听谢沫龄简略介绍后暗示,这两年涌现新增了十多个自在境修士,剩下的好位置不多了,须得抓紧机会,云云。
    他暂时没有外出任职的意思,职务好坏油水多寡在其次。
    土堃说他晋级太快,让他沉下心来修行沉淀几年,待得修行路上遇到心境瓶颈之类,再入世利用朝廷气运打磨,公门之中好修行,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妙用,是玄木当年的经验之谈。
    脚下陡然又是一阵震动。
    树上残留的叶片簌簌摇落,随北风飘零。
    土堃走动着有一道道黄光深入地下,他是土灵,对于勘探大地有一套独特心得法子,片刻后道:“不是天灾,我感应到是**,有人破坏了一定范围的山根水运。”
    张闻风没有飞去探查的意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心急火燎跑过去,反而会让其他人心中犯滴咕,以为是抢功劳的。
    “大概多大范围的山根水运被破坏?是自在境修士干的吗?”
    “‘看’不那么仔细,差不多五六十里山水受到严重影响,估计百姓死伤不少,不清楚是不是自在境修士干的?也可能是邪修布置的破坏风水的邪祟法阵捣鬼,谋划时间应该不短了,否则造不成这个动静。”
    土堃更没有去亲眼瞧瞧的好奇。
    他用天赋神通勘察,纯粹是出于对道观安全的考虑,不要让灾难波及到附近了,即使有波及,也能早些拿出应对法子。
    张闻风听得土堃这么说,便拿出黄符,给谢护法传了些信息过去。
    道录院有专门的地师,处理大范围山根水运遭到破坏的局面。
    又给二师兄和岳安言分别传讯,让他们告戒弟子们不要慌乱,感受到震动的凡人或许会有些大惊小怪,过些时候便好了。
    土堃看着从西边顺着山岭奔跑而来挥汗如雨的乐子,低声笑道:“能够与水神娘娘扯出婚约,并且气运勾连的小家伙,命运坎坷异于常人,吃的苦头也大异常人,还能如此活蹦乱跳,心性坚定可见一斑。”
    张闻风心头一动,笑道:“要不你收一个正式弟子?”
    他用教导水清如的法子训练乐子,哪有土堃这个眼光毒辣的老妖来得见效?
    “收徒就算了,忒麻烦不说,还牵扯到冥冥因果,那小家伙命硬得很,要不然早就死几回了,我这个人命歹,易遭小人,怕被克……”
    土堃说到后面又含沙射影一番,影射那个能坑他五百年的好大哥。
    “我其实一直在观察那个小家伙,一个凡人遇到能让人心性大变的大事,而心性未大变,也是一种本事,他心底憋着一股气,却不是怨气和戾气。观主,你们老张家是不是祖坟冒青烟,尽出些人才,怪才!”
    “真不收徒?”
    张闻风听得平素心高气傲的土堃对乐子如此高的评价,颇有些诧异。
    他听出土堃对乐子很欣赏,追问一句。
    “收个记名弟子没问题。”
    土堃接着强调:“我的法子比较严酷,他能吃得住苦,忍得住痛,我才收记名弟子,否则一切免谈,由得你去教。”
    张闻风问道:“不会弄残、弄死?”
    瘸叔好不容易找到这根独苗,他必须要保证乐子的修炼不会出问题。
    “经常伤筋动骨,命悬一线,但是有我亲自看护,他死不了。”
    土堃给了个少见多怪的白眼,他确实瞧上了这么个命硬的小家伙,正好他有一套非常规的锻体法子,可以用来帮助没有资质根骨的凡人淬体、锻基。
    就两个字,吃苦!
    寻常人想都不用想,肯定熬不住。
    当然没殷实的家底也不用想,穷文富武不是说着玩的。
    像这种凡人资质硬生生淬炼锻体以此晋级先天,为武道打下扎实基础,目前的仙灵观已经能够负担得起,但也不是一笔小财。
    “行,只要死不了,我问问他的意思。”
    张闻风能够听出土堃言语中的那份信心,他也颇为好奇,招手叫来乐子。
    与乐子把事情一说,特意强调土堃的法子会有“经常命悬一线,伤筋动骨”的危险,询问乐子的意见,或者回去与瘸叔商议之后再答复?
    乐子在仙灵观上下混了一年多,对于神秘的土护法多有耳闻,知道眼前这位土得掉渣的矮小汉子是真正的高人,他擦一把汗水,拱手道:“请问土先生,用您的法子锻体,像我这种鲁钝资质有几分进入先天的可能?”
    武夫不能晋级先天,一切都是天上浮云。
    土堃嘴角露出一丝惯常嘲讽,道:“算你小子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身资质鲁钝。这样与你说吧,三个月时间,有五成可能进先天,前提得你能吃住苦,吃得了痛,别小娘们一样哭得喊爹叫娘的难听。”
    其实在他心中,先天算个屁啊。
    他主要是想瞧瞧那个水神小娘皮到时一脸吃瘪的表情,应该很有意思。
    搁那水浪潮头宝相庄严的跟他装老前辈,让他心头很是不爽。
    想当年他跟着玄木打杀的山神水神多了去。
    反正浪费的都是老张家道观的资源,他不替观主心痛。
    但是也就最多三个月,超出了没必要,实在是太费药钱,也证明他看走眼,但是错了就错了,又能如何呢?
    他懒得花再多时间用资源砸出一个武夫先天。
    乐子似乎没有听到刺耳的讽刺,拱手躬身,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能吃苦吃痛,请土先生教我!”
    第407章 怎能错过?
    将乐子交给土堃教导,张闻风算是放心了,听土堃的意思,武夫锻体很吃资源,要乐子做好死去活来的心里准备,反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会插手干涉。
    他知道土堃口中说得厉害严酷,心中还是有谱的,那么就等三个月看结果。
    能让土堃起了收徒的心,想必乐子在武道方面资质不错,只是他经验不足,看不出来而已。
    老瘸子听得土先生已经收了乐子做记名弟子,老脸笑开了花,想要举办正式的拜师喝茶礼,以示尊重和礼数,被土堃拒绝,都还不是先天武夫,有甚么拜的?
    土堃不讲究一些个虚礼,他讲实惠。
    他的一些小心思也不会对外人说,就当是验证玄木老大当年给他的锻体功法的玄妙。
    晚了两天,张闻风收到谢护法的回讯,说是南江州偏远的平岗县,有一座白枫观,供养的一个千多年树龄的榆树魍精,依托一些布置,熬过了五百年的灵气潮落时期,生出别样心思,
    榆树魍精蛊惑白枫观的现任观主,利用“星棺密布”邪术,在附近几县镇上城内开设棺材铺子,在棺材内动手脚,汲取死者亡魂和残余精血,积少成多的收取以提升修为。
    白枫观秘密开设的棺材铺子,其中的老师傅必定是受榆树魍精控制。
    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古怪事情泄露出去。
    这次是南江州的巡风使与望龙郡的督巡卫追查到线索,摸到了白枫观的底细,只是最后关头立功心切,惊动榆树魍精而导致功亏一篑。
    那榆树魍精发动邪术大阵,一举倾覆六十多里的山根水运,造成白枫观整个毁灭,附近死伤数以万计,榆树魍精携带炼化的本体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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