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将书册收进怀里,贴身藏好,他得花时间好生将两本册子抄一遍,原本还是放在地下密室稳妥。
    张闻风也感觉肚腹空空饿得慌,把换下来的青锋剑拿到手上,吹熄油灯,打开西殿门走出去,将西殿落锁,摸黑走去后院,先把寻常佩剑放回自己住的茅屋斜挂到柱子上。
    “你个吃货,成天只知道叫唤,是不是没活干闲得皮子痒啊?”
    张闻风不痛不痒训斥黑驴几句,驴子耷头焉耳闭嘴。
    掌着从茅屋拿出来的发黄风灯,忙活片刻,清理干净食槽和水槽,给黑驴满上草料和清水,今天的驴厩没时间打扫,暂且邋遢一天吧。
    再才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一大海碗油淋杂菜肉臊子面皮吃了。
    他这两餐用掉的清油,都够老瘸子节省着用六七天。
    实在是饿得慌,肚里油水严重不足,也或许消耗过大,只能奢侈一回填饱肚皮。
    张闻风返回后院茅屋,正待把那一堆换下来的衣物抱走,目光扫过床榻。
    犹豫一下,揭开青布垫卷成团,算了,这床薄布衾、麦皮枕头和垫在床榻的稻草统统烧给亡魂吧,柜子里还有一套晒过的干净厚布衾、灰布垫等物品。
    将衣物、青布垫、薄布衾等裹着一团,抱去院墙西北角的空地。
    再返回团起压得平实的稻草,张闻风突然住手,他从稻草下方的床榻板上捡出一张四指宽约尺长黄纸人。
    翻转查看用朱砂墨勾画着的纸人黄符,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血煞阴鬼收魂咒’,真是狠毒啊!”
    张闻风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话。
    第09章 夜深斗鬼驴示警
    纸人正面写画着张闻风的生辰八字和姓名,胸口部位扎着个三个品形排列血色小孔,每个孔位有牵连环绕纤细符线。
    构成一张阴森复杂血网,
    将整个纸人给缠住。
    纸人背面画一个狰狞恶鬼,有一根长发穿过三孔打着死结,末端涂抹成血色。
    他作为仙灵观传人,年岁不长,见识阅历不够丰富。
    但是跟随师父学道多年,这等害人的纸人符,自是听闻知晓一二。
    他终于明白宿体是怎么死的了,能潜入他的茅屋放置纸人,是有内鬼帮忙?
    纸人背后绑缚用来做法的长发,不用想只能是他自己的。
    是瘸子还是驼背呢?
    还真是赶巧,刚好两人告假,他这里便出大事。
    张闻风盯着纸人符,默念一遍清心诀,排除杂念迅速冷静下来,他把纸人符放进木桌抽屉里,继续团起稻草,仔细翻找一遍,没有其它害人东西。
    拍掉双手和衣袍上沾着的稻草屑,张闻风在茅屋内转圈。
    思索一阵,他把纸人符放回床榻板原处,将稻草重新盖住铺平,再出去把那一团衣物、青布垫、布衾等又抱回来。
    布置一番,将衣物平铺在床上,盖好薄布衾。
    张闻风出去一趟,打开西殿,不多时摸黑返回,他口袋里多了几张师父留下的符箓,还有一小瓷瓶朱砂墨,和一面篆刻着八卦的小青铜镜。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要叫那个暗害他的家伙,尝尝血煞阴鬼反噬的滋味。
    只要那家伙今晚上再敢做法,定让那人遭受魂魄撕裂的惨烈死法。
    趁着还有些时间,张闻风吹灭油灯,把椅子搬到远离床榻的角落,端坐黑暗中,揣摩功法册子上记载的两种入门法术,“灵眼术”和“青木化波术”,他现在有化炁境初期修为,可以修习。
    通过阅读功法册子,他已经明白内视术属于修士入门后,本能掌握的一种本事。
    调动体内稀薄元炁游走经脉,自神庭穴而下,入印堂稍做蓄势,而后往左右眉头攒竹穴来回冲刷,他心态轻松,不急不缓按照功法记载行功。
    若是有头晕眼花不良状况出现,他随时准备停了就是。
    约刻钟后,他轻轻松松冲开攒竹窍穴,元炁滋养着双目,灵眼术轻松学会。
    张闻风嘴角翘了翘,入门法术果真不难。
    他睁开眼眸,黑暗中视物如白昼。
    据功法记述,施展此法能看到鬼、魂等无形之物,施法距离则依修为而定,练得高深了,能看破修士的隐身法术。
    比之借助各种手段的“开天眼”,实用且强多了。
    默默估算施展灵眼术消耗的元炁,张闻风心中大致有数后,便停了法术。
    眼前又恢复昏暗模糊状态,以他现在的眼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后天境内家高手,张闻风站起身,刚走几步,便听得西南方向小镇传来的隐约三响梆子声。
    “子时,三更天了。”
    “希望今晚能有个了结,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想陷害……道爷!”
    张闻风无声自语两句,坐下闭目吐纳养神。
    他不准备再消耗元炁修习青木化波术,全力以赴先对付眼前这一关,害人的血煞阴鬼收魂咒自三更起、五更止,阴气最重时,都是施法时间段。
    来吧!
    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逝,房间内寂寂无声,屋外有秋虫唧唧。
    张闻风常年念经打坐修行,他耐心足够。
    一个时辰过去,耳中听得镇子方向四更声传来,他端坐着纹丝不动,精神越发内蓄健旺,他是打定主意守株待贼,通宵达旦不睡亦无妨,这等情况也不敢安睡。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张闻风突然睁开眼眸,他察觉到一股阴寒气息接近,屋外鸣叫虫子声戛然停止。
    身体本能做出反应,汗毛竖起,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灵眼术扫去,他“看到”一股黑雾,自木板门下方两指头宽缝隙钻入。
    他忙收敛气息运转,生怕把好不容易出现的血煞阴鬼吓走,同时暗自放松。
    这具身体实属少见多怪,他是下过冥域见过无数鬼魂的人,还怕甚么阴鬼?
    很快他发现自己高估了听令行事的阴鬼智商。
    那团黑雾压根就没察觉他的存在,更别说停留探查,而是饥渴不可耐扑向床榻。
    有纸人符为媒介和引导,黑雾化作一个模糊人影,虚压在床上铺开的衣袍上方,剧烈上下起伏波动。
    “啊呃……啊呃……呃……”
    后院牲口棚子传来驴子不合时宜的大嗓门嘶叫。
    在黑夜里简直是惊天动地。
    张闻风暗骂一句“吓人”,自右袖口擎出青铜八卦镜,口中快速念道:“天地同生,扫秽除愆,法祭铜镜,洞照无边,去!”
    左手食指沾着瓷瓶中的朱砂墨,往镜面一抹,右手稍稍灌注一丝法力。
    “唰”,一道稀薄赤光,照到仍然我行我素有些智障的阴鬼身上。
    朱砂是阳气之物,加上道观传承法器,以咒语和元炁法力激发对付一个区区鬼物,自不在话下。
    光芒差点把阴鬼给照得溃散。
    张闻风是第一次斗鬼,经验不够,对自身暴涨实力还没有一个直观认识,他忙掐断铜镜施法,可不能就这样灭杀阴鬼,断掉线索,便宜了暗处施法贼子。
    那头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孱弱阴鬼,只剩下稀薄一团,本能钻出门缝仓皇南逃。
    张闻风趁机弹出一指朱砂墨,有两点极细红色沾染在阴鬼身上。
    他拉开房门,迅速拍了一张师父遗存的“镇宅符”在门框上方,带关房门,闪身轻飘飘翻越丈余高院墙,缀在阴鬼后面追了上去,他要顺藤摸爪找到幕后施法之人。
    他听得院墙内刺耳的驴叫,戛然而止。
    暗自猜测驴子或许察觉有脏东西进来,故而惊叫示警?
    他师父不喜狗子对客人吠叫,那样显得无礼,道观便没有养狗护院,更不喜鸡鸭随地拉粪有碍观瞻,还臭味难闻,所以道观前后是干净清爽了,却连吃个鸡蛋鸭蛋都要去镇上采买。
    师父生前倒是多次夸赞养了多年、当做坐骑兼职拉磨的黑毛驴子。
    称其温顺灵性,当善待之。
    第10章 说与不说都得死
    张闻风运起武技轻功,施展起来较往常更加轻灵便利,如青烟疾行,泥地上几乎不留足印,有沾染在阴鬼身上的两点朱砂墨,隔得远些,他也不担心追丢。
    追过矮山林子,自小路追上官道,一路追着临近五里外的禾溪小镇。
    只见那团飞在空中的黑雾陡然加速,扑向一个往田间小道踉跄逃窜的身影。
    “啊……”
    施法失败遭受反噬的那人口鼻溢血,正是虚弱时候,反应迟钝,手中抓着一道黄纸符不及念咒激发,哪能承受阴鬼上身撕咬魂魄的痛苦,断续叫道:
    “……闻风师弟,饶……饶命啊……”
    他不知是哪处出了纰漏,弄到阴鬼反噬,不可收拾地步。
    依靠自身肯定不成,他痛得连咒语都念不全。
    便只能朝接近的那个黑影求助,他猜到是谁追来,就当是落水后抓到一根稻草,也唯有来人能救他。
    张闻风自黑暗处走上前,他嘴角撇出一丝得知贼人真面目后的冷笑。
    还道是谁捣鬼呢,原来是师父仙逝前半年,最后遣散走的五师兄鲁金忠。
    看着滚倒在田间沟垄抓挠凄惨的人影,张闻风居高临下,冷冷喝问:“是谁指使的你?告诉我,我可以救你一命。”
    对他来说施救很容易,他有几种法子,可以灭掉对方身上的鬼魂。
    当然他仅仅是口头说说,诈对方讲出事情真相而已。
    他想知道鲁金忠为甚要用阴毒邪术暗害他,仙灵观传授的道术可没有这些害人邪法,是为了谋夺仙灵观的观主之位?
    还是受人指使?或者有其它缘由?
    他做事条理清晰,待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以便后续决断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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