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着了风寒,不要紧!”
    里面再次传来声音,极其微弱却依旧不失平静。
    师伯背过面去,不说话。
    那么虚弱,真的只是找了风寒吗?招娣的心忐忑难安,虽然在苗寨,他有意将自己推向别人,可是,那些事情,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做好准备。
    她一点都不怪他的冷漠。
    可眼下,他绝对不是单纯的着风寒那么简单,他永远都是穿的那么单薄,即便是夏天也从来不会穿短袖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着凉?
    离开苗寨,他说要离开的,可是,他明显是没有离开,是跟着那个骑着马的城主离开的。
    他们的相聚想必不那么简单,招娣觉得,他肯定不是着了风寒。
    “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招娣喃喃自语,他还答应将鬼谷秘术都教自己呢。
    “我……进去看看!”
    “丫头……”
    师伯突然制止,但是来不及了,招娣背着挎包,撩开门帘就冲了进去。
    那一幕,招娣几乎是愣了,全身像是结了冰一样。
    房间不大,玉麟光着膀子盘膝坐在床上,他的头上,肩膀上,胸前背后,包括平静搁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都扎满了银针。
    他的头发宛若冰霜一般惨白,衬托着他的脸越发的像是寒玉一般毫无血丝。
    如今,他成了一个从画卷里走出的,名副其实的人。
    “玉麟,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招娣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好不容易挪到了他身边,却软了下来。
    她就趴在他盘腿的膝盖上,想要抱住他,全身的银针让招娣无从下手。
    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鼻梁滑落。
    “你说的对……”他没有睁开眼,眉宇间平静的像是玉雕,面色苍白,衬托着那眉毛和眸纹更加的浓密漆黑。
    “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在你还没有真正……度过命劫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招娣一愣。
    他不是冷热无常吗?他不是心里一直牵挂着那个死去的妻子吗?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命劫的事?
    “我活着……只是想送你最后一程,如果你平安度过命劫,从那以后,如果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你千万要学会鬼谷秘术,来保护自己。”
    他的声音小的宛若蜻蜓点水。
    “既然你早就做了决定,为什么要把我推给一个……”
    招娣想说,为什么把我推给一个神话中的人,至少她连见都没有见过……他却打断了招娣的话。
    “你以后就会明白……”
    招娣愣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暗语,什么叫以后会明白?难道现在就不能说吗?是不是每一位高人都会说一些无根据的话来让别人揣摩?
    这样,难道就会突然你高人的神机妙算吗?
    “我想听实话,就现在,若不然,请玉先生收回你所赐给我的灵魂。”
    招娣仰头看着他,他一直闭目的双眼,突然一怔,也许是因为银针刺穴的原因,这个动作让他痛苦的眉梢紧缩。
    “实话是,我不会死,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愿意死。”
    他垂目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招娣,那一股暖流似乎穿透了他的膝盖骨,那一丝酸楚似乎穿透了百世轮回直达心脉。
    “真的?”招娣像个孩子问道。
    “真的!”
    招娣摸了摸眼泪低头不语,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倏然抬头时,他似乎又疲倦的闭上双眼。
    “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多一些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现在是怎么了,在苗寨你突然出现,我以为你真的痊愈了。”
    招娣说道。
    “见了一位故友,切磋了几下,谈了一场条件的交换。”玉麟平静的说道。
    招娣就知道,他一定是见了那个和他势不两立的什么城主的“朋友”,切磋了两下,条件的交换,说的好不轻松。
    “交换了什么条件?”招娣问道。
    可是,她等了许久,依旧是那一对紧闭的双眸。
    “交换了什么条件?”招娣再一次问道。
    她从来没有同一个问题追问过两次,因为她一直都觉得,不管玉麟回答不回答,回答的是什么,总归有他的道理,这一次,她似乎不愿意放过。
    “交换了什么你就不用管了,保你一世还不够吗?”
    “……”招娣的脑子瞬间轰鸣一片,她似乎意识到了,也许,在玉麟眼里,她可能还是孩子,但是,这句话,招娣不会不明白。
    如今,招娣最大的坎坷就在与命劫,他交换了自己度过命劫的筹码,这个筹码是什么,招娣不知道,可看眼前,她似乎又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样一种思绪,让他在苗疆时突然将自己推给别人?
    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命劫成功度过吗?
    而他呢?又是为什么突然撒手不管自己的命劫了?
    想到这里,招娣已经心乱如麻,靠着猜测,招娣只能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帮招娣度过命劫了。
    “我……已经无可救药的……”
    爱上你,依赖你,招娣想说完这句话。
    “我知道……”他却打断了。
    招娣太想知道,他和卞城王到底做了什么交易,玉麟又做了什么。
    抬眸看去,他身上的银针在颤抖,招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样难受。
    “切勿不可心绪不宁。”
    一句局外话冲进招娣的耳朵,打散了她所有的心绪。
    师伯一边快步冲进来,一边挽袖子。
    玉麟身上的银针抖得很厉害,他的眉心处,溢出汗水。
    “师伯,玉麟怎么了?”
    看着玉麟眉心的汗水越来越多,甚至连身上都开始溢出细腻的汗,银针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好像玉麟整个甚至都在颤抖一样。
    “红颜祸水,真的是害人不浅,你出去……”
    师伯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招娣只能出去。
    可是,招娣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的分量是不是在他心里很重?还是他太过压抑?
    师伯的外堂供奉着三清,清香徐徐飘着烟。
    招娣抬眸看着三清——如果不食人间烟火,何以懂得百姓疾苦,若无情字绕心,何以懂得情关难过?
    三清高高在上,可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路,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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