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看到她,冷耀打了声招呼。
    高角檐下,少年身姿清爽,黑衣间杂着如火的赤色,一头柔软卷发在身后扎一个小辫儿,与漫天风雪不相符的穿扮让人误以为是时节走错了步伐。
    “师兄在吃什么?”
    他丢一颗扔到嘴里。“杨梅。”
    她怀疑冷月看起来不可一世实际穷的很,这半个月每天除了清粥素面炒青菜,连水果都不曾有,更别提她挚爱的甜食糕点。
    陈纭不知道,在饮食上,她对自己、对徒弟弟要求极严。
    冷耀从小跟着她,吃惯了粗茶淡饭,不沾荤腥,唯独对水果偏爱。
    可即便这水果也很难得。北方寒冷,果子都贵的很,从极峰山下去去一趟城内,路程也颇远。
    所以当陈纭跟他讨,他抬手挡住了盘子,“小师妹想吃,拿银子来换。”
    说罢朝她伸出了手。
    少年健硕的手臂上,套着黑色护套,将十指修饰得修长,颇为好看。
    陈纭却盯着他腕上的金色手环,应该是固定作用而非用于修饰,上次似乎就是见他从这里飞出暗器的。
    “师兄戴的、是真金吗?”
    他打扮的如此珠光宝气,难道缺银子?手上、脖子、耳朵、额头,总之能挂的地方都是金色饰物,比她戴的东西还多。
    “不是。”他回得坦诚。
    “成吧,你要多少?”
    “一两银子,一颗。”
    她对物价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他要价必然比正常市价要高,况且隆冬能弄到杨梅,属实厉害。
    很爽快地掏兜,绿竹不在身边之后,她就有了随身备银两的习惯。不过在山上这几日,没处用,就没怎么带。
    尴尬地笑笑,她道:“师兄能不能先吃,等等回屋给你去拿。”
    “不行哦,小师妹。我们可还没有到互相信任的地步呢。”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他眼尾轻抬,又丢了一颗到嘴里。
    光是想到杨梅的酸甜冰爽,已经忍不住让人口津发酸。更何况这还有人在你面前表演吃杨梅,一副享受的模样。
    “师兄尝都不让尝,不会这杨梅实际酸得很吧?”
    “张嘴。”
    少年轻轻一抬眼,她愣了下反应过来,一颗饱满红果以优美的弧线抛入她口中,不偏不倚,相当精准。
    甜、汁水四溢,是久违的熟悉美味。
    “师兄诚不欺我,师妹这就去给您拿银子。”她展开笑颜,“还有多少,我都要了!”
    “就这些了。”他举了举手中白净瓷盘,轻轻一转,盘子在他指尖灵活的打圈儿,让人视不清数量。
    左不过十颗。
    “那师兄不许吃了,师妹全要!”
    他勾起唇角,“不成,最多卖你五颗。”
    “好吧,成交。”
    看来他也爱杨梅的紧。
    “等等,师妹耳朵上这颗珠子不错,不如、就拿这个来换。”
    那是绿色碧玺打造成的一对耳环,有些贵但也算不上什么珍宝,她便爽快摘下与他。
    “只要这只。”他接下她右耳上那个。
    于是两人一起分享了一盘杨梅。
    陈纭看着少年未挂面纱的脸,惊为天人是一方面,又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明明是一张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却不知这股熟悉感由何而来。
    “师兄太好看了?”吃完东西,少年挂上面前的纱巾。
    冷耀只比陈纭大半岁,心性相当纯粹。虽然做的都是些高危任务,与人接触的少,生长环境只有他与冷月两人,所以他的世界观也很简单。喜欢、讨厌、无关紧要。
    比如师父等于讨厌,门中洒扫做饭的人等于无关紧要。
    喜欢么,他喜欢很多小玩意儿,看到就想收集。喜欢欣赏美人儿,可是好像都没有他美。喜欢坐在热闹街市的最高楼阁上,看邻人因口舌之争打架、互相谩骂,他觉得有趣,十分生动有趣。
    他的瞳孔颜色偏浅,连睫毛颜色也是浅浅,若非骨骼线条有些硬朗,当真不失为绝色美人儿。
    “师兄确实生的好看,难怪总要戴上这面罩呢。”
    “师兄带面罩只是为了做事方便,毕竟当坏人不能张扬。”说罢起身离去。
    他不带面纱,光是往大街上一站……真是为祸一方。
    忽而想到,她的红英阁,倒是可以试试拉他入鷇。
    需努力打好关系才行。
    由齐国回到梁,穿越卫国抵达晋国,是最快的一条路线。
    原想回去看七哥,还是忍住了。
    他如今已经恢复,她也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立场去见他。
    温长然同她一起去晋,这一遭游历,使两人真正定情。
    如果说对哥哥们的喜欢是含有亲情在的,是从小到大熟悉的陪伴,对温长然,则是她第一次试着接纳、一个完全陌生于自己的人。
    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却是源于,他对于她的喜欢、渴望回馈的期待、与尊重。
    从前所爱的是一心一人,比翼连枝,在经历过那么多荒唐以后,她也不再强求,她的七哥能永远只爱她一人。
    他选择了那条路,就注定两人之间有一个要做出退让。更何况,如今她已无法为他留后。作为帝王,这是大忌。
    可能也因为温长然,她变得没有那么偏执。
    晋国,路上行人皆是宽袍衣裾,林瓦相间。先去了他的朋友夏玄邑府上,便是上次中秋宴的绿服男子。
    晋国的建筑不同于梁国的高畅广大,端严华丽,却是轩阁清敞疏朗,别具一格。
    夏玄邑乃大将军夏昌之子,少有名望,仪表出众,精通玄学。后来承袭父爵,又官拜散骑常侍。
    通过他,得以认识裴稷。
    似乎爱好老庄玄学的名士圈子就这么大,风流人物自是惺惺相惜。
    不过想说动这些人可太难了。
    人家一不缺钱二不缺名。
    这一趟陈纭碰了一鼻子灰。倒是见识了夏玄邑的善清谈,听闻其博览群书,才华卓越。早上曾在院子里碰见他朗读诗文,音色雅悦,令府中下人无不“左右属目,听者忘倦”。
    夏玄邑的妹妹对温长然很是欣赏,邀他一起去诗斋畅游。
    两人相谈甚欢。
    当然陈纭与夏玄邑也相谈甚欢。主要因为他善谈,这也是她被引入探索玄学的一个契机。
    “怎么爱妃好似对谁都很有兴致,唯独对你的夫君冷冷清清?”
    “想听实话?”
    “自然。”
    “可能……因为……你身边的蜂蝶太多了,优秀擅交际的男子,总让人敬而远之。”
    他垂眸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她话中含义。
    后宫里,多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明里暗里争风吃醋,或为情或为势,她一心避而远之。虽然不怕斗,也懒待于惹一身腥。留着精力不如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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