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追溯,约莫三炷香时分,乱石岗天星之争大局将定,崇轩在凑齐了全部的九块天星残片,还没有带着众人回到客栈时。
    乱石岗正上方,万丈云海中,魔剑仙脚踏虚空,身边萦绕着层层乌云,黄阵图坐在那变大后犹如小舟般的法宝葫芦上,身后是御剑腾空的黄泉惊涛。
    “怎么,你们还不走,难不成是想死在这里?”魔剑仙目光戏谑的望着两人,言语间显然没把二人当一回事放在心上。
    黄泉惊涛始终目光谨慎的盯着魔剑仙,却是在黄阵图身边小声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你回去,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黄阵图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魔剑仙,看也不看黄泉惊涛一眼。
    “你是要送死?”黄泉惊涛一脸骇然,终于不再小心提防着对面的魔剑仙,而是皱眉看着黄阵图的背影。
    黄阵图不再开口,就那么默默的与魔剑仙对峙着,眼底不含一丝杂念,真正做到了超凡入圣的心境。
    即便自己提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可黄泉惊涛明白,他再清楚不过此时此刻黄阵图心里在打着怎样的算盘。
    没错,这便是醉剑仙所求之道,他的剑心,他的骄傲,都不允许他逃避这一战。
    如果今日不跟魔剑仙打这一场,那么黄阵图的剑心此生便再难铸就大成。
    如果今日不跟魔剑仙打这一场,那么他也就不再是世人眼中的醉剑仙,不再是小青眼中的小黄了……
    或许这一战会死,但黄阵图别无选择,即便有,他也不会做其他决定,原因无他,只因他是黄阵图!
    最起码,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死,可以选择一个自己能接受的死法,能获如此殊荣的黄阵图,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幸福太多了。
    九天之上风云际会时,黄阵图似乎等到了一个契机,他扭头回望了黄泉惊涛一眼,静如止水的目光里,不掺杂丝毫感情,却也说明了一切。
    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对视片刻后,似乎是黄泉惊涛妥协了,他点了点头,苦笑叹息一声,“好,我知道了……”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什么人吗?”
    黄阵图闻言神情一怔,呆滞了片刻后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丝释然的笑意,“想说的有很多,说不完的……还是不说了吧。”
    黄泉惊涛无奈一笑,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种结果。
    是啊,这才是世人熟知的黄阵图,说不完还不如不说,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醉剑仙都是这般洒脱!
    终于,黄泉惊涛还是冲着那个背影,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一揖,踏着那无名飞剑转身离开。
    ————
    当崇轩正要再次一拳砸在黄泉惊涛脸上时,二楼忽然传来一阵朽木门框被推开时的吱呀声。
    一道倩影走出客房,正是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眼眶早已哭红了的小青。
    此时她同样是一身爽利的青衫,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她腰间悬上了一枚两寸有余的玉剑,质地上好的璞玉正反两面,镌刻着铁画银钩的黄泉二字!
    这,是她和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实现了,那碑林中,她的名字终于如愿以偿的刻在他的旁边。
    然而,小青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师母,我师父他……”
    “嗯。”小青轻轻嗯了一声,螓首微微点了下。
    看到这一幕,崇轩不禁有些失神。
    松开了黄泉惊涛的衣领后,崇轩整个人就跟是没了魂儿似的退后几步,被身后的长条凳绊倒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在那长凳上。
    小青迈动步子,徐徐下楼,那张俏脸上,到现在仍依稀可见有两道泪痕,那莲步轻移的旋律,仿佛都能让人从中听出些许哀伤。
    众人目光时而看看小青,时而看看崇轩,想说些安慰人的话,却又不知该先对谁说,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经历了一段相当漫长的过程后,小青终于走到了崇轩身边,她从衣袖里抽出一张折了几次的劣质宣纸交给崇轩。
    宣纸质地并不算上乘,比水墨画专用的宣纸要厚了很多,迎着太阳也很难能看到阳光透过,纸面也不算光洁。
    约莫是用不合规格的下脚料赶制的,偶尔也会被当草纸用的成色。
    但就是这样一张山水宗师书法大家都瞧不上眼的纸上,却绘制着能让整个江湖都为之争破头皮的无价之宝。
    摊开宣纸,当崇轩看到那纸上歪歪扭扭的绘制着象征剑招的九个小人时,瞬间便热泪盈眶。
    “这是你师父跻身地仙境时,悟出的九式剑招,需配合九龙剑才能真正全面发挥……”
    顿了顿后,小青伸手拭去了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才接着开口“这算是你师父他,最后一次教你东西吧!”
    说完这句,小青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的泪如泉涌,是啊,在场的这么多人里,此刻要说最伤心的,应该是她才对!
    崇轩坐在长凳上,捧着那张绘制着歪歪斜斜九个小人的宣纸,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一滴滴眼泪打在纸上,也是浑然不觉。
    就在这整间客栈的氛围都显得有些压抑时,众人突然听到,客栈外官道上,不知从天而降了个什么东西,突然传来一声轰鸣。
    沉闷的巨响传入众人耳中时,所有人都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客栈门外的官道上,正杵着一个小舟般大小的葫芦。
    当崇轩看到那酒葫芦时,不由浑身一震,那包浆光洁,上尖下圆的酒葫芦,他可是再熟悉不过!
    附近的街坊已经有不少胆大的开始聚集在客栈门外围观,唯有少数胆小些的,误以为天降横祸,躲在自家屋里不敢出门。
    震惊片刻后,崇轩突然间就跟被雷劈中似的一个激灵,起身后马上拔腿冲出客栈,在他身边的几人还不曾反应过来。
    那比人还高的憨厚酒葫芦上,不难看到几条新增的剑痕,以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酒葫芦,崇轩一眼就认出了是何人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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