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恭谨谦逊,温文尔雅的唐大少爷,为了家族中人人视为掌上明珠的妹妹,竟罕见至极的搬出了家族底蕴。
    要知道,唐云海可是素来不屑于仰仗家世凌驾于人的。
    倘若真在江湖上碰见了扎手的硬点子,他也会在自报家门后温言要人家给他个面子,不是给唐门一个面子,更不是给唐文远一个面子。
    崇轩的目光不经意撇向桌上的龙雀剑,也不知是有所发现,还是被唐云海气势压迫的实在无所适从。
    就在唐云海憋着一肚子怒火无从发泄时,楼下突然传来个中气十足的吆喝声。
    “小二,你们店有没有好酒啊?”
    “客官,小店里供奉的镇店之宝正是四十五年的竹叶青,不知合不合客官口味?”那小二被人叫唤一声,忙放下手头的活计跑到门口。
    唐雨嫣所住客房的位置正好在二楼居中,也正因如此,站在门口便可对下方从正门进出的食客们一览无余。
    看到才进来就问好酒的二人,唐云海莫名的怒从心中起,只见他一双眼睛都瞪得出了血丝,咬牙切齿的道出两个名字,“周青山,刘松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浩然宗首席的两位弟子。
    方才喊话的正是大弟子周青山,此时依旧是他先开口,对着身旁分明是自己师弟,但谁更厉害还得两说的刘松涛谄媚一笑。
    “四十五年的竹叶青啊,够意思了吧,要不我请你喝酒,你陪我练剑?”
    “剑痴,整天总想着练剑练剑。”刘松涛脸上鄙夷神色不加遮掩,偏过脑袋不去看大师兄那令人作呕的姿态。
    “去,把酒拿出来。”周青山抛给小二一个绣着铜钱的布袋,满满一袋子银子砸下去,这才对小二吩咐一声。
    没等那小二接了银子喜上眉梢的离开,周青山目光便再次望向刘松涛,“没办法啊,谁叫你一直追着我不放。”
    “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我总是练啊练的,你一天到晚连剑都不碰,还总能跟上我的步伐。”大师兄一脸吃味,不相信狗屁的天赋差距。
    刘松涛不再开口,这面瘫对大师兄的谄媚连个应酬都欠奉。
    二楼正中大门敞开的客房里,杨柔顺着唐云海的目光望下去,她只认的一人,那就是曾经败在崇轩手上的周青山。
    另一个虽说面生,不过杨柔也猜出定是浩然宗弟子,接着她便对唐云海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唐云海看着楼下二人的身影,紧握的双拳竟然缓缓松开,他理智的压下上去质问一番的冲动,略作思量便有了决断,“现在有所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害我妹妹陷入危险的境地,等他们走的时候跟上他们,看看浩然宗在哪里落脚。”
    听过唐云海的想法,杨柔也认可的点了点头,两人对崇轩招呼一声便离开客房。
    崇轩在跟上去之前,不忘拿起桌上的龙雀,只是剑才入手,他便像发现什么似的注目凝望许久,缓缓拔剑出鞘。
    剑才被拔出三寸,一根色泽赤红寸许长短的毛发便从鞘中脱落,崇轩眼皮一挑,慌忙蹲下去拾起那根毛发。
    当他抬起头来正要开口时,唐云海和杨柔却已经出了客房。
    ————
    苏州城内虽说有黄泉世家充当门户,也算是一荣俱荣带动了城内商业欣欣向荣,可依然有乞丐聚集的贫民窟存在,这似乎是天子脚下也不能避免的。
    每天过了午时的饭点,这里的无业游民们就会捧着个破碗拄着根拐杖出去觅食,只留下一堆稚童妇女老弱病残。
    出去一趟能好运碰上馆子里施舍的剩菜剩饭,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运气,若倒霉一文钱也没捞着,一天就只能硬抗过去了。
    虽说最穷不过要饭,不死总会出头,可穷到要饭的地步还懒得动弹的,那就是真的该死了,这不如今墙角就躺着一位。
    看见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子向自己走来,手里还拎了只烤熟的野鸡,霜打茄子般的王富贵顿时来了精神。
    “老刘啊,今天抓的是野鸡呀?”
    “去去去,没你的份,你呀,还是等着小胖子回来打他的秋风吧。”
    被唤作老刘的老头儿没打算给他面子,拎着只烤鸡就坐在王富贵身边,他也不使什么家伙事儿,干脆一手捏着流油的野鸡脖子。
    坐下后,那老头拧下一只鸡腿分给身边一个孩子,那孩子接过后及笑颜开,忙将鸡腿揣在怀里跑向另一边相偎相依的两个同龄人。
    看着三个孩子对一根鸡腿让来让去,老头子会心一笑。
    在这贫民窟里,只有这家伙每天都能吃上油腻,别人也羡慕不来,人家有能耐能打到野味,可全凭自己本事。
    王富贵舔着脸靠近老头几许,抹了把嘴角涎水讪笑道:“别这么绝情嘛老刘,给我尝个鸡屁股吧?鸡头也行啊!”
    “哪凉快哪呆着去。”
    老刘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美美咬了一口鸡肉,满嘴流油的教训道:“谁让你一天到晚好吃懒做,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叫你享受人生的洞天福地呐?”
    “切,不给拉到,等我找到我兄弟了,我天天大鱼大肉的在你面前,馋死你。”王富贵没讨到好反而被奚落一通,心中大为不快。
    就在这时远处来了个肥胖的身影,杨天小山一样的身躯进入眼帘,令王富贵脸上再次多出几分喜色。
    一看小胖子怀里揣着个满满当当的牛皮纸包,傻子都知道他这趟收获不小。
    果不其然,人还没到跟前,王富贵就耸动鼻头捕捉到一丝馒头特有的香气,以前在慈云镇温饱不愁时,他可没发觉原来馒头也是这么香的。
    杨天抱着牛皮纸包过来时,王富贵便识趣靠边挪了挪,正好空出个足够小胖子靠着的地方,“快给我点吃的,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说着,还没等杨天同意,他便自己伸手从牛皮纸包里取出两个馒头。
    奇怪的刘老头儿看着那俩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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