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德娜。”史高治颇为自信的笑道,“我有很多种阳谋可以摧毁你们的国家。是的,是阳谋而不是阴谋,所以,即使我现在告诉你们了,其实你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首先,最为直接的肯定还是军事上的准备,整个欧洲都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并且可以不断的通过那些和你们接壤的代理人来威慑你们,使你们不得不在军事方面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并且因此拖累你们的工业发展和民生。德娜,你也知道,在这次大战中,已经出现了很多将深远的改变战争的形势的东西。但是因为技术落后,俄国并没有掌握这样的技术,再加上内战本身的破坏,再加上,嗯,德娜,俄国的大多数有机会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都是你们的阶级敌人。他们中也许会有少数愿意站到你们一边,但是大多数都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所以你们的技术实力相当的差,甚至比原先的沙皇俄国都差很多。这意味着在军事技术的变革上,你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将是追随者。德娜,你明白这将给你们带来那些困境吗?”
    “我们需要从本来就极度紧张的资源中,再抽出相当多的资源用于教育普及以及科学研究,为了赶上欧洲的其他本来就领先于我们的国家,我们在这些方面的投入必须比他们更高。不过我们的制度有优势,我们能统一调配各种资源,效率会更高。”德娜回答说。
    “不仅仅是这样。”史高治冷笑着说,“为了保护自己,你们需要维持较大规模的军队,而且因为技术上的落后,你们需要在数量上占据优势才能维持军事力量上的均势。这意味着,哪怕是已经落后了的武器,你们也要装备很多。而一旦武器上出现新的发展,你们好不容易装备起来的那些东西就都成了废物,然后你们一方面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来紧跟军事装备的进步,一方面在新装备发展出来之前,你们不但不能削减落后武器的数量,甚至还要增加它们,以保证这个窗口不至于被敌人利用。而等到你们将新的武器开发出来了,又要大规模换装,然后,你们的敌人的更新一代的东西就又出来了……结果你们就会不断的在大量生产落后武器维持平衡的怪圈里面打转。”
    看到德娜似乎想要反驳,史高治赶忙做了个手势,说:“德娜,先不要急,先让我说完。我知道你想说,这只是技术性问题而已,总有解决的办法。的确,比如说,如果你们运气好,那些国家经济危机了,你们就能用相当便宜的价格购入机器和技术。这很有可能成为事实。但是另一方面,这也意味着战争的临近,你们的经济发展也肯定会被打断。不过这些还都不是最要命的事情。和真正的问题相比,这些都是小问题。”
    “那么史高治叔叔,你说的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呢?”德娜问道。
    “是你们自己内部的失控。”史高治说,“德娜,你不要笑,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嗯,这样吧,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之前,首先确立几条基本的假设作为前提。首先,有背叛自身利益的个人,没有背叛自身利益的阶层。德娜,我在这里把阶级改成了阶层,因为同一个阶级内部,也还是有利益纠纷的。比如小资产阶级和我,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工人贵族和一般工人,关系也不见得和睦。当然,阶级内部矛盾和阶级矛盾还是有区别的,至少还有调和的余地。好吧,这个假设你觉得怎么样?”
    德娜没有马上回答,她知道,史高治抛出的这个东西可不好立刻就承认,那里面说不定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陷阱什么的。
    “德娜,你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那个盲人摸象的故事吗?”史高治继续说,“每一个盲人,困于自己对世界的感知能力,而只能得出那样的错误的结论。事实上在面对整个世界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是盲人,我们的生活经历,我们的受教育情况,我们的技术能力,各方面都限制着我们看大象的方式和范围。所以虽然特例是存在的,但是相似的生活经历的人,他们对于同样的事物的看法大体相似,这一点,德娜你不会不赞同吧。大多数的同一阶层的人,哪怕不考虑良心或者什么别的可笑的东西,困于他们的视界,他们也会有相似的观点和态度。所以,各个阶层天然的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会努力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甚至和道德都毫无关系,这是由他们的生活决定的。我觉得这个假设应该还是比较可靠的。”史高治继续说道。
    “好吧,我暂时认同这个假设。”德娜回答说,她对于史高治能从这个假设中推出什么也很有兴趣。
    “那好。接着我有第二个基于我对世界的观察提出的假设。”史高治说,“经济活动已经越来越复杂化,这种复杂化是源于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致。我觉得,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分工总还会比现在更加复杂,同时各种行业之间的相互依赖却越来越强。由这个现象,我提出如下的一个假设:社会生产的协调越来越复杂,以至于协调社会生产本身成为了一个行业,而且是一个技术难度非常大,门槛非常高的行业。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很多人,或者说大部分的非本行业的人,越来越难以理解这个行业的状况,到后来,甚至于将所有的资料都公开给他看,他也多半看不明白各个举措的意义和可能的影响了。”
    德娜皱起了眉头,她已经隐隐的有些察觉到史高治想要说什么了,她甚至赶到自己的身体都开始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了,于是她不得不用手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在一个社会主义的国家中,国家机构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协调各个行业之间的生产。”史高治继续说,“我可以打一个比方,社会主义国家就像是一家大公司,这家大公司的股权属于所有的成员,每个成员的股权天然平等,换句话说,这就意味着这家大公司的股权高度分散。而另一方面,这家大公司的运行协调在非常大的程度上依赖于经理们的指挥。德娜,你告诉我,这样的一家大公司会存在什么样的问题?”
    “这样的一家大公司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德娜忍不住的想道,“这样的大公司……在这家公司中还有谁能限制经理层呢……”
    “在这家大公司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所有者将彻底失去对经营者的限制力量。”史高治并没有等德娜回答,就抛出了这样的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这不是股东大会能够解决的问题,首先,每个员工都非常的劳累,非常的疲惫。德娜,我想你明白,因为如果每个员工或者说所有者都闲暇一点,你们就会被外面的敌人打垮。所以,他们无法不劳累,不疲惫。同时,协调各种生产又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这些股东既没有知识和能力,也没有时间来看懂公司的各种报表。公司的运行对于他们来说,变成了一个事实上的黑箱。因为完全看不懂这些了,所以虽然在制度上,这些员工股东有管理公司,罢免那些经理的权力,但在事实上,他们却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执行这样的权力。于是经理阶层就在事实上成为了公司的控制者。
    但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经理阶层的利益并不是天然的和公司的利益完全一致的。公司并不是他的,他只是经营者而已。回到我们的第一个假设,任何一个阶层,都会天然的忠于自己的利益。经理阶层也不例外,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来保证自己的利益的最大化。哪怕是以损害公司的利益为代价。比如说,如果公司经理层的正常收益是一,让公司破产,并在这个过程中侵吞公司的资产的收益是二,甚至是二十,经理阶层背叛公司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反正只要能在公司的葬礼上让自己发财就够了。”
    说到这里,史高治猛地想起了他在穿越前看到过的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在另一个时空里,当2008年的金融危机爆发后,一些频临破产的企业的ceo们,不是赶紧想办法拯救公司,而是赶紧想办法给自己发高额奖金,或者是低价向其他企业出卖公司资产好获得更多的回报,(当然在美国,直接给钱是犯罪行为,不过聘请人家当顾问,却是合法的,而给顾问多少工资,那完全是企业的自由。)比如说某公司ceo就在破产前,一口气给自己发了数亿美元的奖金,以奖励自己多年来为公司作出的贡献。反正因为股权分散,股东大会什么的根本就无法形成决议。而在1991年12月,某家超级大公司的经理人们更是直接把公司给分了。然后这些经理人一个个的立马就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寡头,而他们在自己经营的公司的葬礼上发了财的壮举,也成了后来无数有心人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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