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是啊,她真身还在瀑布下没日没夜喝“定——”字呢,幸而她能分些神识在化身上,用化身溜达,不然早就憋死了。
    至于路天沉安不安好,她不知道,毕竟看不着人,只隔三差五嗅到从山谷上方飘来的烤鱼香,想来过得很惬意,毕竟胃口那么好。
    “想来师父有他的深意。”慕天昭安慰。
    “放心吧师兄。”闭眼感受完瀑布洗礼的悠悠,手握成拳。
    “我能明白爹爹的苦心。”
    她道:“还有一事要拜托师兄。”
    明日她想与乌乌对战,她不可能真与那些想拜入宗的人对战,把人淘汰,索性让乌乌打败她,名正言顺地被淘汰,也不会惹人生疑。
    慕天昭道:“好。”
    “多谢师兄。”
    慕天昭代为执掌清筠后少有空闲,见天色不早,悠悠收拾起石头人,与其道别。
    慕天昭看她身影消失在夜色后,也消失在原地。
    安顿好石头崽们,悠悠心情甚好地回住处,路上,却再次察觉到魔修的存在,她摸了摸胸口微热的玉佩,长睫微垂。
    那日将苍生棋打入顾赦丹田后,她感受到顾赦重新跳动的心脏,回拢的气息,但顾赦随后就被带走了。
    那黑袍人说既然选择暗棋,他就不适合待在这里。
    她没再见过顾赦,除了在梦里。
    好在虽然离得很远,她还是能依稀感应到勾莲玉的存在,虽然这抹感应微乎其微,有时更像错觉……
    秋风刮过,卷起几片地面落叶,悠悠抬头望向夜空。
    灵魔界阴阳颠倒,修仙界夜幕浓黑之际,那里却是白日当空。
    *
    荒域,碧水山庄。
    今日是荒域少有的好天气,晴空万里,白云飘浮在辽阔蔚蓝的天空上。
    山庄里,一群新来的侍女端着茶盏,穿梭在游廊间,外界阳光明媚,长风吹过,一缕幽香弥漫在空气中。
    “好香呀。”有人忍不住道。
    中间身着鹅黄衣裙的侍女也道:“从未没闻过这种香味,是什么花。”
    “是巫花。”年长些的侍女解释。
    “巫族养育的稀有灵花,原本只生长于十万大山里,君上特意命人给夫人挖来的,连着息壤一起。”
    “君上担心夫人思乡吧,对夫人可真好。”面容稚气的侍女眼睛发亮,想起那些传闻。
    “庄主夫人也算苦尽甘来了,如今有君上庇护,连带山庄上下都能高枕无忧。”
    “那是自然。”年长侍女言谈间,带着几分难以掩藏的骄傲。
    “夫人是君上的母妃,他可敬重夫人了,时常来看望,碧水山庄一应物样,都足以与乌霄殿媲美。”
    众侍女无不露出惊叹之色,谈话间,来到座庭院外。
    “前面就有树巫花。”
    一经提醒,众人忙朝里望去,入眼宽阔的庭院中间,有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巫树,其间绽放着状若桃花的花朵,花瓣乌红,幽香阵阵。
    树下还立有一人,身着白衣,衣间繁复的暗纹在光下浮动,时值初春,巫花开了七分满,青年修长身影在大片乌红灿然中,却透着孤高冷淡。
    在他不远处,一群人恭敬地候着,噤若寒蝉。
    过于安静的庭院,充斥着不同寻常的气氛,鹅黄衣裙侍女同其他初来庄里的人一样,正好奇青年是谁,方才说话的年长侍女脸色大变,已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嗦道:“君、君上……”
    刹时,庭院门口“哐当”声响了一地。
    年轻侍女们吓得手指发软,端着的茶盏掉落在地,脸色惨白地又是跪又是收拾地面碎物,神情惊慌仓皇到极致。
    赶来的管事姑姑见状,强忍怒意,压低声音冷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打扰了君上,不快退下!”
    侍女们如获大赦,赶忙收拾地面碎物,低头离去,鹅黄衣裙的侍女站在最后,临走前,壮着胆子回头望了眼。
    树下身影似乎并未被这边动静惊扰,立在树荫之下,折枝在手,那抹乌红的映衬中,他肤色愈白,倒映花影的黑眸也愈深。
    这便是他们荒域年轻的魔君,释玄。侍女不由想到庄里的少庄主。
    比魔君小六岁,虽都是庄主夫人所生,同母异父,两人瞧着却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不仅是继承的王族血脉,这位年轻魔君身上还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蔑,即便站在烈日下,垂眸轻笑,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也令人颤栗。
    就像在昭告世人,他的血是冷的。
    “拜见君上。”
    夫人身边跟随多年的贴身侍女,庄里的管事姑姑,在离魔君十步之遥行跪礼道。
    “看来本君来得不是时候。”顾赦回过身。
    他语气温和,管事姑姑额头却冒出层冷汗,伏跪在地道:“回君上,公子昨日身体抱恙,夫人照顾了一宿,方才睡下,小人这就差人去禀报。”
    “既如此,让母妃好生休息。”顾赦拂袖坐下,随手捻起石桌上的白棋。
    斑驳树影洒落,光影勾勒着英俊深邃的五官,他漫不经心道,“退下吧,待母妃醒来再作禀报。”
    管事姑姑发白的手指紧了紧,道了声“是”,起身欲退,这时,一股暗力不知从何处袭来,直朝棋桌旁的身影而去。
    “铮——”
    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半空响起,在管事姑姑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声又急又怒的娇喝匆忙响起。
    “是我!”
    她身旁摔下个纤瘦身影。
    看清是谁,管事姑姑近乎恼怒地呵斥道:“圣女!”
    冰冷的剑鞘横在灰裙女子颈侧,剑未出鞘,透出的剑气却已在其白皙的皮肤落下血痕,再深片寸,已然性命不保。
    女子脸色本能的白了白,待回过神,看着立在她身前的持剑之人,捂了捂脖颈,难以置信地控诉道:“你差点杀了我!”
    她顿时红了眼,不由自主地朝顾赦望去,发现青年看着棋盘,从始至终连长睫都未掀起过,她咬了咬唇,又看向面前的布衣剑修。
    “喂,你怎么这么凶,我不信以你的修为不知道是我。”
    剑修面无表情道:“倘若不知是庆乐姑娘,姑娘已经死了。”
    庆乐哼声,不满道:“既然知晓,还下手这般重。”
    剑修眉头紧锁:“庆乐姑娘,你方才举动已涉及君上安危,换个人,已身首异处。”
    庆乐瞥了眼顾赦,声音小了几分:“我这不是试试嘛,看是不是真有人在暗中保护,都说没人能靠近十步之内……”
    “没有下次。”剑修收回剑。
    庆乐还欲争辩,管事姑姑寒着脸道:“圣女!别再胡闹了!”
    庆乐撇嘴,只好作罢,她从地上起身,发间的流苏长簪,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闪烁着浅蓝光亮。
    察觉一缕目光掠来,庆乐摸了摸发簪,挑眉道:“姨娘给我的。”
    她话音落下,发现顾赦已收回视线,不由咬唇哼了哼。
    她很早就见过顾赦,那时在清筠宗,她还不知对方与姨娘的关系,彼时顾赦就一脸淡漠,现如今还是这态度,当真气死人了。
    他们巫族世代深居十万大山里,虽非正非邪,却也不得不与外界诸多势力打好关系。
    当年她姨娘便是大族长为了求得荒域庇护,让其成为释九阴的魔妃,她另个圣女姑姑,心悦路宗主,大族长也是极力戳合,可惜路宗主有眼无珠,白费了她圣女姑姑一番痴心,最后竟然还娶了个凡人。
    她从小为姑姑不平,几年前去清筠,就是想瞧瞧路天沉究竟是何模样,人没见着,倒见到了路杳。
    想到路杳,庆乐不自然地看向顾赦,他摆弄棋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庆乐被管事侍女强行拉走,庭院重新安静下来。
    “还未领教过先生棋艺。”装黑子的棋盒被放在对面,顾赦捻着白棋,“陪本君下会棋,如何。”
    萧善木收剑,点头。
    两人在树下对弈,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庭院内,点着盏盏星灯,子落棋盘的脆响,在宁静的夜里不急不缓地进行。
    这份寂静持续良久,终于响起另个声音,伴着扣棋声,“过几日要去趟天墓,让他们早做准备。”
    萧善木神色微变:“君上亲自去。”
    “不亲自去,怎么彰显本君的诚意。”顾赦打量棋盘。
    萧善木皱眉道:“时佬性子执拗,恐怕不会轻易相见。”
    顾赦笑而不言,看着胜负已分的棋局,兴致乏乏道:“先生棋艺高超,本君自愧不如,就到这吧。”
    “是君上心不在棋中。”萧善木道。
    “不必宽慰了。”顾赦不甚在意,“三年来,本君就没赢过一局,已经不记得赢棋的滋味了。”
    夜已深。
    从下棋到现在,已过了四个时辰。
    萧善木不善言辞,看着对面神情淡然的青年,不知该如何宽慰,想了许久才道:“昨夜少庄主遇刺,险些身亡,或许庄主夫人误会是君上才……”
    剩下的话,萧善木有些说不出口。
    冷风拂过,染了夜色的花香都透着凉意,顾赦把玩着棋子。
    月色在他脸庞投下浓密的树影,他面色平静,许久,薄唇勾起一抹不知是何滋味的笑。
    “母妃巫族出身,相传巫女可通天地,父君纳她为妃便是为此,可惜他失望了,母妃天资不算高,否则不会连圣女之位都拱手让人。”
    “她不得父君恩宠,在乌霄殿的日子本就艰难,有本君之后,更是雪上加霜。本君记得她很怕父君,远远拜见都瑟缩地发抖,但这种时候,她都是将本君紧紧护在怀里,她还喜欢哼曲哄本君睡觉,可惜不记得是什么曲了,那时没人与本君玩,她驱使蛊虫做本君玩伴,黑蛊,白蛊,花色蛊……后来,她被带走,本君在殿门处等了很久很久,也是这般,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黑等到天亮,最后,有人告诉本君,她死了。”
    冷风吹过,庭院灯火熄灭,完全被夜色笼罩,顾赦低缓的声音停下。
    许久他道:
    “一片黑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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