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少爷,还请您让那位爷为小的证明一下啊。”驿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喻鹰挑眉,“证明什么?”
    “证明……证明……”驿丞的笑容僵住了。
    对啊,证明什么呢?证明不关他的事情?证明他是无辜的?这是在他管理的驿站内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会无辜呢?
    “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岑家的管事不客气地揪住了驿丞的衣襟。
    驿丞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啊。”
    “他们进了你的驿站,你不知道?”管事瞪眼。
    “我想着……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驿丞汗如雨下,面色惨白。
    那些人一看就蛮横不讲理,驿丞看他们给了钱,就不再管他们了。他知道的消息还是听他们坐在大堂内大咧咧说话时,凑巧听到的。
    “威扬武馆!你们去威扬武馆问问!他们是找威扬武馆说亲的!”驿丞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叠声地叫道。
    管事又派了人去威扬武馆。
    “我们的吃食呢?”喻鹰凑热闹。
    岑家和驿丞都不好给喻鹰脸色看。岑家的人派人看着驿丞,他做事情的时候就紧跟在他身边,如同背后灵一样跟着,让驿丞如履薄冰。
    “不愧是玉泽岑家。”喻鹰敲着扇子,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这句赞叹倒不是无的放矢。岑家有钱,天下皆知。一个三少爷回祖籍准备科举,岑家前前后后派了数十人跟随,行李更是带了一堆,吃穿用度包含在内。姚容希是京城姚家和博川董家的血脉,比岑家三少爷强上数倍,游学的时候却只有一个小厮跟随。这其中有当初张梓东的暗示,也有姚家和岑家两家的区别。论钱财,姚家是比不上岑家的,但论家世底蕴,岑家就真的不够看,才富了五代,勉强能称一句世家。
    不过,岑家人自己都无所谓,旁人也管不着他们娇宠孩子,豪奢度日。
    “今日还多谢喻少爷相助。”岑管事拜谢,“我们并未看到那些人的长相模样,听驿丞说,喻少爷有位手下见了他们?”
    喻鹰点头,抬抬下巴,那侍从就站了出来,将自己所见所闻告诉给岑管事。
    岑管事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在心里面,又看向喻鹰,“不知道能否向喻少爷借一借这位兄弟?说不得需要这位兄弟为画师描述一番,到时候也可能需要这位兄弟去指认。”
    “你这已经是做好准备了?”喻鹰惊讶。
    岑管事苦笑,“这里离京城不远,还是驿站,敢在这里下手,下手还干脆利落,不留痕迹,恐怕……尽人事,安天命吧。”
    这管事倒是有些气度,没有彻底慌了神。
    “那么多人带着那么多东西,照理来说是逃不远,不过如果他们分开的话,就说不定了。”喻鹰颔首,“既然绑了人,总归会和你们再联系的。”
    “希望如此。”岑管事忧心忡忡。
    不一会儿,马蹄声在驿站外响起。
    喻鹰的侍从当先一步冲进驿站,脸色难看地说道:“人不见了。”
    岑管事噌地跳了起来。
    “马车被抛弃在路边,东西和人都不见了。”侍从补充了一句,“而且没有任何痕迹。”
    喻鹰眉头紧锁起来。
    “会不会是跑远了?你们才追了多久!”岑管事有些焦急,说话不客气起来。
    “我家的马、我家的人,去军中当斥候也绰绰有余。”喻鹰淡然说道。
    岑管事回过神,连忙道歉,听喻鹰这话更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喻少爷以为他们是何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还带了东西,这都能够逃过喻家的追击,肯定不简单。
    喻鹰看向侍从。
    侍从沉默,但看了眼张清妍。
    喻鹰恍然,同样看向了张清妍。
    岑家的人不明所以。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但只当是喻鹰的亲戚。毕竟喻鹰的行事做派,京城人都知晓,他可没有什么红颜知己。能够和他走在一起的女子,只可能是亲眷了。
    “有八字吗?”张清妍问道。
    岑家人茫然。
    “这位是张大仙。”喻鹰介绍。
    岑家人顿时有些眩晕,继而欣喜若狂。
    岑管事嘴唇哆嗦了一下,差点儿跪下,“小的不知道啊……快!快派人去家里!”他叫了起来。他已经把人手都指使得差不多了。
    “时间紧迫,不如你给个信物,让我的人去你家取来。”喻鹰提议道。
    管事点头如捣蒜,从自己怀中取出块牌子来,“这是我家的对牌。”
    侍从接下,转身就往外跑。
    “真是……真是老天保佑,居然遇到了大仙……”管事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倒未必。”张清妍说道。
    管事一愣,“大仙您太谦虚了,这事情碰到您,肯定迎刃而解。”
    “我说你们遇到我并非老天保佑,甚至有可能是个坏消息。”张清妍喝茶。
    “啊?”
    “那侍从之前看我的意思,恐怕不是想到我能找到人,而是他发现了蹊跷。”张清妍看了眼喻鹰,“你家训练有素的侍从都无法找到对方的行踪,要么对方是万中无一、技高一筹的人,要么就是用了你们无法察觉的手段。”
    喻鹰脸色阴沉,岑管事则面色发白。对于两人来说,前者代表着喻家,甚至是大胤朝的危险,但对于岑管事来说,还有一线生机;后者则是喻鹰会放下,泰然处之,岑管事就难办了。
    “这样的人为何要绑架我家少爷……”岑管事自言自语。
    等了一阵,京城的人回来了。
    侍从从怀中取了一封信交给张清妍,口中禀告道:“岑家和衙门的人待会儿就到。我去的时候,岑家已经向威扬武馆那儿问过,他们没有收到消息说有人来说亲,相熟的武馆家也没听说有待嫁的姑娘要说亲。”
    张清妍拆了信封,对着上面的八字算起来,心中咯噔一下,抬手掐算,眉头蹙紧。
    岑管事呼吸都屏住了,两眼发直地盯着张清妍。
    张清妍手停住,抬眸看向岑管事。
    岑管事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大、大……大仙……”
    “他不见了。”
    岑管事眼前发黑,“大仙,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见了,就是他已经不归天道管辖。”张清妍沉声说道,“这世界上不归天道管辖的,只有跳出了三界六道的人。”
    “那是什么?”岑管事声音沙哑。
    “一种是道行高深,天道无法压制;一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妖怪鬼物,并不属于天道创造的生灵,自然不归天道管;”张清妍话音顿了顿,“最后一种就是本来是天道管辖的生灵,他自己放弃了这个身份。”
    岑管事茫然不解,但也知道自家少爷绝对不是前两种情况,“放弃?”
    “这可真是……”张清妍看了眼八字,眼神幽暗,“你家少爷被逼着签过一张文书,那恐怕不是婚书,而是契约。他已经成为别人的法器之类的东西了吧。”
    岑管事头疼欲裂,简直要崩溃了,“求大仙救救我家少爷啊!”
    “我找不到他,也没办法救他。”张清妍叹息。
    炼制活人生灵,这可真是大神通。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样的修士,也是让张清妍感到意外。这跟玄坤拿婴孩做邪法不同,也和姚容希被炼制成魂尸不一样,那两种都是被迫的,他们不愿意被人杀死、控制,可却技不如人。所以弱小的魂尸并没有跳出三界六道,姚容希也是在之后进入大圆满的境界,才不受天道辖制。即使如此,天道还是能利用因缘,对他做一些事情。
    签订契约就不一样了。自愿放弃为人的现状,连魂魄都出卖给了别人,也就断了所有因缘、功德,从天道那里除名,死了直接魂飞魄散。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光是那一纸契约就不是随便写写就行了的。张清妍所知道的契约只有两种:一是用九百九十九只不同生物的皮来炼制纸张,用这些生物的血来当做墨,写完后还要将这些生物的怨魂打入契约书中,再念法施咒,当第一千只生物的皮、血和魂魄融入契约书时,这第一千只生物也就跳出了三界六道;第二种就是以当事人的血肉炼制出一个替代傀儡,再剥离当事人的生魂阳寿,书写契约,同意让那傀儡冒名顶替自己而活,本人则跳出了三界六道。
    无论哪种,都是一种残忍而折磨人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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