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摇摇晃晃,每两三站就停,不算特快的列车今天也不是假日,车厢里三三两两乘客稀疏,大多时候只有铁轨声,海遥望着东部美丽绝伦的海景,瞇眼满足地欣赏。
    她请了两个礼拜的长假,应该是说她昨天下午丢了假单没等公司批准今天就立刻放起假。
    经理级请三天以上的假必须待总经理批准,她不想跟任何人报备去处,特别是原介廷,事实上她想他火大乾脆炒了她,省得她犹豫不决难做决定。
    火车到达目的地,拎着行李箱出车站远远就看到熟悉的车子已等在马路边。
    「姊阿,我来就好!你快上车陪恩恩。」穿着颇具海岸风情的短裤夹脚拖,汪宣怀扎着短马尾,几束发丝胡乱散在额旁,下车接过简便行李。
    「恩恩,想不想姑姑啊?」上了后座,海遥瞧见婴儿座椅内的白胖小子笑开怀。
    「拔……霸、霸!」刚满周岁的婴儿兴奋地踢着双腿,见人就笑得滴口水。
    「恩恩会说话了,这么快?」
    「当然,我每天都教他说,他现在说爸爸说得可好了。」系上安全带,汪宣怀发动车子。「这次怎么有办法回来这么久?阿介哥没跟着回来吗?」
    「假积得太多就一次休完,爸呢?」
    「早上刚去医院做完復健,两个老的听到你要回来早就到市场杀了一隻鸡,说要给你补一补啦!」
    讲不到两句话就穿插着一个哈欠,汪宣怀揉了揉眼睛。「等等载你回家后我先回民宿,不进去了,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中午了,不一起吃个饭吗?」
    「小芳今天请假,民宿没人顾不行,要吃饭改天我陪你吃三餐加宵夜。」
    「好,恩恩就留在家我顾着,你也不要太累,今天早点回家。」对于他,她总有无限心疼。
    家里是简单的三合院建筑,一进门果然就看到客厅中间摆了个大圆桌,桌上正滚着热腾腾的火锅,旁边有鸡有鱼有滷猪脚,规模堪比除夕围炉夜。
    父亲则是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女儿立刻添饭准备开桌。「老婆快出来,遥遥回来啦!」
    「爸,脚好点了吗?」将行李放在墙边,看见有脚伤的父亲想要站起接过婴儿,她抬手制止,转身将恩恩放进婴儿车里。
    「爸你坐,你们可以先吃的,不用等我。」
    立刻坐下准备吃饭,如果她没开动的话两老肯定也不会开吃。
    夹菜给父亲,海遥转头大喊:「妈,快出来吃,不要再煮了!」
    「我的没关係,老毛病而已,我还不是三不五时就去巡田水,阿介安奈没跟你回来?」父母亲并不是原住民,说话还是习惯交杂几句台语。
    海遥一呛。「他工作忙……」
    跟汪宣怀一样开口不到三句就扯到她最不想听到的人,她怀疑原介廷是给他们吃了什么药,还是施了什么迷魂大法,让他们如此牵掛想念他。
    「再忙也叫他要回来给我看一下,我好久没跟他还有你弟,三个人在树下泡茶吃花生下棋聊金庸吶,有空叫他回来啦!」
    「人家阿介现在是总经理,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这个老人啦!」母亲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葱爆牛肉出来。「来来来,趁热吃!」
    「对对对,我都忘记他现在是总经理,好啦好啦,叫他有时间就多休息,没时间就不用回来。」
    「阿介现在工作上的事都顺利吧?」
    「妈你吃饭,我来餵就好。」笑得牵强,她接过婴儿副食品把推车拉进眼前,藉此转移话题。
    「我听恩恩会叫爸爸了,学很快。」
    「宣怀每天晚上抱着他教他说,我看门口的小黑都知道要叫他爸爸了!」
    「他每天都跟恩恩睡?」白天他把小孩带到民宿顾,她以为至少晚上他会把他交给爸妈带。
    「他哦每天只要有间,就把囝仔带在身边,餵牛奶换尿布洗身躯拢自己来,比查某人更厉害。」
    「阿介没来没车,我还特地醃了一桶脆梅,只好下次再带回去。」
    左一句阿介右一句阿介,老天,爸妈根本把原介廷当儿子看,地位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高,差点问得她无力招架,她怀疑如果这次是他自己回来,爸妈说不定问都不问她的去向。
    他实在够会收拢人心!这下要怎么叫她跟爸妈解释她们分手的事,放完假后还是回台北待產好了,免得她烦心。
    好不容易等到小孩午睡时间,她抱起婴儿躲进房间。
    看着在小摇篮里熟睡的恩恩,海遥扬起笑意。以后她的小孩也会这么健康这么可爱,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儿,老弟一个粗旷的大男人都可以把恩恩带得这么好,她当然也可以。
    「叩叩叩」她抬头,母亲轻开了门走了进来。「还好吗?」
    「嗯,恩恩睡熟了。」
    「我是问你。」汪母坐在床边,拿过她的手握在两手掌心中。
    「你们分开了?」
    每次遥遥回花莲哪一次阿介没陪着回来,就算真是忙工作没办法放那么久的假,至少会陪着一两天再赶回台北,再不然以那孩子的个性也会先打个电话回来问候,绝不是像今天这样无声无息,反而让遥遥自己一人回来。
    她没想到母亲竟一眼看得出来,而且一针见血。「我们只是吵架。」
    「别骗了,你是我生的,我会不知道你的个性?」别说都是成年人,阿介的个性稳重老练,加上女儿性情沉静,两人不太可能吵得起来。
    海遥低头,不再辩解。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严重问题,但我相信阿介他的为人,不会胡乱搞东搞西,你要给他解释的机会好吗?」
    母亲认为他们的问题是他的感情不忠,纵使相信原介廷的人格品行,但却不得不把矛头指向他,只因为更相信自己女儿。
    「妈你误会了,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有第三者就好,其他问题都好解决,听妈的话,阿介是个好男人,我很放心把你交给他,你们要好好珍惜彼此,不要错过。」
    他们之间的问题远比第三者严重得多,她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不然自己怎么会义无反顾决定留下他的小孩。
    对原介廷的信任仅止于家中两老,汪宣怀压根不信,全天下男人都一个样,就算米其林吃久了也会腻,餿水厨馀摆到眼前一律当美食吞下肚。
    他们天天聊天,他天天问两人吵架的原因,她一概否认但他不死心,最后使出杀手鐧小灌老姐几杯红酒,她在他眼前落泪的脆弱模样更深深震撼了他。
    妈的,原介廷这混蛋有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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