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换吧。”朱祁钰点头,他知道这个事情,本来以为李贤就是糊弄下孙忠,叛军用朝廷的货币,那还是叛军吗?
    但是他们真的来了,搞一个铸币厂有多麻烦?
    朱祁钰作为大明皇帝,弄了三年才算是走上了正轨。
    “陶都督,朕有个事儿,想跟你沟通一下。”朱祁钰停止了询问密州市舶司之事,而是说到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有命,臣定当竭尽全力。”陶瑾赶忙说道。
    “是这样,福建至今有四万京营,其中有三万余是在京师有家室的,他们已经在福建待了整整四年了。”
    “宁阳侯再带兵有方,时间再长些,也没办法约束了,等到平叛之后,密州市舶司的四万京营,和福建京营换防,不知道陶都督这里,有没有困难?”
    福建京营是正统年间的老营,在福建征战四年有余,这么长的时间由南至北,多少军卒夜里抱着被子,痛哭流涕。
    事实上,若非福建兹事体大,又有农庄法在推行,万事繁杂,军士忙碌异常,否则很有可能就哗营了。
    朱祁钰决定让密州市舶司换防福建,让福建京营归京了。
    时间真的太长了。
    “这没问题。”陶瑾立刻高声说道:“为陛下尽忠!”
    “若是密州市舶司和月港市舶司的航路畅通无比,以后可以走海路,南北调度,也变得简单一些。”朱祁钰点头说道。
    三年一换防,会成为一个定制,返乡的地主,依旧没有放弃,但是陈懋用枪炮阻止了缙绅的返乡。
    这些缙绅,也是这次叛乱的支持者之一。
    陈懋建设月港市舶司的目的,也有防备海上的倭寇的想法。
    大明倭寇,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夫妻肺片也没有夫妻一样,大明的倭寇虽然叫倭寇,但是其背后的人都是大明人。
    “山东布政司今年做的不错,再接再厉。”朱祁钰对着裴纶夸赞了一句,自从孔府倒了之后,山东地界终于迎来了喘息的机会。
    而裴纶安土牧民做的极为周全,没什么可以批评的地方。
    “陛下,臣请农庄法,陛下农庄法在京畿、山外九州、集宁、靖难连成了一片,福建因为兵祸至,也有农庄法,山东百姓凋零,臣请旨农庄法推行山东,天恩泽陂。”裴纶提到了一个想法。
    朱祁钰摇头说道:“不急。”
    农庄法执行三年以来,经过了多次的改变,南北跨度极大。
    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四川都请旨过农庄法,但是朱祁钰一律回复不准。
    于谦曾经上书,说一项政策只有试运行三年,才能算是一个足够稳定的政策;
    现在的农庄法已经实行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稳定了。
    稳定运行五年之后,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执行的政策;
    朱祁钰打算再观察一年,再找找问题,然后再进行推行,主要也是培养掌令官,宣谕百姓诸事。
    农庄法其实朝廷获益不大,但是百姓获益极大。
    朱祁钰决定再等等。
    不谋小利者,所图甚大。
    朱祁钰希望自己的政策能够持续运营二十年以上,让他成为一个稳定且正常的国策。
    想要运行长久,自然要每一步都要走扎实。
    裴纶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臣遵旨。”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地方上想要获得朝廷的政策支持,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尤其是朝廷派来的巡抚李宾言,还被刺杀了,虽然李宾言未死,但是陛下对山东的忌惮可想而知。
    到了山东地界之后,陛下只在城外扎营,从不入城。
    朱祁钰看着裴纶颇为失望的神情,笑着说道:“裴卿勿虑,再等一下便可。”
    “臣等告退。”一众朝臣离开了中军大帐,而朱祁钰单独留下了唐兴。
    “唐贵人生产在即,我怕京师有什么变动,朕赐你永乐剑一柄,照看泰安宫。”朱祁钰对着唐兴严肃的说道。
    唐兴是唐云燕的父亲,性子有些欢脱,但是欢脱不是跳脱,不是不知轻重。
    朱祁钰又叮嘱了几句,唐兴知道兹事体大,立刻带着三五缇骑,顺着驿站,急速回京去了。
    朱祁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陛下既然担心,为何不让卢忠回去呢?”兴安看着唐兴离开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卢忠听到提到了自己,也满是奇怪,作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他居然没有留在京师保护泰安宫,而是跟随出行,实在是有些怪事。
    陛下身边常年跟着九骑天子缇骑,安危之事自然不必担心。
    朱祁钰没有多解释,卢忠是朱祁钰手中的一把刀,但是这把刀一旦离开了主人,就很容易被人摆布,最终折损。
    卢忠只是一个指挥使罢了,朝堂那些被卢忠压制的喘不过气来的朝臣,看到邪恶的暴君,离开京师,面目会变得多么的难堪?
    卢忠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
    朱祁钰压根不给他们机会,折自己的刀。
    再说了都忙活了三年了,一起休休假,钓钓鱼不好吗?
    朱祁钰笑着说道:“拿鱼竿,咱们去钓鱼。”
    这次是真的钓鱼,朱祁钰来到了早就寻好的鱼塘,开始钓鱼,只不过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钓鱼之事而已。
    四勇团营至河南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徐州之战进展顺利,四勇团营将会前往襄阳,如果徐州之战进展缓慢,四勇团营会和四武团营合兵一处共击徐州。
    朱祁钰虽然在钓鱼,但是目光一直看向了徐州方向。
    徐州不好打,城池是正统年间最新建好的砖石城墙,城中三万余人,而石亨只带了六万兵马前往徐州。
    这一战,是大明军队和叛军的第一战。
    敌方的手段和意志,真的如同情报上,表现的那么不堪呢?
    不过,好在有于谦在,顶多攻之不克罢了,应该不会败才对。
    石亨和于谦领兵前往了兖州府,而杨俊和石宁带兵来到了开封府。
    兖州府距离徐州不过十日路程,开封府距离徐州不过二十日路程。
    朱祁钰在等待着前线的战果。
    因为黄河夺淮入海的缘故,此时的黄河是徐州的天堑。
    此战定然十分不易。
    朱祁钰内心一直有个疑问,王骥带着大军云集在南衙,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徐州的重要性吗?
    岳谦等人在应天府的活动,并没有探查到此事,李贤不参与戎政,朱文圭更是不清楚。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唐兴带着三五缇骑,一路快马加鞭,赶至了京师,然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泰安宫,看到一切如常的时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成敬大珰,襄王何在?”唐兴要跟襄王说一声自己回京了,省的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朱瞻墡太怕死了。
    这要是觉得陛下要杀他,他直接在京师造反,大皇帝岂不是要落下一个不顾亲亲之谊,杀掉了嫡皇叔的恶名?
    成敬笑着说道:“殿下在讲武堂,参加盐铁会议。”
    唐兴点头,向着讲武堂而去。
    他已经两年未回京师了,除了城池变得不再方方正正之外,京师的人数显而易见的增多了,街上摩肩接踵,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商贾。
    如此繁华的京师,唐兴从未见过,而且抱在怀里的孩童极多,一片欣欣向荣。
    他赶到了讲武堂,等待着朱瞻墡开完盐铁会议。
    而此时的盐铁会议室内,朱瞻墡正在和群臣们大眼瞪小眼,政务还好说。
    这盐铁会议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真的一点都不懂。
    “这马价银之事,太仆寺卿夏衡和户部尚书金濂决定,计省不是核算过了吗?”朱瞻墡满是疑惑的问道。
    “那还是用银币结算吗?”度支部的大使王祜眉头紧皱的问道。
    这次的马价银共计三十万银币,这是经过反复核算的。
    现在需要朱瞻墡拿主意,这马价银还是用银币吗?
    朱瞻墡眉毛直跳的说道:“还循陛下旧例便是。”
    林绣叹息的说道:“殿下有所不知,三十万银币在宣府可做六十万银币使用,换算成永乐通宝是四亿两千枚。”
    “而当年永乐年间,一年铸永乐通宝五千万枚左右,而当时永乐通宝主要用于海贸,西虏朝贡所获极少。”
    “也就是这次马价银三十万至少相当于永乐年间,二十年送往草原的永乐通宝,而西虏不识财经事务之道,这一下子…怕是民不聊生。”
    吴敬补充说道:“殿下,货币是一种索取私求的工具,它可以支付劳动报酬,也可以索求别人的劳动成果。”
    钱就是钱啊!
    它怎么在盐铁会议上还有社会和政治意义了呢?
    这些人在说什么?朱瞻墡的额头已经在冒汗了。
    林绣看朱瞻墡还不太明白,只好解释了一番当初盐铁会议上的讨论,还拿出了会议记录,让朱瞻墡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朱瞻墡看完之后,吞了吞喉咙说道:“这么多吗?陛下走的时候,没有交待吗?”
    林绣摇头说道:“陛下诸事繁忙,准备亲征就已经很忙了。”
    林绣差点就提醒襄王是在监国位,要拿主意!
    朱瞻墡深吸了口气说道:“还循陛下旧例便是!”
    “三十万就三十万!”
    朱瞻墡说完,连连感慨,陛下真是好狠的心!
    本来互市大家换换铁锅、盐巴、茶叶等物,陛下说可以一体使用银币,所有的鞑靼王囤银币蔚然成风!
    这草原上百姓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用皮袋装满水煮肉,连一点盐巴都不放的日子,还会远吗?
    诸多朝臣互相看了看,最终确定了还是用银币去交换。
    陛下大军南下,万一瓦剌人、鞑靼人、兀良哈人再结盟南下抢劫呢?
    用银币可以有效的虚弱敌人,再加上烧荒,即便是想要结盟南下,哪也得明年了。
    “殿下,兵仗局的有内承运库和国帑的四分利,这部分是劳动报酬,随着水力螺旋压力机的使用,这四分利,是不是要收回呢?”度支部大使王祜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朱瞻墡瞪着眼睛说道:“循陛下旧例就是!”
    胡濙吐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说道:“这样吧,襄王殿下刚刚监国,诸事繁琐,对盐铁会议不了解,我们推迟五天。”
    “林大珰,你把盐铁会议的记录,整理一下,让襄王殿下看看。”
    朱瞻墡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要得,要得。”
    等到群臣走后,朱瞻墡擦了擦额头的汗,政务还好说,他毕竟做过监国,处理起来还算游刃有余,但是这盐铁会议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没过多久,内承运库送来了盐铁会议的记录,厚厚的一大摞,让朱瞻墡额头青筋直跳。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朱瞻墡看着那厚重的盐铁会议记录,哀嚎了一声。
    罗炳忠看着朱瞻墡,也知道这位殿下,清闲日子过惯了,这么忙碌,他还是第一次。
    他眼神闪烁的说道:“殿下啊,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最近京师谣传,陛下亲征前一日有流星,乃是不祥之兆。”
    “殿下以为呢?”
    罗炳忠的手又摸向了腰间。
    朱瞻墡满脸怒气,厉声说道:“钦天监已经说了,寻常天象!就是寻常天象!”
    “锦衣卫干什么吃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干什么吃的?陛下前线征战,有人在后面嚼舌头根儿!就该把他们的舌头给拔了!”
    “让顺天府立刻贴出告示,依大明律:凡造谶纬、妖书、妖言,及传用惑众者,皆斩!”
    “你持孤的腰牌,前往锦衣卫衙门和五城兵马司!若明日还有这等风言风语,追查此事,一查到底,无论是谁,尽数抓捕入天牢!”
    “好好的日子不想过,非要把水搅混了,浑水摸鱼!把大家的好日子都搅和了?!”
    “蠢!愚不可及!”
    朱瞻墡的愤怒是肉眼可见的,他本来就是如坐针毡,这等妖风一起,如果不加以制止,马上天人感应那一套了。
    这种事,必须要出重拳!
    要是陛下回京,听闻有什么襄王天命所归的谣言,他还活不活了?
    罗炳忠的手离开了腰间,颇为失望的说道:“臣领命。”
    “唐贵人的父亲唐兴唐指挥使回京了,在外面候着。”罗炳忠笑着说道。
    朱瞻墡一听松了口气说道:“好,好,回来的好!请,快请,把查谣言之事,交给唐指挥使。”
    “陛下终究是念及了亲亲之谊,没让孤为难啊,还派了一把刀回来,甚好,甚好。”
    什么叫戚畹周亲同气,拳拳之心?
    唐兴虽然不能和汗马功臣相提并论,但也是外戚,皇亲国戚,身份地位特殊,还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这回了京,他朱瞻墡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唐兴和朱瞻墡叙话之后,便回了小时雍坊,准备休息一夜就开始督办谣言之事。
    但是唐兴真的去查的时候,这种风力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根本无从查起。
    京师是天子脚下,大明至善之地,有太医院岐圣门廷,锦衣卫办案,提供线索,还给银币。
    顺天府都贴了告示,若是再有这等风力形成,那就太不给锦衣卫和太医院面子了。
    唐兴颇为失望,这个襄王,实在是太擅长自保了!
    而此时石亨领着兵马来到了黄河准备渡河。
    他做好了叛军半渡而击的准备,但是大河的对岸,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石彪,你领五百人马做前锋,渡河之后,立刻摆开阵型。”石亨深吸了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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