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除了光顾御琼镇以外的时间,孙苒都在喜结良缘认命地挣钱,如今少了御琼犬族的客源,孙苒自然二话不说将所有心力投注在原先的工作上。
    她是喜欢作梦,但她不想只作白日梦。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啦。」克莱儿拍拍孙苒的肩膀,「男人嘛,再找就有了。」
    孙苒不由睨了她师傅一眼,「……你在说什么啊?」
    克莱儿状甚意外,「你还装蒜?你不就是看中人家,但又吃不下去,所以才放弃的吗?」
    孙苒抿了抿唇,「师傅,别胡说了,我心情已经不怎么好了。」
    「好嘛,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啊。」见孙苒没心情和自己说笑,克莱儿忙道:「况且我说真的,离御琼犬族愈远愈好,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孙苒没有辩解,她忆起儿时,那个总给她唱摇篮曲的祖母,总是说着犬族的童话,描绘远古时期尚未演变成人的犬类,作为人类的伙伴是如何忠诚。
    孙苒捧起文件夹,「师傅,今天下午两点有约。」
    克莱儿点点头,「帮我准备一下,还有,花店那里可以开始联系了,十月第三组客人,要求纯白为主的。」
    孙苒连忙拿出笔计本,翻找着笔记,「好的,十一月第一组也可以订了吗?」
    「哪位客人?」克莱儿绑起马尾。「十月第三组的座位名单出来了吗?」
    「杰克和黛西,都是十五岁的年轻人,上礼拜才见过面的。」孙苒再道:「十月第三组座位名单已经放在你桌上了,没看见吗?」
    克莱儿闻言,翻找了一会桌面,「哦,找到了,我有空看一下。至于杰克那几对新人,我这边还要再跟他们沟通一下,年轻人一旦吹毛求疵起来,也不是很好应付。」
    孙苒一一记下,当她忙碌起来,就可以忘记时间,忘记曾经与犬族的过往,只有在很偶尔的时候,那些儿时的憧憬才会闪过她脑海。
    仅此而已。
    日子也就这样过,她间时就会打开素描本,把画一件又一件婚纱,期许自己婚礼那天,能穿着这世上最美丽的一件婚纱。
    她的父亲是西服设计师,她的母亲是婚纱设计师,他们在一场婚礼上相遇,自然而然地在一起,周围的人都说他们是绝配,她的母亲有着浓厚的浪漫主义,热恋期的父亲很欣赏,陷入爱河的两人看彼此都只有无限的好。
    然而好景不常,孙苒两岁以后,关係变调的夫妻正式分居,彼时他们的婚姻迈入第五年。
    按理说,孙苒应该要对这种事很习惯,并且祝福父母自由之后会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但祖母对一生一世恋爱的想法早已深植她心。
    人族较少有离婚的案例,通常连结婚的也不多,否则按人族多重伴侣的原则,婚纱店都该忙得焦头烂额。
    婚姻并无太大的神圣感,只是爱情成果的证明,与顺道邀请亲友共同庆祝的名义,况且并不是每对伴侣都会有结婚的仪式,毕竟对多重伴侣制习以为常的人族而言,每段感情的深浅不一,他们不会轻易许下承诺,合得则来,不合则散,更在意的是彼此之间相处的快乐。
    这天清晨,孙苒去开店的路上,被一名熟面孔的男子拉住。
    「嘿,好久不见。」
    孙苒看清来人,觉得头痛了起来。
    「商隼,你怎么会在这里?」孙苒有所戒备地看着他。
    商隼黑色的耳朵垂了下来,他央求,「拜託你,让我见克莱儿一面,好吗?」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克莱儿跟她说,他们是好聚好散的,现在商隼又来这一齣,她还真是看不懂。
    商隼很无力,「她那时候丢下一句分手就离开了,但我当时被一些琐事缠身,是以现在才来找她。我需要和她聊聊,孙苒,你是知道她个性的,她肯定和你说过我们的事了吧?但事情绝不像她说的那样,我们并没有达成分手协议。」
    交往又不是结婚,但凡有一方不想维持就可以结束关係,只是商隼想死缠烂打,而分手后的克莱儿还是时不时提起商隼,孙苒觉得克莱儿并未忘情。
    「……商隼?」两人循声望去,提着背袋站在不远处的克莱儿眉头紧蹙,她上前将孙苒拉到自己身旁,「你在这里干什么?」
    「克莱儿。」见到克莱儿的商隼甚是欣喜,他握住克莱儿的手,「我们需要谈一谈。」
    「松手。」克莱儿不耐烦地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她侧头对孙苒说:「苒苒,你先去开店。」
    孙苒有些不放心,「哦,如果你需要我的话……」
    「没事,我很快就会处理完。」
    孙苒只好先去开店,但仍时不时注意外面的情况。她透过店门玻璃看着两人谈话,克莱儿时不时抓头发,看起来十分烦躁,倘若不是在意眼前之人,她就不会情绪起伏这么大了。
    克莱儿赶在上班前回到店里,孙苒朝外看,商隼留恋不捨地朝店里看了几眼才离开。
    「还好吗?」孙苒关切地问。
    克莱儿手边动作不停地整理资料,孙苒瞥了一眼,那些她昨天下班前才整理过,克莱儿打开翻一翻见没什么要更新的,便又放了回去。
    「放心,公私分明,我不会影响公事的。」
    孙苒看了一眼资料夹,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镇定地点点头,「师傅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克莱儿虽有些分心,但大事仍有好好处理,偶尔脱线的时候孙苒会替她注意,并即时纠正错误。
    孙苒原想这事大概会沉淀一阵子,没想到下班的时候,商隼掐好时机出现在店门口。
    「你有完没完?」克莱儿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商隼自是跟了上去,「克莱儿,我喜欢你,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你都要结婚了!」克莱儿受不了地叫道,跟在身后的孙苒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分手的主要缘由。「你就开开心心的跟她结婚去,干么还来纠缠我?」
    本来放低姿态不断央求的商隼沉静了下来,克莱儿顿时心虚了起来,不安地别开视线。
    商隼沉默了会,说道:「我和君君都是流浪犬,相似的背景让我们一见如故,很快地陷入爱河,甚至想与她共组家庭。我不明白我和她结婚,与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有什么衝突,君君也有其他伴侣,我们都接受这件事。克莱儿,能说说为什么要和我闹脾气吗?」
    克莱儿深吸了口气,「我没跟你闹脾气,我就是谈不来姐弟恋,觉得我们之间有代沟,仅此而已。」
    「骗人。」商隼皱眉,「我们在一起一年了,你觉得你用这样敷衍的藉口就可以搪塞我?」
    「我说了你又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克莱儿牵起孙苒的手,「我们走。」
    商隼挡住克莱儿,「你看着我的眼睛,诚实的面对我。」
    克莱儿沉下脸,「商隼你烦不烦啊?」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干么还戴着我送你的手鍊?」
    克莱儿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手腕,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鑽,这实在太过难堪。
    她心下一狠,将手鍊摘下,塞还给他,「我戴得久了,忘记是你送的,你要是在意这几个钱,那你就拿走吧。」
    孙苒自是知道克莱儿所言皆是违心,但是她能怎样?总得替克莱儿顾全面子。
    商隼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死死地握着克莱儿的手腕,「你就这么讨厌君君吗?」
    商隼本来要找喜结良缘办婚礼的,但克莱儿直接将他撵走了,算算这个时间点,他估计是来送喜帖的。
    克莱儿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想,乾脆就顺着他的话说好了,省得他问个不停,她无力招架。
    「对!我就是讨厌她,我就是见不得你们两个好,这样你满意了吗?」她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愤怒,咆啸地说出这段话。
    商隼似乎被她直率的言论吓到了,半晌,他垂下眸子,「……我知道了。」
    他离开的样子很落寞,孙苒犹豫了会,绕过克莱儿跑向他,轻声对他说:「新婚快乐,我和师傅怕是没办法到场祝福了。」
    商隼极为勉强地挤出笑容来,「谢谢你,孙苒。」他看了克莱儿一眼,对孙苒说:「抱歉,给你造成麻烦了。」
    孙苒是很想附和说,是啊,亏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她忍住,没继续伤口洒盐。
    待商隼走远后,克莱儿抱膝蹲下,将脸埋在双腿间,肩膀隐隐颤抖。
    孙苒叹了口气,拍拍克莱儿,又心疼又无力,「没事的,你还有我。」
    当晚,他们去超市买酒,一起回孙苒家喝。
    克莱儿一言不发,啤酒一瓶接一瓶下肚,见克莱儿不打算说,孙苒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大致情况,她这个局外人看得倒是清。
    克莱儿喝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孙苒给她披了件毯子,克莱儿即便喝醉也不发酒疯,而是安安静静地,反倒平时的她还聒噪些。
    但孙苒却害怕她安静的时候,她心里有事的时候,一昧地往里吞,若是说出来倒好,就是全都憋着,表面上又没事的样子,叫孙苒十分担心。
    孙苒抱着剩半瓶的红酒,坐在窗前望着明月。
    同一片月光下,公孙华与公孙杳席地而坐,山林间微风徐徐,地上小草因风摇曳。
    公孙杳纯白的睫毛微微翕动,「大哥近日可有收获?」
    公孙华正倒着酒,听了这话,揶揄道:「难为你竟还关心此事。」
    公孙杳缓缓地牵了下嘴角,「既是大家的心意,我自是不能辜负。」
    「你的人生什么时候才可以有点主见?」这话公孙杳自小听到大,但公孙华很少对她说,想来这阵子也确实是疲于奔波。
    「大哥辛苦了。」公孙杳说话慢吞吞的,事实上,她不论做什么都慢吞吞的,给人一种平静恬然的舒适感,但急性子不适合同她相处。「若寻不到合适的,由族内自行举办婚礼就行,我不挑的。」
    「婚姻岂可儿戏。」公孙华训斥了声,但随即想起,任由她与查图穆试婚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查公子是个好人,我们会相处愉快的。」公孙杳轻声说。
    公孙华抿唇,「真话。」
    「唔……」公孙杳在公孙华眼神威逼下,不得不稍微动脑筋思考了会,半晌她才答道:「不知道。」
    公孙华:「……」
    算了,还是赏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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