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慢悠悠的速度在周父眼里那就是磨蹭。
    他从前视镜中看到周母坐上车后,不满地嘀咕着:“你也太慢了,不就是受了点伤吗,至于这么小心嘛。”
    周母知道自己的速度过慢惹得周父不满,忙讨好地向他笑笑:“我不是故意的,待会儿我肯定会快一点的。”
    周父望着前视镜中的周母枯黄的脸,撇了撇嘴懒得搭理她。
    周母坐在后座,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她发觉自己好像只要呼吸过快,身上也会传来疼痛感。
    盐城马路上四轮轿车并不是很多,因此车程极为迅速,很快他们就到了客车站。
    周父见出租车一停,连忙把车费塞到司机师傅手中,给车里的周母留下一句话后就下车往客车站里赶。
    “你慢慢走,我先去买票了。”
    周母“哎”了一声,慢腾腾地下车。
    然后一个人基本是走两步歇一下的速度向前前进。
    并非是周母不愿意走快,而是她感觉到自己胸部突然间疼痛得厉害,那股疼痛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剧烈有时平缓,那种撕裂感袭来时,周母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疼得要裂开了。
    很快,她枯黄的脸色开始苍白,起皮的嘴唇上几乎惨白无色,额头上如黄豆粒大小汗珠一粒接着一粒往下流淌。
    周母实在是疼痛得受不住后,停下脚步整个人逐渐往地上躺。
    周边来去匆匆的乘客们望着周母的模样,驻足观望,有些疑惑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周母的神志清醒,也并未开口求援,所以周围的乘客只是向周母投去关切的眼神。
    不知缓了多久,周母觉得那股体内的撕裂感终于停止了剧痛,这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向候车大厅方向走去。
    不被周母看在眼里的,无声无息围在她身边的乘客们看到周母正常走路的样子,猜想她应该是没事了便都纷纷离去,各自奔赴各自的远方。
    等周母终于走进候车大厅,在一众人群中找到周父的身影后,不由得放下心来,然后艰难地向他走去。
    等她走到周父跟前时,周父抬头看到周母的身形时,眉头紧皱,埋怨道:“你走得也太慢了吧,蜗牛都比你快。”
    敷衍地指了指旁边示意周母坐下,又将手上的客车票直接放在座位上,叫她拿着,待会上车时给售票员。
    吩咐完这些话后周父搭着腿直接眼睛一闭,靠着椅背眯眼休息。
    周母听着周父不耐烦的话,心里头有些难受,但她难受的点并不是针对老伴儿,而是针对她受伤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现在的她什么都干不了,还净给老伴儿添麻烦,心里头十分地过意不去。
    周母嘴唇嚅嗫半晌,到最后什么话也没说,沉默了下来。
    望着座位上的车票,周母怕那薄薄的纸张会被风吹跑,就侧着身子将其拿了起来。
    至于周父指着那处座位叫她坐,她是没法坐下的。
    现在的她,几乎不敢发力,就怕那一处发力不对就扯动胸腔的伤处,然后又没完没了地疼起来。
    所以,她只能站着,尽量将身体重心转到腿部去。
    客车候车厅里乘客来来往往,从周母身后经过的人们望着周母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身形,立即好奇地投去目光。
    有的看着周母指指点点,有的发出嗤笑声,还有的对着周母发出疑惑的询问,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周母望着那些像是在看猴戏一般的人,直接呸了口唾沫,将看她的人给恶心走了。
    站立的时间过于长,周母的腿脚开始酸软,身形有些摇晃,在她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客车终于进站,开始排队上车。
    周母赶紧叫醒周父,和他一起过去排队。
    好不容易上了车后,周父先找了个位置坐下。
    动作缓慢的周母落后一步,等她过去时周父旁边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占了,她只好向后找空位子。
    客车座位空间狭小,周母又不好弯腰坐下,但是她也不可能在车上一直站着。
    于是,她咬着唇,狠下心来,一鼓作气坐了进去。
    胸腔中因为使劲迸发出巨大的撕裂痛感,周母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是将这股滔天的痛感强忍了下去。
    巨大的痛感过后随即恐惧油然而生,周母觉得自己体内的疼痛如同万蚁噬心,绵绵不绝。
    这会儿的痛感不像刚才那样一阵一阵,现在是丝丝缕缕的疼痛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她想着,自己的骨头不会移位了吧。
    周母开始恐慌,她想叫周父,但是又怕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儿,痛感还是延绵不绝向她袭来,周母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叫周父的名字。
    叫了好几声,周父完全没有应声。
    周母脸色苍白,旁边的乘客看到,好心地关问了她一句。
    周母忍着痛意让她旁边的人帮她叫一下前面的穿深蓝色衬衫的老头。
    乘客依照周母的意思去叫人,但是没人答应。他起身上前去看,发现这人睡着了。
    乘客随即将周父拍醒,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周父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你谁啊你,打扰我睡觉干什么,有毛病你啊,滚!”
    骂完乘客后周父随即闭上眼睛,将头转向一边。
    乘客一脸懵,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等他回到座位上时,本想将周父睡着的事情跟这人说说。
    谁料周母脸色苍白,她耷拉着眉头看向乘客,满脸责怪:“他既然在睡觉,你为什么还要去叫醒他,直接回来不就行了。”
    第196章 客车
    乘客望着周母责怪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这人这么说话?
    这人在说些什么?
    这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乘客望着周母头上满脸汗水,以及她那满头银发,外加惨白的脸色。
    顿时心里的气散了。他决定,自己应当原谅这个傻逼。
    这人不长脑子确实是她的错,但是要是因为这个不长脑子的人而生气,好像有些不值当。
    所以,他应该原谅她。
    于是,心平气和的乘客坐回原位置,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的耳机和随身听取了出来,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听歌。
    周母坐在位置上疼得死去活来,满头大汗,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本想呼吸下新鲜空气,但客车车窗她打不开。
    她看向身旁的年轻人,想叫他开下车窗,提声喊了他几句。
    但是年轻人一直没有回应她。
    周母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人刚才耳朵那么灵敏,现在喊他怎么听不到了,莫不是个聋子。
    周母遂抬手扯了扯年轻人的衣袖。
    年轻人手一抬,直接将自己的衣服从周母手中扯了出去,并且将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不想搭理周母的心思一览无余。
    周母自然是看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满脸愤愤。
    她刚想骂他几句,但不料牵动了伤处,那股子钻心地心又一阵阵袭来。周母也没力气去跟那人计较了,只能无力虚弱地摊在座位上,看着出窗外后退的风景。
    要是放在她平时,她肯定得把这人骂得狗血淋头,然后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尊老爱幼这几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可现在的她,只能躺在座位上,偃旗息鼓。
    .
    折磨人的刺痛时强时弱,将周母摧残地没了生气,仿若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
    她感觉自己好像就会在下一刻死掉,或者是被体内的疼痛给撕裂开来。
    客车在公路上匀速地行驶。
    一路经过加油站经过服务站,从商铺林立的马路行驶到人烟稀少的山路上。
    本就被体内痛苦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周母刚酝酿好了一点睡意,本想就此睡过去,最好睡到不省人事,直接将这苦楚给躲避过去。
    可车厢突然抖动一下,直接抖得乘客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上翻腾了几厘米。
    要是搁平时,这种程度的颠簸周母那是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只觉得是在给自己纾解筋骨。
    但对于肋骨骨折的她而言,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颠簸了。
    车厢每颠动一次,周母浑身的骨架仿佛都重新连接一次。
    一次抖动过后就是连绵不绝的刺痛,疼得周母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声的绝望的呐喊。
    山路颠簸,好不容易到站后,客车停在镇上的车站里头。
    在客车停止行驶的时候,周父正正好好睡醒。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施施然下车去。
    而疼得死去活来的周母早已被自己身上流的冷汗浸透全身,整个人黏答答的,银白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湿溜溜,身上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瘫在座位上,连一根手指都没力动弹,只有眼睛珠子能够转来转去。
    第197章 回去
    周父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周母下来,等得生气极了。他气势冲冲地冲上车,边走边吼道:“到站了怎么还不下车啊,非得让我来请你是不是啊,你可真好大的架子。”
    直到周父走到周母的座位旁边,看到周母枯槁的模样,皱眉问道:“你这是咋了,晕车啊?”
    周母虚弱地摇头,声音低沉道:“疼,身体疼,太疼了,我要疼死了......”
    没说一句话,周母喊一次疼。
    周父望着周母的模样,有些嫌弃问道:“你还能走路吗?”
    周母摇头道:“实在是没力气了。”
    周父撇嘴道:“你就不是摔了一下吗,就这么娇气,又是这疼,又是那疼。感情你这在医院花了五百块钱治疗,啥用都没有。那你这钱不是白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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