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嬿起身道:“本宫传御医来看看你伤口。”
    适才那般闹,他伤口定是裂开了。
    赵千俞蹙眉,拉她重新坐回床沿,“不急。先看看长公主的伤。”
    赵千俞蹲在床榻边,手搭在床沿,抬头望向梁嬿,似在征求她的同意。
    梁嬿垂眸,须臾后缓缓撩起衣裙,撩起胫衣,磨破的膝盖被纱布缠了一圈,自是看不到伤口。
    “指甲盖大小的伤口,如今上了药,只要不扯动便不疼。”
    仅给他看了一眼小腿及缠绕纱布臃肿的膝盖,梁嬿迅速将胫衣放下,遮住纤腿。
    “当时一定很疼,”赵千俞坐回她身边,眸色复杂,恨不得马上将那人来,再把数枚铁钉扎进那人膝盖上,“长公主当时怕不怕?”
    梁嬿点头,看向旁边的人后又摇摇头,“比起害怕,我更怕失去十七。”
    她骄傲道:“本宫若是怕了,那十七怎么办?十七中毒,是本宫及时喂你吃了解药,护住心脉。本宫还给十七止血了!你不知道,衣服很难撕成布条,本宫手都弄疼了。”
    看她滔滔不绝说着,赵千俞弯唇笑笑,道:“如此勇敢?”
    梁嬿仰头,得意又炫耀。
    她也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勇敢。
    梁嬿今夜不想与他胡闹,推搡着他,坦白道:“本宫担惊受怕守了你一下午,如今你安然醒来,本宫悬着的心终是落下。你莫要闹了,本宫乏了,只想早些上床歇息。”
    说完,梁嬿耳尖微红,她垂下头去,盯着凌乱裙摆下的鞋尖。
    赵千俞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
    他如今受了伤,昏迷时一直被安置在梁嬿床上,瞧着样子他应该是不用回到隔壁屋中。若是他今夜没有醒来,梁嬿应该是会在他身边守着他。
    听梁嬿适才说的,她的意思是,她要和他一起在她就寝的地方,一起歇息?
    赵千俞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梁嬿口中说出的,因为梁嬿从未在清醒时让他留宿她寝屋。
    前几次,是她没有力气将他骂走,他才如愿睡在她身边的。
    赵千俞眉梢轻挑,试探性问道:“长公主的意思是,我们今夜,一起?”
    “笨蛋。”
    梁嬿低喃骂他一句,非要她一字一句给他说清楚,他才明白吗。
    分明就是装傻充愣。
    “你若是想回原来的屋子,你便回去罢。”梁嬿不悦,闷头将鞋子脱掉,兀自回到床上最里侧躺下。
    她将被一裹,后背对着外面。
    望着生气的背影,赵千俞终是明白梁嬿的意思。
    他惊讶又欢喜,侧过去躺下。
    手臂隔着单薄的被子,赵千俞再自然不过把梁嬿拥入怀中,“不回去了,今夜在此守着长公主入眠。”
    梁嬿垂下眼睑,看见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情不自禁扬起笑容。
    平素在情.事上,他恨不得与她整日形影不离,今日她就差一点捅破窗户纸,他倒是糊涂了。
    梁嬿忍不住低骂一句,“笨死了,本宫若是不让你睡在此处,送你回府那刻便将你安置到了你原本的屋子里。”
    “早知护长公主受伤能在长公主寝屋中歇下,我应该早些当一回这英雄。”
    赵千俞话未说完,梁嬿回转身子,指腹抵在他唇边。
    “不吉利的话,不准乱说。”梁嬿眉头紧蹙,差点经历生死离别的她不允许他将性命看得这般轻。
    这种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的心情,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只有经历过,她才明白,原来她心里最看中的人是谁。
    赵千俞见她眼眶又泛起了些许晶莹,心顿时慌了,拂去她眼角的泪,轻声哄道:“好,不说了。”
    一想到在山林间惊心动魄的一幕,梁嬿心有余悸,鼻尖突然泛酸。
    梁嬿翻身,侧躺着的赵千俞顺势把她揽进怀里,让她枕在他手臂上。
    梁嬿坦白道:“其实在林间本宫很害怕,害怕以后再也看见你了。本宫后悔带你出来了。”
    “傻瓜,若是不带我随行,才真的中了坏人圈套。”赵千俞庆幸有他随行,也庆幸他因此恢复了记忆,等不了多久,他就能光明正大以睿王的身份出现在她眼前。
    是梁嬿曾经藏在心底的那人呐。
    “再也见不到长公主,我恐是会疯。”赵千俞不敢想这不吉利的假设,于是越发坚定了与梁嬿坦白那日向她提亲的决心。
    面色狠戾,赵千俞咬牙切齿,道:“不管是不是摄政王指使死士对长公主下毒手,我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让他偿命。”
    “还说本宫,你不也将打打杀杀挂在嘴上?”
    摄政王固然可恨,但今夜她与十七谈心,如此美好的时光,不应被这种事打乱气氛,梁嬿额头轻蹭他面颊,道:“今夜我们都不提他了,晦气。”
    “听长公主的,不提了。”
    赵千俞从不会见好就收,他不知足问道:“那我以后都在长公主寝屋歇息?”
    他希望如此。
    待背上的伤好些了,他就能“伺候”梁嬿了。
    梁嬿纤薄的肩膀往动了动,推搡道:“本宫乏了,不准说话,快睡觉。”
    这一夜,赵千俞在梁嬿寝屋歇下,拥着女子入眠。
    两人什么也没做,合衣相拥而眠。
    梁嬿倒是睡得香甜,赵千俞几乎整夜未眠。
    怀里的女子娇软的面颊时而在他胸膛轻蹭,搭在他腰间软糯的手指时而紧了紧。
    香软在怀,赵千俞却什么都没碰,他真觉他窝囊。
    偏生第二日,梁嬿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他眼底的鸦青,指腹轻抚那圈鸦青,迷迷糊糊问道:“十七昨夜没睡好,是认床么?”
    女子迷迷糊糊,显然是还未开眠,那软糯糯的声音宛如沾了甜腻的蜂蜜,诱人品尝。
    赵千俞敛去她面颊的碎发,红润的面颊摸上去软软的。
    他“嗯”一声,算是给梁嬿答复。
    晦暗的目光一寸一寸挪动,最后停在梁嬿松散的中衣上,赵千俞道:“长公主这些日子多休息,养养身子。”
    梁嬿迷迷糊糊,面颊在他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道:“好。”
    赵千俞抚摸她后脑,“真乖。”
    梁嬿抱着他,道:“十七也是哦,伤口快快好起来。”
    赵千俞未置一词,下颌轻轻蹭了蹭女子头顶。
    等那天到来,她最好记得今晨的谈话。
    作者有话说:
    至少要等十七伤好了才能嘿嘿嘿,上一章炸出一群lsp[狗狗探头]
    不单单是这次,十七一直稳定发挥好伐。
    第46章
    这几日,赵千俞都宿在梁嬿寝屋。
    对于他的伤,梁嬿格外上心,换药和饮食她都逐一过问,避免纰漏。
    赵千俞看着在他身边忙前忙后的女子,甚至满足。
    这次失忆流落姜国,也算是因祸得福。
    “笑什么笑?乖乖喝药。”梁嬿从侍女手中端过药,去到十七身边坐下,只见他唇角溢满笑容,忍不住说他几句。
    一勺棕黄的汤药递到唇边,赵千俞平素喝药从不眨眼,话也不说直接端起药碗一口饮下,哪像今日需得梁嬿亲自来喂才饮下。
    赵千俞就着梁嬿喂药,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喝完碗中苦涩的药。
    甚至觉得时光可再慢些。
    这些天长公主殿下对十七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侍女们都看在眼里,她们定是不会在此耽误两人,于是接过空碗便退出房中。
    梁嬿理了理裙摆,在榻边坐下,轻轻叹息一声。
    那声音极小,但耳力甚佳的赵千俞还是听见了。
    赵千俞起身,蹲在榻边,抬头望着眼前不悦的女子,关切问道:“怎了?谁惹长公主生气了?”
    梁嬿握住男子搭在她膝盖上的手,道:“十七,那日在山林中刺杀本宫的主谋寻到了。”
    从梁嬿失落的神色中赵千俞已经猜到了几分,情况不容乐观,于是问出所想,“摄政王将替罪羊推出来定罪?”
    若是他们的猜想无误,主谋是摄政王,如今凶手寻到,梁嬿不会是这副失落模样,她应是比谁都高兴。
    显然,这位寻到的主谋,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位。
    梁嬿点头,摩挲着他手指,详细说道:“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追查此事,但他们在那群死士身上并未寻到丝毫线索。为方便管控军中武器,我朝规定,所有兵器都冠以统一的标识,但是地上散落的箭,没有标识,但从这一层面上看,幕后主使似乎并非官场中人。”
    “而就在朝廷追查此事的第四天,一中年男子在街上辱骂本宫,被官府的人捉走。本宫刚遇刺杀,陛下对本宫的事情更加上心,此人便交到了大理寺少卿手上。大理寺少卿一审,中年男子全交代了。”
    赵千俞越听,眉头蹙得越深。是巧合?还是真正的凶手急了,随便推了个人出来顶罪?
    他更偏向是替人顶罪。
    “中年男子姓周,”梁嬿看他一眼,道:“自称是周可的父亲。”
    “这般巧?竟然是他。”赵千俞轻扯唇角,显然是不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周可入长公主府,周父将周可入府,再到周可死去,这两件事统统归到本宫头上,从江湖上雇佣了十二名杀手蹲守在本宫府邸附近,那日趁着本宫去万佛寺未带侍卫,便心生歹念,欲夺本宫性命,为他儿子报仇。”
    “听上去,是个像模像样的复仇计划。”赵千俞自是不相信这狗屁认罪之词,“但太过拙劣。”
    梁嬿道:“周父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为,他不惜一切代价为儿子报仇,寻杀.手追杀本宫。认罪后周父自尽了。”
    赵千俞面色阴沉,嗤笑一声,道:“自尽。我看是做贼心虚,为了庇护幕后凶手。”

章节目录

裙下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尔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尔屿并收藏裙下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