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派他进入长公主府,就是让他取接近十七,找机会将十七带回摄政王府。
    他今日本是想借梁嬿之口来打压十七,使得十七对梁嬿失望,如此一来,他好说服十七与他逃出长公主府。
    没承想竟是十七亲口邀他逃走。
    皓月当空,皎洁澄明,天色将黑未黑,乌蓝中映着稀疏的星星,如画一般。
    因为梁嬿特许,十七在长公主府可随意走动。
    吃罢晚膳,十七看似在前院消食散步,实则是在察看府中守卫,他既然下定主意要离开,便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梁嬿寝屋烛火通明,与屋檐下微弱的灯笼光行成鲜明的对比。
    十七立在远处,皎洁的月光和微微烛光洒落他身上,竟也能从他颀长的背影中看出几分温柔来。
    忽地,长乐从花圃中钻出,跑到台阶上,圆鼓鼓的眼睛看了看远处的十七,随后溜似的跑进屋里。
    “刚给你洗完澡,怎又跑到花圃里打滚去了。”
    十七听见梁嬿的声音,似乎看到了卧在榻上的女子凶巴巴把长乐拎起来,又凶巴巴将它拎去洗澡。
    在屋外站了片刻,十七回到房中。
    躺在床上,十七脑中竟想起两日梁嬿维护他这事。
    “要你瞎操心,我难不成还会被欺负?”
    十七枕在手背上,喃喃自语抱怨着。
    倏地,十七恍惚,想起前不久这张床梁嬿睡过。
    他起身,拿起枕头去软榻,刚躺下没一盏茶功夫,又忆起这榻梁嬿也躺过。
    十七究竟片刻,还是回了床上。
    “罢了,最后一晚了,将就将就。”
    可躺下后,十七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不睡了。
    一枚玉佩被他从衣柜最底层拿出,如今正握在他手中。
    长灯如豆,玉佩莹白剔透,上面的凤鸟纹路更是雕刻得栩栩如生。
    这玉佩是梁嬿给他的。
    玉是好玉,能换个好价钱。
    十七犹豫。
    微黄的烛火下,眸底情绪不明。
    桌上放了一支金钗,是那次梁嬿怕黑不慎掉落在他屋中的。
    从长公主府逃出去,他要去往何处?
    这是个问题。
    自打十七决定离开,便考虑了许多。
    摄政王府,他是断然不会去的。
    若想不被梁嬿再捉回去,他肯定是越早出京城越好。
    金钗被十七握在手中,尖锐的钗头戳进他指腹,渗出血珠。
    十七不觉痛,反而将那金钗握得更紧。
    “小骗子,不是喜新厌旧么,那我走后,你最好不要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这日,梁嬿醒来时辰已经不早了,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便唤来秋月服侍她起床。
    “外面何事闹哄哄的?”梁嬿立在织锦屏风后面,由秋月伺候穿衣。
    秋月惶恐,跪在地上道:“殿下,十七和周可不见了。”
    早上小厮去敲十七房门,无人应答,推门一看房中空空如也,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梁嬿倒是没有太惊讶,让秋月起身。
    脚步缓缓,在梳妆台边坐下,梁嬿道:“才五日,摄政王的人就坐不住了,将本宫的十七拐跑了。”
    篦子梳到发梢,梁嬿望着镜子中姣好的容颜,道:“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十七给本宫找出来!派人多留意药铺。”
    秋月担忧,问道:“殿下,若是十七去了摄政王府,这可如何是好?”
    梁嬿胸有成竹,“他不会去的。”
    嘴上虽这般说,可梁嬿心中还是没有底。
    也不知她编的谎话,十七听进去几分。
    夏日就是这般,连上午的太阳都刺眼,炙热。
    偏僻窄巷堆满簸箕和竹竿木棍,杂物堆积中连下脚何处都需考虑片刻。
    十七浑身乏力靠在破旧的墙边,渐渐觉得呼吸不畅,白净的面庞逐渐转粉。
    周可扶起虚弱的十七,道:“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不对劲了。十七,跟我回摄政王府,摄政王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诊治。”
    十七呼吸急促,乏力之下伸手去推周可,可软绵绵的力道哪能推动他。
    “出府后我们各不相干。”十七孱弱,大口喘|气下挤出一个“滚”字。
    他不去摄政王府,也不回长公主府。
    逃离梁嬿时顺带捎这小白脸出来已是他多管闲事。
    “即使如此,十七还是随本宫回去罢。”
    倏地,梁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十七怔住,回身只见巷子另一边,梁嬿锦衣华服立在巷口。
    侍卫拨开窄巷边堆积杂物,腾出条没有障碍的道来。
    梁嬿脚步轻盈,端端朝靠在墙边孱弱的男子走去,“十七,你逃不掉的。”
    长公主府,正厅。
    十七吃完尹况给的解药后已经无碍。
    乏力和呼吸困难的症状皆已消失不见。
    檀香袅袅,梁嬿抱着长乐,悠悠看着被捉回来的两人。
    只是周可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而十七却是没有任何束缚,端端站着。
    十七面露愠色,道:“强扭的瓜不甜。”
    梁嬿道:“瓜甜与否,本宫不在意。本宫就好这口。”
    十七质问道:“长公主何时给我下的药?”
    他夜里从府上逃出时并未不适,能解释他在晨间乏力和难以呼吸的原因,怕只有这个了。
    只是他不明白,他将心思藏得很好了,为何还是被梁嬿发现。
    “从你入长公主府的头日,本宫就告诉过你不要想逃,你偏不听。你每日进食的饭菜本宫皆让尹况加了些东西,一旦哪日不吃,毒症就会发作,”梁嬿抚摸长乐耳朵,道:“譬如今晨。本宫故意放走的,因为本宫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你,让你乖乖回到本宫身边。”
    “卑鄙,阴险。”十七咬牙切齿,“长公主好手段。”
    “本宫好手段?十七不妨问问和你同出长公主府的那人,”梁嬿视线越过十七,落到跟只螃蟹般绑住的周可身上,继续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十七凌厉的眼神看向周可,想起周可这一路叫他投靠摄政王,他全明白了。
    “你是摄政王派来的人?”十七蹲下问道,一股骇人的气场随之而来,逼得周可忍不住往后挪动。
    手掌搭在周可肩上,轻轻一捏,满目冰寒看着手下的人。
    “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十七虽有了答案,但仍不死心,不能梁嬿说什么,便是什么。
    周可怕极了,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罗刹,心尖一颤下点了头。
    拍拍周可肩膀,十七起身,平静地看着梁嬿,问道:“有刀么?”
    梁嬿座位旁边倒是有一盘水果,盘中有把削皮的匕首。
    抚摸趴在膝盖上的长乐,梁嬿眸光潋滟,对上十七的乌黑的眼睛。
    须臾后,梁嬿笑着让秋月将匕首给十七。
    秋月一动不动,摇头道:“将刀给了十七,若是伤了殿下怎办?”
    梁嬿微微歪头,笑着问他,“十七舍得吗?”
    十七:“舍得。”
    梁嬿笑了笑,命令秋月将刀给十七。
    “等等,那盘水果也一起端来。”十七沉声道。
    秋月一并端去,新鲜的荔枝,紫黑的葡萄,刚摘的蜜桃分门别类摆在盘中。
    十七慢条斯理剥着荔枝,汁水打湿他手,便又拿帕子擦拭干净。
    “长公主这荔枝不错,汁多果甜。”
    话毕,十七拿起匕首,一手拎起周可,“砰”的一声,将人扔到正厅外的主道上。
    动作迅速,一气呵成。
    紧接着,匕首出鞘,刀刃精准无误地划破他喉管。
    翠绿的叶子被鲜血染红。
    干净的石子路也多了个碍眼的秽物。
    温热的液体溅到十七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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