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洗砚合上手里的报纸,漫不经心,语气淡淡,“也就还好。”
    顾洗砚同志全身上下真是哪儿哪儿都硬,尤其是那张嘴,叶朵朵在心里感叹。
    “叶同志曲目选好了吗?”安南停下来,微微侧身,往门口看。
    叶朵朵跑过去,带着几分迫不及待,一指弹地摁下几个黑白键,眼睛亮晶晶地问安南,“这首曲子如何?”
    安南显然有些惊讶,“确定吗?”
    叶朵朵点头,“百分之百确定,而且非它不可。”
    “确定就行,”叶朵朵既然考得进文工团,足以说明她舞蹈功底够扎实,对此,安南丝毫不怀疑,更多是期待,他还没看过叶朵朵跳舞,坐正身子,抬起双手,整个人优雅而高贵,“叶同志,我们开始吧。”
    叶朵朵换好芭蕾舞鞋,说起范儿就起范儿,纤细白皙的双臂缓缓舒开,随着悠扬的钢琴声,翩翩而起,往后退了几步,在调子上扬那一瞬,来了个难度系数偏高的腾空大跳,双腿绷得笔直,流畅无比的一字叉,上半身往后仰,雪白的天鹅颈无限延伸,宛如春日里第一枝嫩芽,手脚落地也毫不拖泥带水,甚是灵动……
    简单两三个动作已经完美展示了她扎实的芭蕾舞基本功。
    安南平静的眸光再起涟漪,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合作搭档,不求一骑绝尘,只求旗鼓相当,互相配合,奉上一场不留任何遗憾的汇报演出。
    第一次配合,已经如此默契,假以时日,可见一斑。
    要是换做平时,顾洗砚心里肯定不痛快,毕竟媳妇是他的,他一个人的,怎么能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这么有默契。
    之所以没感觉,是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叶朵朵一人,其他任何东西,包括安南在内,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存在感,是空气无疑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他明天就要回基地了,看不到媳妇跳舞,顾洗砚有小情绪了。
    你有小情绪就折腾我呀!叶朵朵觉得这个男人太坏了!深更半夜,居然让她在床上劈叉,还是不穿衣服的那种。
    太羞耻了!
    春光乍泄,一览无遗。
    他在她耳边说:媳妇,你好美~
    叶朵朵羞得炸开了,这个变态啊!
    北城培训即将结束,顾洗砚接下来会很忙,至少一周不能回家,就连竞选当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场。
    对此,顾洗砚深感愧疚,晚上更加卖力。
    叶朵朵:“……”
    欲行不轨何患无辞。
    顾洗砚回基地后,叶朵朵白天在团里排练,下班回家跟安南一块练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一点不觉得累,反而盼头十足。
    她一定成功选上b角,当作生日礼送给顾洗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应该喜欢吧!
    叶朵朵忐忑的同时,满怀期待。
    一想到这儿,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带着几分少女欲说还休的娇怯。
    “爸瞧见没?我就说没唬你爸,叶朵朵她都背着洗砚做了什么?青天白日居然把人叫家里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老顾家的脸都给她丢光了!这种败坏门风的儿媳妇,您还念及往日情分留她干嘛?”顾洗薇不请自来,还将顾老爷子一并拽过来,跟她一块捉“叶朵朵”的奸。
    第29章
    为了救儿子的命, 顾洗薇出了趟远门,各方走动, 就为托关系把陆时风从前线调下来, 幸亏顾家老大帮忙,陆时风这事儿才有了转机,忙活了这么久, 终于将人送去了海洲岛。
    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但至少小命保住了, 再过一两年,顾洗薇再想法子把儿子接回北城。
    这段时间, 顾洗薇操碎了心,吃不好睡不好, 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白, 脸上皱纹也长出好几根, 她回来跟丈夫诉苦, 丈夫不心疼她就算了, 居然说她是进了更年期。
    顾洗薇跟丈夫大吵了一架,一吵架必然翻旧账, 一翻旧账必然扯到唐曼宁, 她就知道陆年正忘不掉那死女人, 以致她闺女也要护着, 她说半句不是, 他都不高兴。
    明明, 叶朵朵险些要了她儿子的命,她儿子难道不是他儿子吗?在他心里, 唐曼宁就这么重要, 亲生儿子也比不上死女人的闺女?
    “陆年正, 你个没良心的!你就承认了吧!叶朵朵就是你跟唐曼宁那个死女人苟且留下来的野种!”顾洗薇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有证据。
    陆年正怒不可遏,甩手给了顾洗薇一巴掌。
    顾洗薇疯了,双目赤红地扑过去,又是扯头发又是撕衣服,最后在他脸上抓了好几道。
    陆时雪下班回来看到俩人打架,哭兮兮地冲上去帮忙,是想把顾洗薇拉开,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摁到了顾洗薇身上。
    “砰!”
    顾洗薇一头磕茶几脚上,眼冒金星中,摸了一把额头,鲜血淋淋,随即晕了过去。
    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叶朵朵,闹得鸡犬不宁,她倒好,进了文工团,据说混得风生水起,还把自己的姐姐撵去了员工宿舍。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不管怎么样,林思晴也是他们陆家名正言顺的未来儿媳,由她这般欺辱,她顾洗薇不要面子啊!
    林思晴昨天去医院看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问她是不是觉得委屈,林思晴摇头,“朵朵一直这样,我早习惯了,我只是心疼伯母。”
    林思晴越懂事,顾洗薇越恨叶朵朵,当即拉着林思晴保证一定帮她讨回公道。
    “伯母,我不委屈,真的,您就别操心我的事了,什么也没您身体重要,”林思晴善解人意地宽慰顾洗薇,“再说,朵朵最近忙着在家排练,没空找我不是,我也终于可以喘口气。”
    字里行间满满的委曲求全,让人不得不心疼,顾洗薇拍她的手,再次跟她保证道:“你是我们老陆家的儿媳妇,哪儿由得她叶朵朵随便欺负,思晴,你放心,妈向来说话算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顾洗薇心里却没个谱,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叶朵朵,毕竟有顾老爷子和顾洗砚护着,没个正经理由,她也不好发难。
    一筹莫展之际,林思晴提醒了她,就知道这个小骚狐狸不是个安分的,没勾搭上她儿子,转头就找了别的男人。
    打着排练的名号,居然带人回家厮混,她今天非得当老爷子的面,把她那层小羊羔皮扒下来,让老爷子亲眼看看自己疼爱的小儿媳到底什么货色!
    叶朵朵收回展开的双臂,笑靥如花地跟顾老首长和顾洗薇打招呼,“爸,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顾洗薇冷嗤一声,白眼翻上天,“你倒盼着我们不来,这样,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不会被人知道了,是不是?告诉你,纸终究包不住火!”
    “什么勾当?”叶朵朵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大长腿随意一抬,就跟地里刚刚冒出来的葱白,“跳舞吗?”
    顾洗薇瞥了眼叶朵朵的大白腿,恶心得想吐,“叶朵朵,你这是跳舞吗?我看你是睁眼说瞎话,谁跳舞穿这么少衣服?你怎么不穿裤衩子跳?”
    叶朵朵很有耐心跟顾洗薇科普,“二姐,这是练舞服,文工团都这么穿,不信,你回去问小雪,她们是不是裹着棉袄练舞?”
    “我看你就是嘴硬,人家小雪她们练舞,在场又没有男同志,哪像你……”顾洗薇指着坐在钢琴前面的安南,“这么耐不住寂寞,洗砚不在家,居然把野男人带回家厮混。”
    “二姐,你这真是……”叶朵朵顿了顿,斟酌了用词继续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啊。”
    顾洗薇:“……”
    “我跟安南同志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端,只是搭档,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安南是未来大家,叶朵朵对他除了欣赏和崇拜,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这件事,她问心无愧,如果顾洗薇一个人,她都难得解释,之所以说这么多,完全基于尊重顾老首长。
    顾洗薇明显不信,她相信他老爹也不得信,“爸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什么人没见过,叶朵朵这些个小儿科把戏肯定骗不了你对吧?”
    叶朵朵几步上前,站到顾老首长另一侧,一脸真诚,“爸,我没骗您。”
    “爸,我才是你亲闺女,我还能骗你不成?”顾洗薇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说到底叶朵朵只是外人,她就不信血还不能浓于水?“爸,一句话,你到底信我还是她?”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老首长,缓缓地抬起一只手,示意顾洗薇闭嘴,随即越过对方,看向她身后的安南。
    安南立马起身跟老爷子打招呼,彬彬有礼。
    顾老首长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视线一转,落到安南前面的钢琴上,目光沉沉,想起些许个陈年旧事。
    顾洗薇跟着看过去,越看越觉得钢琴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不是她老妈那台钢琴吗?
    顾老太太生完老二后,身子一直没养回来,顾老爷子心疼媳妇,强制把人从文工团拽回来,怕她在家无聊,花高价连夜置办了一架钢琴,顾老太太没事儿弹上一曲打发度日,身子也一天一天有所好转,谁想四十五岁那年意外怀孕。
    顾老太太自然舍不得打掉孩子,顾老首长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最终耐不住媳妇软磨硬泡。
    高龄产妇生子本来就危险,更何况老太太身子始终没能彻底养回来,小儿子生出来不到两个月,老太太就撒手人寰走了。
    顾老首长为此消沉了大半年,除了工作,大多时间把自己和钢琴关在房间里,要不是顾洗砚发那次高烧险些把人烧没了,老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钢琴不是一直锁在老宅三楼吗?老爷子不准任何人进那个房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完蛋了!叶朵朵完蛋了!
    为了讨野男人欢心,居然把老妈的钢琴偷出来,老爷子这回不把她扫地出门,她顾洗薇的名字倒着写!
    有好戏看了,顾洗薇看热闹不嫌事大,表情夸张地指着钢琴尖声喊道:“爸,妈的钢琴怎么在这儿?叶朵朵把钢琴搬过来这事儿,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顾老首长扶额轻叹。
    这孩子怎么回事?搁耳边一惊一乍,老头子耳朵都要给她喊聋了。
    见人一脸无奈,顾洗薇心情激动,老爷子失望了!老爷子生气了!太好了!她终于等到这天了。
    太逗了!这个顾洗薇怎么这么搞笑?叶朵朵差点就笑出声来。
    小骚狐狸脑子被门挤了?人赃并获,她还笑得出来!顾洗薇倒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几时。
    顾洗薇双手环胸,坐等好戏。
    却听到老爷子说他知道。
    顾洗薇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叶朵朵偷钢琴这事儿,老爷子居然知道?偷之前提前打招呼了?不可能!
    “爸,你这是干嘛呀?叶朵朵偷老妈的钢琴,是犯法,我不报公安抓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只要你把她撵走,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陆年正是,没想到老爷子也是,叶朵朵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一心一意地护着她,顾洗薇要气死了。
    顾老首长再次叹气,“赶紧报公安,还小朵一个清白。”
    顾洗薇简直无语了,老头子咋就这么冥顽不灵?
    “洗砚回家搬的钢琴,那天你还没回来,不过好些人都有看到,不信你自个儿去问。”顾老首长说。
    顾洗薇仍是怀疑,“那是妈的钢琴,你都不让我们碰的,怎么可能随随意意就让老三搬过来。”
    “我倒想让你们碰,还不是你们没那本事,”顾老首长说到这儿就忧愁不已,花白的眉头拧成一团麻花,小声念道:“我媳妇多会弹琴,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没继承一点艺术细胞,琴棋书画啥也不会,整天就知道干仗,也不知道随了谁?”
    顾洗薇:“……”
    顾老首长嫌弃地睨了顾洗薇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呀,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安南同志会弹琴,我为啥不同意洗砚把钢琴搬过来?物尽其用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没事儿多读点书吧。”
    顾洗薇给老爷子说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顾老首长再给她扣一顶高帽子:“老二,你不是要报公安抓你爹吗?发什么愣,还不快去!”【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什么大义灭亲,分明就是六亲不认!
    顾洗砚想死的心情都有了,“爸,你这就冤枉我了,我说的是报公安抓叶朵朵。”
    “抓小朵就是抓老头子我!”顾老首长护短护到底,声色俱厉,“你撵她走就是撵我走!”
    顾洗薇:“……”
    在她印象里,老爷子向来明事理,怎么一到叶朵朵这儿,他就老糊涂了,蛮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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