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被火铳齐射扫荡过的高丘上,死尸交叠而血迹模糊,燃烧的硝火烟尘漂浮升起后,四面站立着的射击军火铳手们在军官挥旗呐喊后,呼啦啦分别将原本端着的长火铳架在肩膀上,握住弯曲的木托,海蓝色罩衣下的双足收回并立,接着整齐地转身,踢着奇怪的脚步,一下接着一下地喊着号子,列队绕着扇形的路线,十分熟练地由数队合拢一个长纵队,笛声嘟嘟嘟有节奏地响起来——他们开始在阿尔苏城的守兵视野里走向了西南的沙洲,在那里胜利者的大营已经立起,埃及士兵的尸体正被集中掩埋。
    前来援救的三位王公爵爷,此外还有伴同而来的诺曼底伯爵罗伯特.柯蒂斯与布洛瓦伯爵斯蒂芬,和阿基坦公爵吉约姆、亨利四世的宫廷元帅康拉德、弗兰德斯罗伯特及原本戈弗雷伞下的诸位骑士领主,在树立的旗帜下欢声笑语,互相拥抱祝贺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
    “将眼前的阿尔苏城拔除后,圣城西侧的海岸就统一收复到基督子民的手里了!”弗兰德斯罗伯特十分高兴地指着孤零零立在海滨高原上的那座城堡说到——它距离圣城确实太近,如同把抵在咽喉上的匕首,从拉姆拉骑马到这个阿尔苏城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先前戈弗雷还活着的时候,就对其用过兵,希冀除去这个“眼中钉”,但却未能成功。
    而此后若是攻下眼前这城——阿尔苏港,就能与雅法港连为一线,这样圣城的海上交通即能畅通无阻,对于它而言海洋上便只剩下两个威胁:南部海岸埃及人的海港据点亚实基伦,还有北部海岸和伽密山间的两座异族海港据点海法、阿卡。
    “我愿意将加利利和阿尔苏馈赠给博希蒙德公侯!”就在众人喜不自胜地议论未来图景时,立在人群中央的鲍德温忽然发声说到,随后所有目光都集中到这位年轻人身上,“另外若是艾弗德勒乞降的照会到来,我可以接受下来,采取明智审慎的决策恢复原先的边界线和黎凡特海、红海的贸易。接下来我们便去攻占海法和阿卡。”
    鲍德温这番话很明显:我现在就是这个圣城王国的新领袖,此后我的剑将守护所罗门圣殿里的誓约法典。
    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先是戈弗雷的旧部骑士欢呼跪拜下来,而后所有人都表示接受——接受的不光光是指令,还有发布指令的人,即鲍德温.尤斯塔斯。
    三日后艾弗德勒的使者便到来,他们承认了先前战役的惨败,并许诺耶路撒冷王国有占领阿尔苏、海法和阿卡的权力,己方绝不会派遣任何军队进行阻扰;艾弗德勒还承认了高文收取整个塞浦路斯岛的权力,己方也绝不会做出干涉;此后双方将和平相处友好往来,各自退回原本的疆界之内,恪守着坚忍和公义,如有纷争绝不轻易诉诸武力。
    博希蒙德、高文和鲍德温也都对这份和约表示认可,他们挨个走上前取出自己印章,在文卷上盖上了权力的印记。
    埃及使者告辞离去后,无望的阿尔苏城连带里面的五千居民投降。按照约定,它和整个加利利海岸土地全都成为博希蒙德的临时采邑,他有权获得这里的关税和地税来供养自己的军队。
    天气炎热起来,圣城外旷地上的椰枣树、橄榄树投下了细瘦的影子,重新获得和平的居民们选出了三百名代表,热情洋溢地举着花环立在伯利恒门外,迎接着圣城的新主人鲍德温凯旋。
    欢呼声中高大英俊的鲍德温骑在白色的战马上,高文和博希蒙德身着印度棉织就的轻袍,左右策马追随其后,来到了城门处。
    在那里萨姆贝尔和莫里斯两位主教脸上堆着汗水和欢颜,在那里翘首等待很长时间了。
    “尊贵的宗主教阁下,我记得这座城门是教会产业来着,我们经过这里是需要缴纳通行费的,对不对?”马背上的鲍德温看到这二位,语带讥讽并作势要从腰间摘取钱袋。
    而旁边高文则已提起个小钱袋,准备交到鲍德温手里。
    两位神职人员飞速奔到马前,其中萨姆贝尔谄媚地拉住马儿的缰绳,“是的,所有通行这里的凡人必须要缴纳费用,但国王却不用,因为他不是凡人,况且他也是这里所有的一切的不二主人。”
    果然萨姆贝尔为了暂时自保,使出了压箱底的招数,他要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给鲍德温实施神圣的涂油礼,“拥戴”他登上国王的宝座来取代亡兄的执政官头衔,就此与鲍德温结成利益同盟。
    “真是辛苦了,宗主教阁下。”高文收回钱袋,提起马缰面带嘲讽,眨着蓝色的眼睛,慢悠悠地从脸面上阴晴不定的萨姆贝尔前踱过。
    当日在所罗门圣殿当中,鲍德温在众人赞美声里,和妻子歌德希尔德并肩,谦逊地低着头,戴着黄金和宝石做成的荣耀王冠,穿过香雾缭绕的廊柱大堂,威严地坐到了大卫王座椅上。
    坐定后鲍德温第一眼看的是身边的妻子,第二眼看的是站在台阶下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的高文。
    即使没有表露于眼角、嘴角,但鲍德温还是欣慰地在内心笑起来,因为高文并没有欺骗他,真的拥戴他坐在了这里。
    梦寐以求的大卫王御座。
    身披法褡的宗主教萨姆贝尔和圣座特使莫里斯战战兢兢地也穿过众人中间的道路靠近过来,要举办涂油膏的加冕祝圣仪式。
    “由我来。”就在他们距离耶路撒冷第一任国王仅数步之遥时,高大的高文转出来拦住他俩,毫不客气地伸手作着索取的姿态说到。
    “可,可我才是耶路撒冷的宗主教......”萨姆贝尔脸部都扭曲了。
    “我是整个东方大公教的大主保人,也是列品圣人,这个仪式你都可以主持,莫非我便不行吗?”
    萨姆贝尔只能选择向这个武夫、军阀、圣人兼业余戏霸低头。
    最后涂油仪式真的是由高文完成的。
    而鲍德温夫妻却没有任何异言和不悦,他们本就不希望因为加冕祝圣而遭萨姆贝尔这个无耻之徒的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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