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高文的人,我和他时常有书信往来,他在塔尔苏斯担当国王便以公正、慷慨、严厉和仁慈著称,并且清心寡欲,严格遵循着和妻子的忠诚之道。现在看到他的军容,就好像目睹他本人的威仪那般。而你格里高尔,你身为安条克正教徒,能宽容地庇佑在这里乞求帮助的所有人,而不是问他的族群和信仰,也足见你是个宽厚正直的将军。”杰拉德扶住了对方的剑柄,感动而欣慰。
    接着他扶格里高尔起来,对着教堂的圆顶和十字架说到,这里满是基督的圣物,周围密布着修道院、堂会场所还有馆驿,入驻在里面的有公教徒、正教徒、亚美尼亚教会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家这么长时间在圣墓教堂里各占一区,纠纷和隔阂已持续太长时间,“我希望戈弗雷和高文的王道之剑,能够保护所有这里的人,让大家都能自由方便地瞻仰耶稣的升天之地。”
    说到做到的吉麦吉斯旅团,将银穗旗树在教堂前的广场之上,所有的步兵都持着圆盾、枪矛和弓箭,拱卫在教堂的四周,控制了几处蓄水池,并且开辟了处废弃的钟楼作为指挥官居所,并派遣骡马队从外面的营地里运来粮食来周济避难者,赢得了杰拉德的赞不绝口,他当即给罗马教廷书写一封信件,在里面大大赞颂了塔尔苏斯的“卫教军”的严谨和宽仁,“主和天使的神威光辉闪耀在他们的头盔、刀剑及盾牌之上”。
    杰拉德的主持下,圣墓教堂的正教徒、公教徒、亚美尼亚教徒和新月教徒各选出了四名代表,负责配给粮食、安抚治理整个场所的避难民众,并向更多的入城者交涉,恳求他们放下屠刀,恢复城市的秩序与和平。
    可是这只是圣墓教堂一隅如此,在老墙附近鲍德温的军队,很快又和一支敌军爆发了激烈短促的战斗。
    这支敌人全是骑兵,在法兰克人夺取大卫塔后,他们便疾驰而来,恰好和鲍德温面对面对战起来,对方将士穿戴白色缠头、玄色锁子甲,坐骑为阿非利加战马,佩着金银嚼子,举着金棕榈叶的旗标,“是埃及的异教徒,果然艾弗德勒背弃了誓约,暗中派出军队来援助突厥人!”鲍德温大怒不已,亲自纵马挥剑,砍杀了两名埃及骑兵,其余骑兵见法兰克人步兵汹汹逼来,而四周又全是街道和民居,便转身骑马也朝着圣殿山而去——鲍德温的纵队在后穷追不舍,最后在老墙和大卫塔城墙相交处,这群四百人的骑兵全部舍弃了战马,步行朝着那里的一座巨大塔楼遁去。
    追来的鲍德温部,开始架起云梯攻打这座塔楼,但不久便发觉目标不简单,除去四百名逃进去的埃及人外,里面还有三百名突厥士兵把守,并且守城的最高指挥官索克曼也在里面。
    城堞失守后,索克曼就在卫队保护下逃到这里,这座塔楼恰好位于老墙、大卫塔城墙的拐角处,并且顺着高高的城壁做成了正方形内拱式,这样在里面的士兵可从四个方向对外发射箭矢和石丸,在天井内还有水源,其和城市的黎巴嫩林宫大蓄水池自地下以精巧的暗渠相通,汲水不绝。
    于是乎攻击了几次,鲍德温等人也没能将其拿下,只是在塔外缴获了很多被丢弃的战马、马鞍和马勒。
    但另外路,坦克雷德在两名突厥叛徒的引导下,却自西面攻入了圣殿山!
    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两名突厥叛徒说服了西城门的守军士兵投降,接着坦克雷德的部下拿到钥匙扭开了城门的螺栓,举着武器推开门,一拥而入!
    接着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展开了,坦克雷德无法约束部下也没心思约束,他只是叫亲信把守住圣殿山的各个出入口,不得让其他的朝圣者进入。随后发了疯的诺曼人就开始杀死两座清真寺里所有避难的人,他们在围墙上和台阶上将一波又一波的人斩首,最后头颅和尸身堆得几乎和圣殿墙壁齐高,许多成人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被屠戮,孩子眼睁睁看到父母和亲人被残忍杀害,精神崩溃地号叫哭泣着,就像被沸水浇烫的老鼠般,但很快剑刃就刺向了他们。
    塔柱、内厅、台阶、中庭、拱门,到处都是死尸,触目惊心的死尸,许多诺曼人还站在尸体当间用剑剖开死尸的肚子,来寻找他们生前吞下的金银,据传犹太人很喜欢这么做。
    因为在这里死的,只有一半不到是新月教徒,大半则是犹太人、希腊人或其他族群的居民。
    这会儿,丢弃了对索克曼塔楼攻打的鲍德温,也率领大众冲到了黎巴嫩林宫这里,这所大门宫殿昔日是所罗门王囤积武器的军械仓库,在它的前面是个巨大无匹的蓄水池,叫做“国王蓄水池”:它是个深挖式的地下水池,也是整个城市的水源地所在:顶盖和地面平齐,上面挖了许多小孔,人们平日可以牵着牲口到小孔边用吊桶汲水,也可以走下长长的台阶,到地下大蓄水池边直接饮水。
    现在没能逃入圣殿山的城市居民,统统在外被法兰克人驱赶到这里,大屠杀同时在这里展开,很多居民拥堵和慌乱下自小孔失足坠入蓄水池里溺死或摔死,更多的人则被法兰克士兵们刺死砍杀,层层叠叠倒在国王蓄水池的巨大顶盖上。
    原本晴朗的天际,乌云聚拢着,那个第一个爬上城堞的骑士利特霍尔德,举着面缴获来的新月旗,站在那里凝望鸟瞰着圣殿山内外的骇人暴行——在利特霍尔德的眼中,蝼蚁般的灰色人群,被刀剑斧矛杀害着,红色的血不断飞出,而后血再迅速聚集为血泊,血泊再汇聚为血河,缠绕着圣殿山的四周,自高处往下,形状就像个巨型的十字架。
    血河流着,沿着台阶不断渗下,再在国王大蓄水池的顶盖上,自各处汲水孔哗啦啦,如瀑布般一道道落下,随后流往到圣城的各个居所,各个沟渠,各个广场上去。
    整个耶路撒冷真的被浸泡在血当中,绝非文学夸张。
    “愿上帝怜悯我们今日的罪行。”利特霍尔德居然颤抖着,说出了这样的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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