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着自己在纸上画出的“盾”,高文思索起安娜所言,心想确实如此,这个时代里他看到撒拉森式的圆锥盾,希腊式的橄榄型盾,南地中海的风筝盾和鸢盾,撒克逊的维京十字铁箍式圆盾,乃至东欧式的风琴形盾,还真的没他画出来的这种“熨斗盾”(这种形状的盾牌,到13世纪才普及,后来因为其形状的优越性,成为后世各封建家族徽章纹章的主体)。
    “早知道画个鸢盾也行。”高文有点后悔,握着笔想到,但安娜很快就对这种“鸢熨之争”不感兴趣,只是叫高文继续说下去。
    “你爱什么颜色?”
    “紫色。”安娜不假思索,但而后觉得现在便使用,简直是僭越,就急忙改口,“还是使用绯红色或金色好了......”高文笑着摸了摸安娜的脑袋,“那就用紫金色好了。”
    这话戳中了小妮子的心窝窝,当即表示满意。
    调配好颜料后,高文把笔递到安娜的手中,接着握住对方小手,“用颜料涂满我画的这面盾,这叫盾面。”安娜便咬着嘴唇,靠在高文怀里,细致地按照他所言做了。
    “好的,这叫盾顶。”高文用笔虚着,在熨斗盾的顶部横着拟一道线。
    “这三点分别叫盾首、盾心和盾脐。”高文又纵着拟一道线,最后他在“熨斗盾”的底部再来一道横线,“这叫盾底。”
    “很好,现在盾面、盾顶、盾首、盾心、盾脐、盾底你都明白了,可以进行‘分面’了,十字、三角、人字、斜线都可以。”
    于是安娜在熨斗盾图案上,以盾心为轴线,用白色的颜料笔,画出了三重十字形的切分线,将图案分为了四块,“可以横分,或者交叉分,分出来的叫盾区,在里面内画出图案来作为象征。”高文继续提醒道。
    公主殿下便用红色的墨水颜料,在左上的盾区,绘制上了“红手十字剑”,“是你的红手旅团。”安娜笑起来,而后又在右下的相对盾区,绘制上了七个“山字形”黑色图纹,上三下四,“七岭之地?”两个人同时说到,一问一答。
    “挺好看的。”安娜十分满意。
    “不安娜,还不止这些,完整的纹章,除去盾区外,在盾顶上还有头盔、羽饰、小冠冕,在两面还有徽章旗,缠绕着名叫‘系索’和‘斗篷’的花带,盾底还有铭言。”
    安娜很迅速地用细笔,在盾顶上画上了自己的小冠冕,和高文的红手羽饰头盔,接着把笔一扔,有点疲累和撒娇地说,已经忙不了那么多,以后再遇到有意义的再添加,没想到区区一个纹章也如此繁琐,“不过这个纹章印记蛮好的,马上让塞琉西亚城中的军械库,以此图案铸造印章,此后加盖在我的文书上。”
    这会儿,木扎非阿丁自拱门处匆匆走入,“塞琉西亚城下营地当中,有步兵支队在喧哗,声称要主人和女主人兑现当初在锡诺普卡拉苏河边的诺言,要分配田产封邑。”
    什么!这两位不敢怠慢,高文即刻叫安娜与自己卫队固守这座城堡,接着自己乘马,风驰电掣来到了城下的兵营前,这次闹事的居然是自己平日里最为倚重的数支意大利老兵连队,他们将盾牌的衬带用长剑挑起,只穿着罩衣坐在营地边高声喧哗,喊着“我们只是要三年前我们应得的!”
    “我们不会解除圣战下去的誓约,但是要报酬!”
    随后,几支以希腊人为主体的步兵支队,也扛着旗帜出来呱噪喧哗,他们本来是不敢的,但看到这群拉丁人当先发难,便也纷纷壮起胆子。连布兰姆森也扬着自己的双手剑,混在老兵的行列里喊着,乔瓦尼骑着马,满脸怒火正在弹压,“直到进入帕弗拉哥尼亚前,先前的红手大连队并没有拖欠任何军饷,即便在山区行军时刻,也将饷银用战利品和公主殿下的嫁妆,作为赏赐折抵了!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饷银归饷银,而今我们还需要农兵田产。三年前乔治典厩长就曾许诺过我们,而先前在锡诺普斯特拉提哥斯阁下也发过承诺,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士兵们理直气壮,高举拳头和武器喊到,“据说连保罗派的信徒都分到了数个大集镇作为报酬,为什么我们没有?”
    而布兰姆森也愤然跃上了座土堆,对着士兵们招手大呼,“塞琉西亚,塞琉西亚,最大的军队,红手大连队倒闭了!以前的巴里、亚美尼亚大公,现在的斯特拉提哥斯将军斯蒂芬.高文,坑蒙拐骗,欠下了我们的军饷和田产足足十几万拜占特金币,马上准备带着公主殿下和异端女执政官一起跑路,我们没有办法,马上只能把原来值好几个格罗索银币的盾牌、长剑、长矛、马鞍、盔甲,五个铜板在军港集市里贱卖出去,统统五个铜板,统统五个铜板——高文主会惩罚你,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征战了两年,你不发田产,你还我们的拼命钱,还我们的拼命钱!”
    恰好此刻,高文骑着银色骏马,赶到了士兵行列之前,士兵们看到他,也不再行礼,声浪对着高文迎面而来,“骗子,还我们的拼命钱”,“为你服役到塞琉西亚,穿过半个小亚细亚,都沦为乞丐”,“不要和你说话,我们只相信长公主,请公主殿下出来”,“休想搪塞这事,不然我们不去安条克”的呼声此起彼伏。
    高文明白了,这群士兵对皇帝不感冒,他们不信任阿莱克修斯,甘愿在先前的关头追随自己与安娜,是用承诺作为纽带的,那就是乔治典厩长以前答应他们的,现在自己必须要兑现——但是才到塞琉西亚,百废待兴,军资已经耗费差不多,用金钱来收买很艰难;另外整个地区,原来埃米尔也速丁阵亡后,突厥人的贝伊和加齐封邑体系也随之崩解,原本闲置出来的无主田地应该是充裕的,但当地那群希腊吉那特军事贵族地主,却趁机跑出来捡便宜,趁着我暂时没有人手清查户籍和田产的时机,大肆侵占土地和佃农,所以现在分配给士兵田产,也很困难。
    不过高文毕竟是高文,他的脑袋高速地转动了几下,便缓缓举起手来,这下整个士兵人群都安静下来,“我问你们,你们是要成为领取军饷的佣兵,还是要成为占有田产自负军役金的农兵?”
    这个问题甫出,士兵们立刻七嘴八舌,布兰姆森与那名在泽菲利姆战役里立下功勋的旗官德西乌斯.摩斯低着头交谈,但最终结果是布兰姆森还想继续领取“热钱”,但德西乌斯则想在塞琉西亚安顿下来成家,这两人间都存在显著的分歧。
    “即便成为农兵,你们愿意耕作,愿意和佃农一起经营农田吗?”这是高文喊出的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倒没有什么二致,大部分士兵本来就是因厌恶农活和没有前途的农夫生涯,才前来从戎的,现在他们要田产不过是把它看作是金钱报酬的一种,或者有着当代人“置不动产”相同的企望,但要自己经营的话,却是根本不感兴趣的,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安纳托利亚人,对这片土地也谈不上多根深蒂固的感情。
    在听到了士兵议论后,高文顿时确立了引导的方向,“不若这样,我们在这座美丽的城堡下签订合同契约,这份合同既能让你们不用耕作,同时还能领到军饷,甚至可以在作战时发笔横财,怎么样?”
    还有这么好的事?士兵们顿时高亢欢呼起来,但布兰姆森和德西乌斯都在提醒所有人:别上当,高文将军阁下是十分奸诈的。
    “听斯特拉提哥斯将军说说!”大部分士兵还是愿意倾听的。
    高文接着高声娓娓道来,“你们有田产但不用耕作,更像是持有股份,啊不,是持有‘福音圣俸’田产的士兵。”
    “说的是什么,听不懂!”士兵们纷纷表示抱歉。
    于是高文下面就全力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进行解释:
    这个“福音圣俸”名词,倒不是他一时头脑发热想出来的,其实在先前行军的途中,他确实始终在思考这件事,高文毕竟是有契约精神的人,既然对士兵许诺过,他就要盘算着如何实现,布兰姆森骂他“坑蒙拐骗”、“想着带安娜和卡贝阿米娅跑路”也确实冤枉委屈他了。先前高文在小亚、意大利诸地都对土地和税收制度进行过“考查”,同时也会邀请安娜给他阐述些东罗马帝国的过往律令,自己也会加以甄别探索。
    所以高文对“普洛尼亚地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也对普洛尼亚骑兵们不但享受土地税金,并且也直接占有土地和依附农这种特权产生质疑,认为这是帝国政府长久以来,对军事贵族斗争的失败妥协,更何况阿莱克修斯皇帝等本就是新兴军事贵族拥戴上皇位宝座的,没理由反手来侵害自己所属的利益集团,那无异自掘坟墓。
    故而革新和改良,就交给我高文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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