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顷就笑,“我就说吧,小师妹不来,定然是有缘故的……师父虽然没做声,可我瞧着他昨儿也频频往外看……”
    说完,溜溜达达去前面点菜去了。
    柴擒虎没急着走,对师雁行小声说:“师娘如今越发肆意了,近几日也学着人家出去挖野菜,可我冷眼瞧着掺了不少毒草,就没敢给她留,只说拿来让你料理。”
    师雁行目瞪口呆,“师娘挖的?!”
    哎呦喂您可真是好雅兴!
    您认识野菜吗就挖!
    五公县到底只是个县城,没有那么多高格调的文人雅士消遣,时间一长,宫夫人难免郁郁。
    估计裴远山也看出妻子憋惨了,县学里其他女眷说起挖野菜的事时,就没拦着。
    只是宫夫人兴致勃勃回来之后,裴远山又给柴擒虎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直接就把菜篮子提到这边来了。
    宫夫人自不必说,就连裴远山和田顷两人都没把握任什么野菜,唯一能指望的也是早早就独自出门闯荡的柴擒虎了。
    果不其然,柴擒虎接过篮子一看,呵!好一筐乱七八糟的毒物!
    有几样甚至连他都不认识,难为师娘从哪个沟沟坎坎里找来?
    他一边说,师雁行一边笑,笑完了对视一眼,一起狂笑。
    这叫什么事儿嘛!
    两人把那一筐子野菜还是野草的找了个空地倒出来,蹲下吭哧吭哧挑了半天。
    师雁行对这个平行时空的野菜认知也有限,遇见那些不确定的,就不敢托大,索性直接挑出来放到一边。
    师兄妹两个蹲得脚麻手酸,眼前发黑,中间田顷还想来帮倒忙,被两人一起撵走了。
    光挑菜就够累的了,你还来捣乱,边儿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确定能吃的不足五分之一,可怜巴巴缩在一旁,跟旁边那一大坨混杂着毒草、牛草、猪草等不明物体的体积形成鲜明对比。
    柴擒虎挠头,睁着一双大眼说:“小师妹啊,要不下回咱们直接从集市上买一篮子算了。”
    折腾半天图啥呀?
    第119章 野菜
    师雁行正跟柴擒虎俩人蹲地上犯愁:就这么点玩意儿, 一焯水还不够碗底大,做什么哟!
    若说去市面上买,可谁家卖菜不是赶早?这会儿去,只怕只剩干的了。
    师娘虽不通俗务, 舌头却刁, 怎么也不至于分不出干湿菜来。
    对面茶楼的侯掌柜就在这时候抄着袖子溜达过来, 往地上一瞅,眯眼笑道:
    “哟, 师老板也喜欢吃这些野物?”
    “啊?啊!”老熟人了, 师雁行直接示意他自便,“乱糟糟的, 您见笑了, 自己坐吧。红果, 端一盏果子露来。”
    红果清清脆脆应了,小声挺甜, 当真人如其名。
    “快别介,”候掌柜连连摆手, “我自己整天就守着个茶楼子,有事没事灌个汤饱, 还跑您这儿来喝什么果子露呀?喝不下啦,快别破费。”
    “哦, 也是,”师雁行就改口,“那给侯老板端个点心拼盘来,走我的帐。”
    这回候掌柜没拒绝, 立刻扭过身投桃报李地朝自家茶楼喊了一嗓子, “小来, 小来?!赶紧的,把咱们后院那筐野荠菜给师老板送来!”
    不就爱吃野菜吗?我有的是!
    师雁行和柴擒虎对视一眼都乐了。
    这可不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野菜之所以是野菜,就是因为它……真野啊!
    长短不等、大小不一,中间还夹杂着各色枯枝乱叶,就这么乱糟糟塞筐里,活像犯罪现场。
    于是师雁行和柴擒虎只好继续苦逼兮兮蹲着择菜。
    惨,太惨了。
    你说师娘起个什么爱好不好?偏偏弄这玩意儿!
    侯掌柜美滋滋吃了两个蛋挞,一个双倍抹茶双倍快乐的虎皮蛋糕卷,还没走。
    柴擒虎眼角余光瞥见他跟憋着泡尿没处撒一样,就知道这人有话不方便自己听。
    刚好择的荠菜差不多凑够一篮子了,柴擒虎就抱着站起来,“小师妹,我先去后头洗洗。”
    师雁行笑道:“你还会干这个呢?”
    柴擒虎就有点来劲,“这算什么?”
    往后面走的时候,后脑勺都透着点得意。
    等他走了,侯掌柜才拽着自己的长袍,鬼鬼祟祟蹲到师雁行对面问:“师老板,前儿您说的那个买卖,王掌柜可答应入伙了?”
    他问的正是去州城开美食城的计划。
    师雁行第一个问的就是他,毕竟当初王德发派人上门讹诈,候掌柜是第一个正面声援的,而且两家店也一直合作,于公于私都应该第一个想到。
    师雁行猜着就是这事儿,想了下就说:“虽未定下,也有六七分了。”
    这荠菜也不知谁弄的,正经又肥又嫩,叶子一掐一包水儿,趁新鲜包包子最好吃了。
    侯掌柜一张老脸上立刻绽放出波斯菊般灿烂的笑,狠狠松了口气的模样,一连说了三个好。
    师雁行笑笑,没多说。
    瞧瞧,这就是她势必要努力拉王江入伙的原因了。
    世人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她这辈子估计嘴上是长不出毛来了,所以好像总是缺少了那么点说服力。
    就连同行中平时看上去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侯掌柜也没敢一口应下,来来回回只用“事关重大,得好好想想,想想”来应付。
    知道师雁行故作不经意透露出王江二字时,侯掌柜才真正有了点兴趣。
    师雁行只觉得有些滑稽,像亲眼见证了一出荒诞的黑色喜剧。
    分明自己已经用实力入了县令苏北海的眼,又在商会里压了大部分人一头,甚至连美食城的主意也是自己提出的,可说服力竟比不上一个外八路的王江。
    这就是世俗偏见的威力,猛于虎也。
    你可以骂王江阴沉,说他倨傲,责备他守旧,但却不能不承认他在五公县餐饮界内的地位和号召力。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师雁行现在还不够强。
    给她的时间太少了,哪怕再多几年,真正的实力就足以干翻一切资历。
    才想到这一句“猛于虎”,就瞧见“虎”抱着哩哩啦啦一盆子滴水的野荠菜出来,“说完正事儿了?”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小师妹是个正经买卖人,但亲眼看着对方与年龄数倍于她的人交涉,还是很震撼的。
    师雁行嗯了声,连带着剩下的荠菜一并带到后厨去,“得了,我包一锅荠菜鲜肉包子你们带回去吧。”
    “包子,什么包子?”田顷嗖一下从二楼探出脑袋来问。
    好嘛,之前大家说那么多,他都没在意,一个“包子”就触发关键词感应了。
    柴擒虎就磨着小虎牙阴恻恻笑,“把你包包子卖了!”
    田顷也不在意,拍着已经小了一大圈的肚皮得意洋洋道:“晚啦,如今少爷的五花膘早已不复从前……”
    众人俱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巧鱼阵放学回来,先往这边找东西填肚子吃,看见门口外堆着的一筐杂草就龇牙咧嘴的,面露惊恐道:“臭草!”
    这里面还真有一种草,掰开之后流出来的汁液发臭,喂牲口,牲口都不吃。
    以前鱼阵随江茴出门给骡子打草吃,无意中弄断了一根,那味道粘在手上经久不散。
    一连好几天,晚上做梦她都在猪圈里夺命狂奔。
    师雁行回想起往事,笑得不行,抬手招呼她过来,“这么害怕,那你离得远点嘛。”
    鱼阵绕着那堆草走进去,“姐姐,为什么要买臭草?”
    柴擒虎抽空弹了弹她脑袋上的小啾啾,“这可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鱼阵捂着脑袋,闻言皱巴着脸看他,“哥哥,我不是两三岁的不懂事的小孩啦。”
    你不能这么骗我!
    柴擒虎失笑,蹲下去认真问她,“哦,那你几岁了?”
    “我四岁啦!”鱼阵非常骄傲地伸出四根手指。
    四岁哦,很了不起的!
    其实还不满四岁,不过这会儿大家都论虚岁,也不差什么了。
    众人哄笑。
    鱼阵被笑得莫名其妙,本能想替自己正名,大声道:“本来就是嘛,哪里有大傻唔唔……”
    师雁行到底经验丰富,知道这个小东西时常有惊人之语,眼疾手快扑过去捂住她的嘴,阻止了“辱骂师长的恶行”。
    鱼阵睁着大眼看她,脸颊子肉从指缝里挤出来。
    本来就是嘛!
    那是臭草诶!
    师雁行:“……”
    住口!
    虽然都外出游学,可真落到实处才能看出差距来:
    田顷明显就是那种出入车马相随的大少爷做派,而柴擒虎是真的自己来,肉馅儿剁起来有模有样的。
    在烹饪方面一无是处的田举人被打发去剥蒜,就这么着还把雪白的蒜瓣抠得伤痕累累。
    鱼阵蹲在旁边,双手托腮当监工,看一会儿就叹一口气,“唉!”
    再看一会儿,再叹一口气,“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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