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筛落在何以辰的脸颊上,他感到舒服地慵懒挪动了一下身体并发出细微的呻吟。他想,好久没睡得那么好。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全身服贴在柔软丝滑的床上,彷彿就像天堂。他不想醒来,闭着眼,任性地翻身,再次讚叹,连好久都不曾拥抱过的等身大玩偶也赐给他了,真的好幸福。
    他不禁吃吃露出一抹笑,可是这玩偶有些结实而且还有温度。
    等等,他蹙眉地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好吧!他听见有什么骚动声从耳边传来,还未反应时,一个庞然大物就向自己压了过来,他不得不睁开眼。
    他赤裸的胸膛上,躺了一个男人,那温暖透过肌肤串流在他的全身。他深深凝视着熟睡的李礼,并轻抚其头发,他不禁想,眼前这男人有张下顎线条完美的脸庞、坚挺的鼻梁、细长的睫毛,只是看着,心脏就飞快怦然跳动着。
    他记得昨晚,他们互相亲吻彼此的身体,互相探索彼此的需求,强而有力的手,沿着肌理纹路一路抚摸,一路压近双方的距离。一方吻着耳朵、脖子、锁骨、胸膛、肚脐,直至下方,另一方一定随之动作,甚至比对方还多,舔咬着肌肤,互相想要宣示主权,被轻易扣住的双手,那就用唇回击,以待挣脱之后,反将其圈入怀中,捧住他的头,强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头。廝磨至双方无法在忍耐,彷彿要将之吞下肚而后释放。
    然后,彼此相拥喘息,终于偷得一丝空间,能听到那欢愉的淫靡之音,甚至已经分不清身上的汗水属于何方,一举一动都被牵制,不许再多,也无法太少,不能克制再而三贪求的慾望。
    他们深刻且烙印了彼此的温度。
    何以辰隐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着李礼留下的痕跡,亲密地、隐私地,他一阵脸红,觉得难为情。
    「你在紧张什么?」李礼睁开惺忪的眼,粗嗓地问。
    「你醒啦!」何以辰微微一惊,急忙放开抚弄对方的手,拘谨地平放在两侧。
    「你的心跳好快。」李礼说。
    「因为你就躺在我胸膛上啊!」
    李礼抬首看了何以辰一眼,便爬坐起身。
    何以辰也坐起身。
    突如起来的沉默,包围着他们。
    应该要说点什么,何以辰想,随即就丢了句:「早。」不失礼貌的语气。
    「早。」李礼也同以口吻回覆,随口又问:「几点了?」语调轻松自然。
    何以辰很顺势看向床头旁的鐘,回应:「十一点,快中午了。」话一说完,他顿时想为什么是他在看别人家的时鐘,然后他怎么就这样刚好知道时鐘就在那个位置。这时,床的震动拉回他的思绪,他立刻转回头,李礼下了床。
    「等一下。」何以辰急忙脱口而出。
    李礼疑惑地看向何以辰。
    「我想,我们是不是要彼此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床边的李礼看着何以辰一会儿。
    受不了这样沉默的何以辰,不等回覆,有些尷尬地避开眼,索性先开口,「我是……」
    这时,李礼突然爬上床,用手扳起何以辰的下巴,仅说:「啊--」
    何以辰一脸懵。
    「把嘴张开。」李礼语气命令道。
    迟疑中,何以辰还是乖乖把嘴打开。
    「喔,是下排右边臼齿蛀牙的何以辰。」李礼一说完,随即放开手。
    「什么!」何以辰惊讶直呼,「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没有。」李礼老实说。
    「没有?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对我的名字。」
    「喔,我看了牙齿才认出来。」
    「什么!」这下子,何以辰连带拉高音调。
    「牙齿是不会骗人的。」
    这简单扼要的解释,让何以辰顿时愣了几秒,才傻呼呼说:「好像是?」
    「许多身分难以辨识的尸体,最后都靠牙齿排列来确认身分喔。」
    「呃……」何以辰一时傻眼,忍不住嘟嚷,「我又不是尸体。」
    「不就是活动力的差别而已?」李礼一本正经说。
    「根本是两回事,而且我也没有到难以辨识好吗?」何以辰不禁抗议说。
    李礼不以为然耸肩。
    不想再纠结牙齿与尸体,何以辰索性转移话题,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有找你看诊?」
    「每天病人来来去去这么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但多少还是有印象。」
    「长相和名字记不起来,却记得名字和牙齿。」何以辰不可置信地说。
    「我不是说了,牙齿是不会骗人的。」李礼话一说完,便又下了床,站在床边,凝视着何以辰,意味深长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会随意就带陌生人回家?」
    何以辰感到一阵难为情。
    是呀!他就是这样随意就跟人走的人。一时衝动,冷静下来后,才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疯狂。
    也许他会被当变态,何以辰不禁想。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开始。
    「要和我上床吗?」何以辰衝动地脱口而出。
    李礼睁着眼,看向何以辰。
    连何以辰自己都吓了一条,急忙挥手企图圆场,「欸,我开玩笑的。是天气太热了,把我给热晕,请不要在意我说的话。」
    「好哦。」李礼说,低沉的嗓音,认真的语气,并不像是胡言乱语。
    「好哦,是什么意思?」何以辰一脸茫然。
    「你不是要跟我上床?」李礼反问。
    「那是……」何以辰垂下眼,低声呢喃。球又回到他的手上,该怎么做,又是他得做选择。
    这时,后悔还来得及。
    赶快打哈哈地呼咙过去啊!
    李礼见状,不以为然,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书阅读。
    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看似回到风平浪静之时。
    然后……
    万般思绪在脑中翻腾,何以辰不禁想,到最后,他的后悔,会是哪一种,后悔没有发生抑或是后悔发生了?
    「好哦。」何以辰坚定地说。
    李礼抬眼看了何以辰。
    何以辰的两颊正在发烫,但他要自己不要退缩,不要让人发现他其实很害怕,现在他开口的话,一定可以听出他在发抖。
    李礼二话不说,将书收入包中,很乾脆地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何以辰见状,不禁怔忡。
    「走吧。」李礼在经过何以辰身边时,冷不妨地丢下这句。
    何以辰赶紧起身跟在李礼的身后,在行走间,他完全不敢看向他人,尤其在经过吧檯时。
    他们总保持着很微妙的距离。
    李礼并没有强迫着何以辰。
    直到最后,默默在后头的何以辰,他随时可以反悔离开。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何以辰望着李礼昂然的身影,他有宽厚的肩,一看就结实的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有一张俊俏的脸庞。
    天菜嘛!想跟他上床无可厚非。
    也许,真正打动内心的理由已经微不足道,但何以辰还是想告诉自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出乎意料的温柔,总是冷淡而面无表情之下,其实很温柔。在他面对牙齿治疗的恐惧之下,双手紧握地合十,是细心与温柔让他卸下心防,他一直看着那琥珀色的眼睛,他甚至没想到,会替他擦去喷溅在脸上的水珠。
    其实根本是吊桥效应,何以辰自嘲地想。但,为什么?内心的纠结又多了一项—这人为什么答应要跟他上床?
    「欸,你还不下床吗?」李礼问。
    低沉浑厚的嗓音将何以辰拉回现在,「喔!」他迷茫间应了声。
    「我肚子饿了。」李礼说。
    「喔,好。」何以辰急忙爬起身下床。
    李礼看了一眼何以辰,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逕自先离开房间。
    独留下的何以辰,匆忙穿起衣服。
    偌大的起居空间,一分为二,挑高的客厅,摆有精緻的皮质沙发组和齐全的个人音响组。没有过多的居家摆饰,简单素雅却显得冷清。紧邻的开放式厨房,白色的厨柜系统,同一色的不锈钢厨具,搭配大理石面的中岛,大方素雅。
    极简的风格和富丽堂皇的牙科诊所有着天壤之别。
    「你很惊讶的样子。」在中岛前喝着咖啡的李礼见何以辰四处张望的反应后说。
    「我以为你走诊所那种奢华路线。」何以辰本来打算用浮夸来形容,想想后决定改用奢华。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李礼说,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气。
    「真是抱歉。」何以辰有些惊慌失措,他忍不住想,都婉转形容了,还是不行吗?
    「诊所是我妈的杰作,她太high了。」李礼无奈地说,「差一点诊所就要被她们一群贵妇佔领。」
    「喔。」何以辰傻傻笑了笑,不知该如何附和。
    「要喝咖啡吗?」李礼看了看何以辰说。
    「不用。」何以辰小心翼翼走向中岛。
    「那去洗澡吧,我来煮义大利麵。」李礼转而走向流理台,清洗咖啡杯。
    「好。」何以辰乖顺地说。
    「浴室在客厅左边直走底,乾净的毛巾在浴室外旁的柜子上。」
    「我知道了。」何以辰说完,便依指示方向走。
    李礼这时拿出一个深锅煮水,并在水中放盐,然后从冰箱拿出食材,水滚之后,放入义大利麵,再拿出一只平底锅,放在另一边的炉台。待义大利麵已经软化,他夹出一条试吃,软硬适中时,便把麵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点开平底锅的炉火,他倒入橄欖油,一边调整火力,一边迅速切好蒜头与辣椒,依序放入平底锅拌炒。他专注在料理时,没有注意到何以辰走近。
    「好香。」刚洗好澡的何以辰,一边靠近李礼,一边探头看。
    以橄欖油和蒜头为基底,辣椒调味,加入义大利麵,拌匀,简单速成一道蒜香义大利麵。
    本来正在专心料理的李礼,闻声转头,却看到一头湿的何以辰,且发丝上的水珠,似乎还滴落在他的手臂上,让他直呼一声,「哎,不卫生。」他下意识用屁股推开对方。
    「对不起。」何以辰吓得倒退几步。
    「你洗头了,怎么不把头发吹乾?」
    「我没洗头。」何以辰一脸委屈,「因为我头发比较长……」
    李礼看了看何以辰,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收尾装盘,「义大利麵好了。」
    何以辰现在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待在原地,如同惊弓之鸟。
    将盛好义大利麵的餐盘放在中岛上后,李礼见何以辰一直没反应,直接伸手拉住手,将人带到位置上坐好,并说:「吃吧。」然后自己一个人又不知跑到哪。
    已经飢肠轆轆的何以辰,连忙捲起一圈麵团,放入嘴中,脸上立刻开出小花,「好吃。」他看着盘中的义大利麵,惊艳不已,沉溺在美食之中,一点都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何以辰的头上,突然覆盖了一条毛巾,他着实吃了一惊,随后闻到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味,他抬首眨着大眼看向对方。
    李礼回望着何以辰,两人对视片刻,他意味深长隔着毛巾摸着对方的头,才坐到一旁的位置,吃起义大利麵。
    何以辰静静看着正在吃麵的李礼,手一边用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
    「好吃吗?」李礼问。
    「很好吃。」何以辰讚叹道。
    「嗯,那就好。」李礼回应。
    「好香喔。」何以辰突然说,他像小猫咪般,一边嗅着香气,一边靠近李礼。
    李礼不解,「什么很香?」话一说完,一转头就对上离自己很近的何以辰。
    「你用的沐浴乳好香,我很喜欢。」何以辰一脸陶醉说,才一抬眼,嘴就被封住了。
    李礼一手捧着何以辰的脸颊,情不自禁地亲吻着对方。
    何以辰回应着这个吻,双手缓缓攀附着离自己越靠近的身体。
    终于离开难分难捨的吻,李礼深深望着何以辰,手指轻抚被他亲肿的唇,是多么红润柔软,他又忍不住细细亲啄着。
    何以辰没有吃惊、没有退缩,彷彿早已预料,他接受对方的吻,甚至他伸手捧住对方的头。
    彷彿像是无底洞般的慾望,两人现在只想着内心那股急欲要宣洩的激情,彼此拥吻的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开始脱下对方的衣服。
    李礼更是一把将何以辰抱到中岛上,褪去碍手碍脚的裤子。像是要弥补着什么,永远不够的,是前所未有的亲暱,他们剧烈但又小心翼翼地相拥相吻相亲爱。
    何以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却被人扰醒,他不情愿地呻吟了几声才睁开惺忪的眼,睡得迷迷糊糊,他一副懵懂。
    「累了就继续睡吧,只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去诊所了。」李礼站在床头说。
    听见熟悉却又陌生的低沉嗓音,何以辰顿时清醒,羞红着脸看向李礼,轻声说:「好。」
    「那,不用拘束。」李礼大方地说,「我走了。」他挪动脚步。
    「等一下。」何以辰唤住李礼。
    「怎么了?」李礼好奇问。
    「你难道不怕我……有什么企图……」
    「现在才想到要问这种问题吗?」李礼感到意外。
    「就……」何以辰欲言又止,「我从来没在别人家待这么久……」
    「20080101。」李礼突然唸出一串数字。
    「什么?」何以辰一头雾水。
    「你的病歷号。」李礼一本正经说,「我们也不是完全陌生。」
    何以辰顿时傻眼。
    「我走了。」李礼说。
    「好。」何以辰轻声说,看着李礼离去的背影,一阵惆悵。
    第二个跟他说「我走了」的男人,同样的态度,轻松而瀟洒,往往仍沉溺在其中而无法自拔地终究只有他。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反抗这样的现状,不能撒娇,不能期待,不能依恋,突然间鼻头一酸,有想哭的衝动。
    他正待在如梦似幻的世界,马上就要回归现实。他缓缓坐起身,下了床,穿起衣服,到浴室简单洗了把脸,然后离开。
    带着一身疲惫地回到家,才刚开门进屋,就见姐姐何以恬气噗噗在等他。
    「我回来了。」何以辰语气小心翼翼说。
    何以恬一时忍不住,随即一阵暴打,「什么我回来了,週末两天不见踪影,讯息也只是丢了句在朋友家,随即不读不回,这对吗?」
    「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何以辰一边阻挡一边问。
    「请假两小时,谁叫你现在才回家。」何以恬仍在暴打。
    「不要再打了!」何以辰不禁说,「而且我已经是大人了,也会想在外面过夜。」
    何以恬这时才停下手,试图冷静,「所以是哪个朋友?」她仍举着手,但努力心平气和问。
    何以辰欲言又止,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样子,眼看何以恬的大手又要挥下来,只好坦承说:「是不太认识朋友。」
    「什么叫做不太认识?」何以恬不意外地又开打。
    「不是说坦白从宽吗?为什么还打我?」何以辰急忙闪躲。
    「所以说,别人拐,你就跟人家跑了?」何以恬挑高声问。
    「不是别人拐我。」何以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以为还会有攻势,结果意外地停下来,他疑惑地看着何以恬。
    「不然是什么?」何以恬停下手只是稍作休息,顺便听听解释。
    以为已经怒消了,何以辰傻傻地全盘托出,「是我主动……」
    结果,何以恬恢復体力后,又是一阵暴打,「竟然是你去拐别人。」
    「姐姐,别打了。」何以辰求饶,「姐姐,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几点了?」何以恬顿时停下手,看了墙上的时鐘,深吸了一口气缓和情绪。
    「姐姐?」何以辰战战兢兢喊。
    「等我回来再说。」何以恬迅速为自己整装,然后提起包包,穿上鞋子,准备要出门,「我去上班了。」她仓促说。
    「路上小心。」何以辰说。
    关上门之后,一片寂静。
    何以辰滑坐在地,他甚至还没消化上一个所留下的情绪,却又增添了一个,「好累。」他趴在桌上,喃喃地说。眼前是雪莉猫二代的半成品。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来不及先做好心理准备,来不及后悔,来不及伤心。笔电上仍贴着一长串的待办事项,要准备网路商店上的货、市集贩售的商品,还有麦特哥的彩绘墙。
    也许,忙一点也是好事,如此一想,何以辰便打起精神,拿出石粉黏土,开始工作。一连专注好几个小时,总算把猫钮扣的素体都做出来,紧接着等固化,他稍作休息,才发现,天色已渐渐昏暗。
    待黑夜来临,何以恬提着晚餐回家,是知名速食店的餐点。
    「怎么不开灯?」何以恬问,顺手开了灯。
    正在使用笔电的何以辰听见声音,侧头看向何以恬,「有开檯灯,就没注意那么多了。」
    「喔,那去洗手,吃晚餐吧。」何以恬先走进浴室。
    「吃米汉堡啊!」何以辰开心地笑了笑,他最喜欢吃米汉堡了,「还是姐姐疼我。」
    「少给我撒娇。」何以恬态度软化地说。
    两人围坐在当是餐桌的小矮摺叠圆桌上吃晚餐。
    「所以,对方是谁?」何以恬问。
    何以辰看了一眼何以恬后,就不敢直视,只轻描淡写说:「医师。」
    「喔。」何以恬应了声,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
    其实何以辰也不懂为什么不把对方的身分说出来,毕竟也不算是不认识。
    「有女朋友吗?」何以恬再问。
    何以辰内心一惊,没想到问题这么快直接切入核心。
    何以恬正在等答覆,眼看就要没有耐性了。
    何以辰只好老实说:「不知道。」
    诚实换来一阵暴打。
    「很痛。」何以辰可怜兮兮地说。
    「身体的痛才不是最痛的!你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女友,还拐人家。」
    「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嘛!」何以辰情急地说。
    何以恬停下手,不相信地反问:「什么事都没发生?」
    「情感上没发生。」何以辰说,随即闭上眼睛,做好被打的准备。可是大手一直没有挥下来,「姐姐?」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何以恬正吃起薯条。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反而让何以辰不知所措。
    何以恬沉默片刻才再啟口,「就说之前那个业务男好了,不是被骗了吗?」
    「还好,反正我也没有很喜欢他。」何以辰坦然说。
    何以恬看着何以辰,一脸心疼,「因为让心最痛的不是他。」
    何以辰低下头不语。
    「不要再惩罚自己。」何以恬语重心长说。
    「才不是惩罚,我已经从那一段走出来了。」何以辰认真地说。
    「所以,现在这个医师是你再次喜欢上的人?」
    「嗯。」何以辰点了点头。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
    「傻瓜。」何以恬不禁说。
    「的确就像傻瓜一样。」何以辰自嘲笑说。
    「傻瓜不配吃可乐饼。」何以恬一把抢走何以辰的可乐饼。
    「啊!」何以辰大声疾呼,「那是我第二喜欢的。」
    「我不给笨蛋吃。」何以恬故意说。
    「我的可乐饼。」何以辰哭丧着脸。
    真希望这次是遇到好人!何以恬看着何以辰,在心中由衷地祈祷着。
    何以辰回到咖啡馆,就看见预计彩绘的那道墙上,多了遮阳棚。
    「麦特哥,人最好了。」何以辰在吧檯,向麦特撒娇说。
    「当然要对可爱的弟弟好一点啊!」麦特笑说。
    「这个是设计图。」何以辰递给麦特一幅画。
    画中是一大片花草地上,一隻毛色独特的三花猫,正在戏蝶。
    「好美。」麦特讚叹道。
    「谢谢。」何以辰开心地说。
    「这猫的花色很特别。」麦特发现地说。
    「对吧!牠的头上有一颗爱心。」
    「也许会化身为爱神喔!」麦特意味深长地说。
    「是吗?」何以辰完全没有听出麦特话中有话。
    「还顺利吗?」
    「什么还顺利吗?」何以辰第一时间完全没意会过来。
    「没事就好。」麦特轻耸肩,没打算追问。
    「喔。」何以辰垂下眼,他顿时明白麦特要问的是什么。但,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过,也许麦特哥知道,至少知道对方有没有女友,何以辰心想,却问不出口,他害怕那未知的答案。
    反正,到目前为止都是不确定还会不会有未来的关係。
    「什么时候要开始动工都可以。」麦特说。
    「好的。」何以辰说。
    结束咖啡馆的工作,何以辰就回家,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今天的进度是要替猫钮扣上色。
    在大楼管理员处,正巧遇到房东在张贴公告。
    「以辰,遇到你正好。」房东说。
    「怎么了吗?」何以辰问。
    「这里已经决定要都更了,所以要请你们在近期内,另外找房子。」
    何以辰有些意外,虽然早已听说,但没想到这么快,「知道了,谢谢。」他回应。
    何以恬下班后也立即知道这件事。
    「怎么办?姐。」何以辰问。
    「其实呀!至浩跟我求婚了。」何以恬一脸幸福地娇羞说。
    「哇!」何以辰惊喜地大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说?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啊!」
    「就在你在外过夜的那个週末。」何以恬冷冷说,「我错过说的时机了。」
    「对不起,姐。」何以辰连忙赔罪。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没有在生气。」何以恬笑笑说。
    「姐!」何以辰顿时松了口气,随即说:「恭喜你,姐姐,真是太好了。」
    「其实就这么一提,细节都还没讨论,不过趁这时候,我想可以先搬去他那。」
    「嗯。」何以辰应了声,眼神闪过一丝不安。
    「别担心啦!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当大灯泡吗?」何以辰笑说。
    「不会怎样,你又不是不认识至浩。」
    何以辰摇了摇头,「姐姐已经照顾我很久了,接下来,我一个人也可以。」
    「真的吗?」何以恬担心地说。
    「我会去找再便宜一点的房子,加上生活费,还过得去。」
    「虽然你的作品销量很好,可是再怎么做,手工的量就那么多,也没法提高价钱,根本就赚不了钱。」
    「不会啦,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定金额进帐,而且我接到大案子,对方给的价钱很好。」
    「真的吗?」何以恬半信半疑。
    「别担心。」何以辰安慰说。
    「反正搬家的事还不急,先想想。」何以恬说,她仍然不放心,不是说不相信弟弟无法生活,而是担心他一个人会感到寂寞。
    「好。」何以辰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欣喜地祝贺,「恭喜你要结婚了,姐。」他感动地抱着何以恬。
    「谢谢。」何以恬同样回以一个大拥抱。
    在夜晚的时候看着一大片水泥墙又是不一样的感觉,除了遮阳棚,连照明的灯也装上了。
    何以辰在晚餐结束后,找了个理由出来,不知道能去哪里,只好跑来咖啡馆工作。说是工作,也只是蹲坐在人行道上,向着一片墙发呆。
    突然之间,发生了好多事,真的都还未能好好消化。
    一开始为了排除迷惘而去算命,结果反而更加徬徨。
    未来到底会怎么发展呢?说不害怕,说没关係,根本都是骗人的。但,只要他一示弱又会影响他人。明明知道要坚强,可是内心依旧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补不了,在很久以前,早已经失去的热情。
    他想要再次,很喜欢很喜欢,哪怕是一件事或者一个人,他想要那种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心情。
    这时,突然有人走近。
    人行道上本来就人来人往,何以辰并不在意。
    走近的人是李礼,他站在一旁,低头看着何以辰时,看见了那幅猫戏蝶的画。
    由于身边所站的人一直没有离去,总算引起何以辰的注意,他抬首看向对方。
    两人四目相接。
    何以辰深深望着李礼,内心有股想哭的衝动。
    「在工作吗?」李礼问。
    「嗯。」趁眼泪要掉出来时,何以辰赶紧撇开头,带着些微的鼻音说:「我要在这面墙,画上这幅画。」
    「我很期待。」李礼认真说。
    「因为你很喜欢雪莉嘛!」何以辰说。
    「是呀!」李礼大方承认,提到雪莉时,眼神都有种柔情。
    何以辰深深凝望着李礼,不禁心想,有一天,他是否也能拥有这样的深情?不论是谁,当在想起他的时候,也会带着无限的深情。
    「真漂亮。」李礼再次说。
    何以辰睁睁地看着李礼,恍然地发现,并不是谁都可以,而是希望那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情不自禁,张着泛着些许泪光的大眼,一副楚楚可怜说:「你能收留我吗?」
    李礼再次又为何以辰的话而感到吃惊,他看着何以辰,彷彿像是见到在路上流浪已久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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