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在大旱之年,一般的中国农民在冬季农闲的时候,也基本上就是两顿饭。就算是那些家境富裕一些的地主,一天三顿饭的时候都极少。除非那些豪门大地主,否则按照山西人一向节俭,甚至有些吝啬的性格,没有人会在农闲的时候一天吃三顿饭。
    毕竟不用下地,没有那么大的体力消耗,能节省一点粮食还是节省一点为好。那怕是过年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两顿饭。今天又是大年初一,家家对于除了除夕年夜饭之后的第一顿晚餐,也都很是重视的。
    虽说眼下因为日军去年的多次大扫荡,再加上老天爷也跟着落井下石,日子过的很艰难。但各家的主妇还是尽可能的,多少割点肉、弄点细粮,将这顿饭搞的丰盛一些,让家人过一个好一点的年。
    当下午的时候,各家各户来水井边上打水,准备吃一天最重要的晚饭,并给家里面存水已经不多的水缸注满水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今天的井水有什么不同。都和往常一样,一担担的往家里面挑水。
    那怕几个嘴刁的,发现今天的井水多少有股子苦杏仁的味道,但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井水吗,就是那么一回事。尤其眼下都是井沿露在外面的露天井,不是后世那种封闭式,不受外界污染的机井。山风刮里面一些什么也都是正常的,反正不是苦水就行。
    相对于去井口挑水的老百姓来说,李子元指挥部的炊事员却是带着帮厨的两个战士,挑着水桶去了后山。这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山村并不大,不可能全部将李子元的部队容纳下。部队眼下还是以这个村庄为中心,采取了以连为建制分散驻防。
    在这个不大的山村里面,只有李子元的支队部和半个连。而全村就这么一口水井,几百口子人连同饮牲口,都只靠着这么一口井。李子元的部队在一进驻,多上这么近百口子人,这水就得排队打。再加上年前,家家都在浆洗衣服和被褥,这水就有些供不上。
    所以李子元要求,部队不许与老百姓抢水,不允许使用村中的水井。所有的饮水,都去后山上的一个无论什么多大的旱灾,都四季有水的一口泉眼处打水。虽说今年大旱,山里面不少的泉水都干涸了,但这个泉眼却始终都在流水。
    在泉眼的下方,还有一个自然形成的蓄水池。水池里面的水,也永远都是满的。不过这口泉眼因为距离村子稍微有些远,再加上水质一般甚至还有点苦,并没有比井水好,所以老百姓都不爱去那里打水。一般只是放牛或是放羊的人,来这里饮牲口。
    村内的老百姓饮水和饮牲口,还是以村中那口井为主。在带领部队进驻这个山村之后,为了避免对那口出水量并不大,也只是满足村子内老百姓生活的水井占用过多。李子元就下令部队用水,无论是做饭还是饮用,一律去后山泉眼处挑水。
    结果李子元的这个命令,让部队基本上没有出现什么中毒状况,而逃过了一劫。但是使用井水的村中百姓,在吃过用井水做的饭或是喝过井水之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出现了大面积中毒的状况。
    当接到村中有村民发生异常的报告之后,李子元愣了一下子,急忙带着一个卫生员赶往中毒村民的家里面。等赶到地方,卫生员一眼就看出正在抽搐的这一家人,绝对不是发什么病,而是中毒了。
    眼下正是冬季,虽说太行山的冬天不是太冷,但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传染病。要说鼠疫有可能,但这晋东南地区从来没有在这个季节爆发过鼠疫。他见过鼠疫患者什么样,死亡绝对没有这么快。
    这个卫生员认为这些出现异常的老百姓,应该都是中毒了。只是卫生员毕竟不是医生,他更擅长的是处理战伤。对于中毒的村民,却是基本上束手无策。在卫生员提出这些居民是中毒后,李子元还有些怀疑这些居民,是不是食用了变质粮食而中毒的?
    毕竟对于一向节俭,视粮食如命的中国农民来说,即便是变质的粮食,一般丢掉的也很少。甚至曾经有过不少地方的人,为了多搞一点粮食,秋收后去挖田鼠窝,掏出田鼠储备的粮食而被传染上鼠疫。
    虽说眼下一般的老百姓还不知道,但李子元却是知道粮食一旦霉变,会产生致命黄曲毒素的。而对于一向节俭,眼下还是看天吃饭的中国农民来说,粮食是极其宝贵的。让他们将霉变的粮食丢掉,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做。即便是不能喂牲口,可也不会轻易丢掉。
    所以刚一开始,在听到卫生员说是中毒后,李子元还是以为出现异常的乡亲,是食物中毒引起的。但随着中毒的人数越来越多,李子元立即感觉出来不对。 这绝对不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而是刻意被人投毒。
    察觉到这一点,李子元将视线转向了自己带来的卫生员。只是看到李子元看过来的目光,这个卫生员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看到卫生员无能为力的表情,李子元眉头一皱就要发火,但随即还是冷静了下来。
    这个卫生员说的不错,他不仅没有任何的解药,甚至手中没有专业仪器或是化验设备,就连中的是什么毒都判断不出来。这位只是经过军区短期速成培训,也只能应付外伤的卫生员,那里见过这种场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看着一家家的中毒,在痛苦中挣扎的村民,饶是李子元无论在镇静,此时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中毒原因、没有急救药物,甚至连一个医生都没有的李子元,只能一方面紧急向上级汇报,请求上级派医生来援助。
    一方面采取灌粪水催吐,或是灌炭灰水解毒的土办法,给这些中毒的老百姓催吐,试图缓解一些症状,给上级支援争取时间。可问题是这种土办法,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甚至连缓解的作用都微乎其微。
    随着出现中毒状况的老百姓数量越来越多,让李子元以及跟随他活动的半个连,即便除了必要的哨兵之外都拉上去抢救,也无法照应过来。最早发现中毒的村民,在经历了长时间痛苦的挣扎之后,全家因为中毒时间过长而死亡。
    这种在饮水中下毒,使用者一旦中毒,基本上都是一家家的。除了吃奶的婴儿,或是少数使用头一天存水的村民没有中毒之外。随着毒性的陆续发作,中毒的村民一家家的死亡。到黄昏时刻,整个村子甚至已经到了连抬人都找不到人的地步。
    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一点都不假。就在随着毒性的发作,大量的村民出现死亡。束手无策的李子元,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民,在经历了痛苦挣扎陆续死亡,甚至是一家家的死亡时候。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都扎堆而来。
    就在李子元带着少数没有中毒的村民,以及驻在这个村子内的半个连,手忙脚乱抢救中毒村民的时候,村外突然传来了哨兵鸣枪报警的枪声。而随着哨兵传来的警报,几发炮弹也落入了村中。
    看到这几发落入村中的炮弹,李子元马上明白这次村民中毒,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事件。看着一地中毒的村民,李子元咬了咬牙。命令那半个连马上出村迎敌,命令刘雁来和常娟立即指挥尚未中毒的村民,立即撤到南山上。
    至于中毒但尚未死亡的村民,李子元咬了咬牙只能放弃。还能怎么办?整个村庄中毒的人数太多,已经达到三分之二。而且已经中毒的村民,眼下已经有一半人已经死亡。现在就连抬着这些还在挣扎中村民,撤离的人都已经凑不出来。
    在耽搁下去,剩下没有中毒的这一百多人也撤不出去了。还活着但已经无能为力的人,与一百多没有中毒,或是说尚未表现出来中毒症状的人孰轻孰重,已经让李子元没有了选择余地。
    看到李子元铁青着脸色,下达了马上撤出村子的命令。无论是刘雁来还是常娟,都用恳求的眼神,希望李子元在想想办法。还有那些没有中毒的村民,也在用恳求的眼神,在看着李子元。
    这里中毒的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乡亲,甚至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就这么将他们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是刘雁来、常娟以及没有中毒的乡亲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可这就是事实,即便是李子元如何的急智,也是根本就没有回天之力。
    现在对于李子元来说,更为重要的是保护这些还没有中毒的村民,不被鬼子屠杀掉。王家沟的那一幕,是李子元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痛。他不希望这里的村民,在重蹈王家沟的覆辙,能冲出去一个就是一个。
    面对着将最后生的希望,都投到自己身上的眼神,李子元强制镇定的摇了摇头,还是坚持着马上撤出去。知道事情有些不妙的李子元态度极其坚决,让两个战士将不肯走的刘雁来与常娟硬给架了出来。
    自己则带着两个警卫员快速出村,来到何三亮指挥部队抢占,并正在与日伪军激战的高地后。李子元举起望远镜向四周观察,心里面却更是一凉。不仅村西面向日占区的方向,出现了大量的日伪军,就连村北和村东也出现了部分的日伪军。
    在西南方向,日军的炮兵部队也正在展开。也就是说眼下除了南面还算是平静之外,自己指挥部驻地这个不大的山村,已经陷入了日伪军的半包围之中。而眼下尽管南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李子元却知道南面绝对不会是表面上这么风平浪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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