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手臂被齐齐斩断,月姬明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阴冷地看着面前的白衣人,他曾经最疼爱的师弟。
    “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上玄……”
    白衣人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为了上玄?”
    他的眼神无比冰冷:“月姬明,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的。”他伸展双臂,俯视着满目疮痍的仙山和无比痛苦、半死不活的上玄弟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为了上玄么?”
    月姬明淡漠地看了一眼脚下——随机选用了几枚眼珠子。
    无论是仙山,还是修士,倒影在他身体之上的无数只眼睛中,仿若蝼蚁一般。
    “魔气……肆虐……上玄……需要乘虚境的大能坐镇仙山……我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上玄已经几代未有过乘虚境大能,化神境圆满的他,是最有可能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这也是……其他人的意思……”
    长老中,支持动用封印着的那枚邪异眼球,用秘法让月姬明延长寿元冲击乘虚的一派,不在少数。
    白衣人露出一种无比奇异的神情:“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在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么。睁眼看看吧,你口中‘不惜沦为邪物也要守护的仙山’,此刻正被你亲手灭门——月姬明,自欺欺人,也不是这么个欺法。”
    但月姬明的脸已经完全被眼球覆盖,无数双记在一起的眼球冰冷地凝视着眼前的敌人,开始一齐疯狂颤动!
    ——他这是准备如法炮制,直接吞噬掉白衣人的神魂!
    哪怕知道白衣人修为比他高深得多,江宴秋依然没忍住喊道:“小心!不要直视那枚邪眼!”
    这玩意儿可是精神污染,绝不是简单的物理攻击!
    白衣人身形顿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江宴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就要飞上前去把他拖走,然而下一秒,白衣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神魂?师兄,我的神魂味道,味道如何啊?”
    月姬明身上的眼球停止颤动,而是用一种更加阴冷,越发令人胆寒的视线,咕噜噜地凝视着白衣人。
    白衣人畅快地笑了半天,才混不在意道:“当年我的神魂,早被你们喂了那眼珠子,如今的我,只是一抹因为怨恨徘徊在上玄的执念罢了。”
    于是江宴秋看向白衣人的眼神更震惊了。
    怪不得……那猩红的瞳孔……那鬼魅一般的非人感……
    也是了。
    若他真是千年前的修士,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现在还能留存于世呢。
    白衣人哈哈大笑完,似是轻叹了一声。
    然后从虚空中,抽出一柄染着无上光滑的长剑!
    “倒是要感谢你们,当年没舍得把我的剑一同销毁……倒是便宜了我。”
    “我们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
    他伸出那只苍白如雪,骨节分明的手,重重地抓住了剑柄。
    “——跟我下地狱去吧,师兄!”
    随着白衣人的那声暴喝,剑光骤然大放!劈开青黑色的肉块,漆黑的血液仿佛潮水般喷涌而出,仿佛炽热的炎火般,一路势不可挡地将那些眼球灼烧成焦炭!
    无数眼球疯狂地颤抖,从间隙中疯狂涌出顶端如剑刃般锋利的青黑长索,全数向白衣人涌去!
    在令人牙酸的可怖声响中,似乎有噗呲一声轻响,细微得转瞬即逝。
    白衣人几不可闻地闷哼一声,表情丝毫不变,炽热的剑刃一往无前,即将要将青黑色的巨人从胸口处横断斩成两半!
    江宴秋因为凛冽到刺眼的剑光被迫眯起眼。
    不只是他。
    底下所有人,站着的、跪着的、躺着的、哭泣的、紧张的、激动的……
    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牢牢注视着白衣人,心脏狂跳不已。
    这人……能成功吗?!
    白衣人表情分毫不变,即将劈到月姬明胸口正中的那枚眼球!
    ——他劈开了!
    硕大无比的眼球被他劈开到一半,霎时间,那令人牙酸,无比恐怖,绝非人类能发出的仿佛能扭曲空间的尖啸,骤然响起!
    所有人都面露痛苦之色,一边痛苦地捂住耳朵,一边疯狂运转灵力默念清心咒,试图阻挡神魂的震荡!
    白衣人的剑……停住了。
    有足足几秒钟的时间,他握着剑,一动不动。
    然后像是失去羽翼的白鸟般,骤然从高空坠落。
    ——他终于没压抑住,吐出一口黑血。
    那青黑身体下冒出的肉索俨然是某种剧毒之物,贯穿他身体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毒素蔓延带来的巨大痛苦。
    在极致的下坠感中,白衣人轻叹一声,眼前浮现出却不是被一夜白发,被锁链困在法阵中向月姬明嘶吼的场景。
    而是少年时代,有次他因为出手伤了同门被师尊责罚,月姬明趁夜来禁闭室,一边叹息,一边无奈地为他上药。
    可惜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从指缝里溜走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
    六百年前,他没能将师兄从那邪物手中夺回来。
    如今,还是一样的结局。
    那仿佛能毁天灭地的痛苦和恨意,支撑他仅存的神魂和执念飘荡在这世间,发誓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却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千年的爱与恨像走马灯一般倏忽而过,他终于感到久违的轻松和超脱。
    他缓缓闭上眼睛。
    ——然后在即将落到地面之前,被人拦腰抱住!
    因为巨大的惯性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了好几米,震起一圈的尘土。
    这股冲力实在太大,江宴秋只觉得肋骨都要被白衣人压断了,被砸得眼前一黑眼冒金星,重重地咳了两声。
    他没顾自己,赶忙去看白衣人的情况。
    ……这不是快摔断气了吗喂!
    对方噗呲噗呲又是吐出一大口乌血,瞳孔猩红,脸色惨白,配上那一头银丝,活像下一秒就要升天。
    江宴秋吓了一大跳,连忙把人扶起来——刚刚不是还打得好好的,一副灭天灭地的嚣张样子么,不至于被他压两下就要断气了吧!
    白衣人嘴角抽了抽,方才的超若和豁然被打断得一干二净。
    “……放心,不是被你压的。”
    江宴秋费劲地把人扶起来,却发现对方腰腹的白衣早已红了一片,那里的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贯通,留下一道铜钱那么粗的狰狞伤口。
    他大惊失色:“别死啊兄弟!你不是说要亲手杀了月姬明的吗!这不是中道崩殂了吗!怎么能现在就阖眼!”
    虽然出自好意,语气也焦急万分,这话却听着却莫名嘲讽,仇恨值简直拉满。
    喉咙被血块堵住的白衣人:“……”
    他皮笑肉不笑,本想再讽刺江宴秋两句。
    ——奈何这副重伤的身体不给力,刚要发出一个音节,又是“哇”的一大滩血吐出来。
    江宴秋吓了一大跳,翻箱倒柜地找遍储物袋,正想把先前多余的天山仙露找出来一股脑倒他嘴里——这玩意儿可是疗伤圣物,每一滴都价值连城。
    突然,他猛地想起什么,突然愣住。
    他自己可不就是头号的疗伤圣药么!
    ——眼下四下无人,不用担忧被别人发现他凤凰血的风险。
    ——更何况这人初见面就叫破他的身份,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江宴秋凝视半死不活的白衣人片刻,突然低下头,把方才因为战斗破了一道口子的手腕递过去:“来,趁着没结血痂,快舔舔。”
    语气仿佛唤狗。
    白衣人:“……”
    江宴秋热情道:“别客气,有的是。”
    见对方似乎毫无反应,他直接上手,咬破手腕后对准,将淅淅沥沥的血流滴到对方唇边。
    被迫咽下几口,白衣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了许多:“……够了。”
    因为邪眼受到重创,月姬明像是痛极般失去理智,正暴怒狂乱地破坏着周围的宫殿和建筑,扬起漫天的细沙。
    这个小小的角落处于视线死角,正好无人注意,江宴秋扯了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松了口气:“我之前还以为你很厉害呢,怎么摔了一下就能伤成这样。”
    白衣人像是极力忍耐住了翻白眼的举动,嘲讽道:“这位昆仑的道友,你怎么不试试跟那老东西纠缠个几个回合试试看?”
    江宴秋“嗐”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记着昆仑和上玄那点恩怨呢。您是前辈,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嘛,我怎么能跟您比?”
    白衣人哼了一声,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心中却是微微一笑。
    ——他自然不是因为那一摔才伤势惨重。
    他有大半神魂被那枚眼球吞噬,之前月姬明的攻击和污染,对他并非毫无影响。
    但最重要的原因……
    还是这具身体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那一剑,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量。
    但看江宴秋那副松了口气,叽叽喳喳的模样……眼下这些话,就不必对他说了。
    建筑倒塌的震动不断传来,在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荒谬场景中,他俩躲在这方小小的角落,倒颇有几分相依为命、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江宴秋忽然叹了口气。
    白衣人眼神飘过去,示意他有话快说。
    “哎,昆仑就这点不好,救援来得也太慢了,”江宴秋宛如疲惫社畜般深深叹息,“撑了这么久,要是再不过来,可以准备准备给我们收尸了。”
    “就你们昆仑那散漫的德行和自由奔放的作风,能及时赶到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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