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刚柔下声音,玉枢瞬间绷不住了,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真人……不能赶我们走……不许不要我们……我们会乖乖听话的……”
    江宴秋一个头两个大:“谁说要赶你们走了,首先排除我哈。”
    玉珑比玉枢年长几个月,性格却比他沉稳成熟多了,这时候却也眼眶红红,把自己扎着小辫儿的圆圆的脑袋往江宴秋手底下凑:“我们只是……太害怕真人不要我们了……”
    凤栖峰上的日子美好得像梦一样,他们每天都又开心又惶恐,现在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只要江宴秋稍微拉下脸,自我脑补的玉枢就能把自己吓得哭出来。
    江宴秋:“……”
    他捏着鼻子,好声好气地道歉:“好好好,都是江真人的错,江真人真是个坏真人,大家都要引以为戒,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玉枢这才抽抽搭搭地止住泪水。
    ……
    一问才知道,俩人竟然是私下切磋练剑,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江宴秋倒是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儿,别说用剑给对方制造出伤口了,能把剑提起来就是好事了。
    “正好,”他想了想道:“好久没指导你俩了,之前教过你们的剑法来舞舞看,我抽查一下。”
    玉枢和玉珑对视一眼,都有些羞涩:“我们怕练得不好,让真人见笑……”
    江宴秋摆摆手:“没事,你们才多大点年纪,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别说练剑了,还在院子里玩泥巴呢。”
    一刻钟后。
    江宴秋沉默不语。
    玉枢和玉珑有些紧张地对视一眼:“真人……有什么问题吗?”
    江宴秋僵硬地摇摇头。
    他记得……先前教俩小孩儿练剑……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吧……
    不是不好……而是有点好得离谱了吧喂!
    那些问道峰剑道课学了一整年的昆仑弟子也不过就这样的水平吧!
    江宴秋大为震撼。
    昆仑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竟然连随机分配的小道童都有这样的水准。
    真是恐怖如斯。
    玉枢咽了口口水,见江宴秋沉默不语,有些紧张。
    要是江宴秋说一句重话,或是当场黑脸把人赶走,他的眼泪立马就能又掉下来。
    江宴秋却是松了口气。
    ……既然俩小孩儿这么厉害,就不用担心他俩留下来看家被欺负了。
    “做得很好。”他一手一个撸了撸了头毛:“太厉害了!比你们真人当年厉害多了!”
    玉枢和玉珑微微睁大双眼。
    江宴秋一手握拳,一拍手掌:“决定了!”
    “今晚咱们吃椰子鸡火锅!”
    正好。
    吃完今天这顿饭,算算日子,就快到出发前往上玄,参加剑道大会的时间了。!
    第109章
    苍华洲的风土人情,跟江宴秋从小长大的东梧洲相当不同。
    东梧作为天下第一富硕的大洲,北南客商往来,文化交流贯通,经济和文化同样繁盛,云京运河上商船日夜不休,蕴养出无数吟诗作赋的闲散才人。
    而苍华则不同,由于地理位置、气候土壤、修士门派分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这里人均骁勇善战,无论男女,个头都高,肌肉紧实,因为日晒的缘故,泛着健康的小麦肤色。
    芙蓉镇其实可以看作一个简略的缩影,越靠近北边毗邻北疆,民风就越是彪悍。
    下了飞舟,一路昏昏欲睡的昆仑众人终于大伸懒腰,满血复活,东张西望,恨不得一步窜出去三尺远,飞快融入吃喝玩乐的当地特色。
    今年带队的,是个英姿飒爽的琅琊王氏师姐,王睿依。
    琅琊王氏以鞭法见长,王湘君的七煞就是世上最顶级的灵鞭,但不知怎的,今年大小姐也报名了这届剑道大会。
    这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是两道风格迥异的靓丽风景。
    王睿依一身骑装,唇角微勾,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世家的威仪,笑容却十分洒脱可亲;而王湘君身着红色宫裙,眉间一点红简直带着夺人心魄的煞气,艳丽逼人,叫人只敢远观,不敢生出狎昵之心。
    这样一对尊贵出尘的姐妹站在一起,天生就是众人视线的焦点。
    一众剑修不由得挺起胸脯,紧张地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仪表,不时发出紧张的咳嗽声。
    王睿依笑嘻嘻地靠近王湘君,跟他说了两句什么。
    只见大小姐神色冷淡,似乎若有若无地向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又从某人的背影上收了回来。
    上玄接应之人已经等在此处了。
    在一群人中,显得分外显眼。
    ——这就是广受吐槽的上玄专属“披麻戴孝”风。
    因为上玄弟子在门派期间必须统一穿校服,校服还是清汤寡水的白色,再加之门派特色,弟子大多不苟言笑,所以才落得这么个吐槽。
    ……其实也就昆仑的声音大一点,上玄作为三大宗之一,多少修士挤破头也进不去,还敢吐槽人家的校服?那明明就是典雅、庄重的代名词好么!
    昆仑和上玄向来不对付,昆仑觉得人家天天穿个白衣服还板着个脸活像死了亲爹,上玄则轻蔑地认为昆仑过于自由奔放,失之庄重,一点没有天下第一宗的样子。
    ——要不是剑尊郁含朝,天下第一宗的名号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不失为一种相爱相杀。
    见到眼神乱瞟,对苍华洲的风土人情跃跃欲试,恨不得下一秒就脱缰的昆仑剑修,上玄带头的接引真人的嘴角抽了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口出嘲讽之言。
    那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修士,面白无须,头发用玉冠一丝不苟地竖起,法令纹很深,眼神很严肃,一看就很不好惹。
    放在现代,高低得是个教导主任级别。
    他淡声道:“原来是昆仑的贵客,有失远迎,诸位还请先跟我们走吧,日后有了空闲,会有门中弟子专程带诸位出门游玩赏乐。”
    身后跟着的年轻弟子也大多跟他一样,板着张青涩的小脸,衣着一丝不苟到严苛的地步,举手投足大写的“规矩”。
    江宴秋身旁的剑修师兄不由得撇了撇嘴,小声道:“什么嘛,垮着脸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们又不是不能自己去。”
    ——这是在不满对面的态度,说得好像他们不是来干正事,专门来苍华洲游玩的一样。
    上玄弟子虽然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太好看。
    在他们看来,昆仑这帮人简直是一群不懂礼仪规矩的巨怪,剑道大会在即,难道不应该潜心修炼,一心一意扑在准备大会上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江道友!好久不见!我还在想着今年你会不会过来呢!”
    上玄:“……”
    昆仑:“……”
    说话之人同样一袭经典白衣,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透出某种清澈的愚蠢来,正开心地朝对面江宴秋的方向挥手。
    江宴秋:“……”
    还能是谁。
    自然是芙蓉镇一别后再未见过的相凝生。
    说起来,两人在那之后也并非毫无联系。
    江宴秋后来还收到了来自上玄的书信。
    信里相凝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稿纸都打湿了好几次,诉说着当日一别后的后悔与后怕,对江宴秋置自己的安危不顾的陈词痛诉,以及内心深深的感动与怅惘。
    江宴秋:“……”
    倒也不用那么那个,并无情拒绝了相凝生见面一叙的邀请。
    在一众上玄弟子中,相凝生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就像只快乐的白色小狗,欢快地冲江宴秋招手摇着尾巴。
    自诩克己守礼跟昆仑这帮人完全不同的上玄同门:“……”
    深深掩面。
    可以装作不认识这人吗。
    被他的热情震惊到的昆仑弟子下意识挥挥手。
    谢轻言得体有礼的笑容仿佛画在脸上一般:“宴秋,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江宴秋:“……之前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两三年前的事了。”
    虽然很想否认。
    谢轻言轻笑道:“那他倒是对你念念不忘。”
    他眉眼弯弯,语气分明带笑。
    江宴秋:倒是的确很想让他忘记之前的一切。
    仿佛看不懂空气和旁人的脸色为何物,相凝生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挤到江宴秋身边:“江道友!我给你写过那么多信!你怎么就只回了一封!”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看他俩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伍柳齐看着江师弟,神色复杂。
    虽然他们剑修一向开明,不顾门第之见。
    ……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是上玄啊!
    这不是修真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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