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直接导致他膝下一群皇子公主们,年纪也相当的错落有致,像太子、大皇子他们,都已经三四十岁、成家立业,自己都有孩子了,有的年纪小的皇子公主还要被母妃、奶娘抱在怀里出席。
    年纪最小的十八公主,甚至话还都说不利索,穿着小巧精致的裙袄,怕生地埋在奶娘的颈子里。
    江宴秋:“……”
    着实是精力旺盛、天赋异禀。
    其中,最受宠的还是被寄予厚望的太子,以及光彩夺目的凤阳公主。
    身为公主,她却破例坐在上首,皇帝的左手边,于太子只隔了一个位子,也是除了皇后之外,唯一能坐在皇帝周围的女性。
    今日凤阳倒是没穿着那身特立独行的骑马装,老老实实身着宫裙,额头上画着的花钿灼灼其华、耀眼夺目。面对兄弟、大臣们的敬酒,她时而爽朗一笑,毫不扭捏地将杯中玉液一饮而尽,看着明媚又洒脱。
    太子刚过而立,长相十分温文清秀,比起老皇帝更肖似皇后。在朝这么多年,他也拥有了很大一批支持者,太子妃又是朝中重臣之女,来敬酒的大臣也不少。
    但江宴秋跟郁慈出现时,还是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虽然他特地嘱咐了引路的小太监,不要大肆宣扬通报来着。
    他们二人都是玉树临风、灿若星辰的神仙人物,又自带修真者光芒buff,说实话,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昭武帝头一个站起来,饱含威严的脸上露出笑意:“昆仑仙师为朕祝寿,乃是大大的吉兆!天佑我大宛!”
    这话一出,底下妃子大臣瞬间跪了一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武帝不在意地让众人平身,挥退了服侍在一旁的小太监,亲自为二人斟酒,这次的话就亲切家常多了:“上次见到昆仑的仙师,还是朕继位那年。当初天下四分五裂,诸王割据,战火频繁。朕临危受命,为了大宛皇室正统,十年征战,才平定内乱,多亏了昆仑真人的助益,朕感激不尽。今日见二位仙师如此年轻有为,风华盖世,不由让朕想起当初的岁月,真是年少弟子须臾老啊。”
    身为天子,这份客气还是给足了的,江宴秋也说了些什么“圣上威严不减当年”“日月昌明万寿无疆”之类的吉祥话,说得昭武帝龙颜大悦。
    甚至为两人安排的座位,都朝着东面,隐隐与天子同级,可见其重视程度。
    两人一坐定,前来敬酒之人瞬间无比热络地围了一圈。
    “不愧是仙师老爷,如此年轻有为,好生气派。”
    “好锋利的佩剑,看上一眼,在下就觉得双目灼痛,隐有流泪之感。”
    “不知仙师们年方几何,可曾婚配?”
    ……
    咳咳咳。
    江宴秋瞬间被呛了一口,十分惊悚。
    好家伙,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媒人都是长盛不衰的职业。
    竟然还有给他俩介绍对象的。
    虽然昆仑不像少林,要求不近女色,但以他们这年纪,这么早追求道侣,也太不清心寡欲了。
    兴致勃勃出言询问婚配的是徐尚书的夫人,一位面相和蔼,看着就心广体胖的婶子。
    徐尚书闻言,吓得赶紧扯了扯夫人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这话可不兴说啊。
    尚书夫人毫不在意,甩开丈夫的手,翻了个白眼:“咱们昆仑的小仙师这么俊俏风流,多少小女娘爱慕,我帮忙牵牵线怎么了,指不定人家郎才女貌,成就一段佳话呢。”
    徐尚书:“……”
    行叭。
    他被夫人一训便蔫巴巴地缩回了脖子,看来这么多年下来对自己的家庭地位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江宴秋面对对方殷殷期盼的眼神,以及不远处一些年轻貌美的小女娘含羞带怯的注视,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这……夫人……门里有规定……我暂时还是以学业为主……”
    虽然昆仑不管弟子婚配结道侣,但他下山出了趟任务的功夫,竟然还诱拐凡间的小姑娘回去……
    会被师兄师姐们戳脊梁骨的……
    尚书夫人这才遗憾作罢,又热情地招呼他们吃菜:“虽然是些俗物,但都是咱们大宛有名的菜色,仙师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哎嘿。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应酬这么久,江宴秋对那一叠叠热气腾腾的国宴佳肴早就蠢蠢欲动了。笋干鸭煲、金乳酥、蟹肉面、盘菜鸡枞、鳕鱼狮子头……
    就冲着吃席来的(:3_ヽ)_鳕鱼被剁碎揉在肉里,炖得极烂,又吸饱了汤汁,混杂着马蹄莲的口感,清爽可口,一抿即化……
    江宴秋感动地微眯起眼。
    呜呜,飞这么久来吃席,值了。
    见郁慈神情淡淡,不怎么动筷,他凑过去小声道:“小师叔,要不要先吃几口菜垫一垫,不然待会儿敬酒的一多,喝多了胃里不舒服。”
    郁慈轻晃着酒杯,闻言,吃了一口江宴秋夹过去的金乳酥。
    ……就着江宴秋的筷子。
    江宴秋:“……”
    他怕夹掉了,本意是想让小师叔把碗凑过来来着。
    偏偏郁慈本人还毫无所觉,十分文雅地将金乳酥吃完,还点评道:“不错,就是口味有些太甜。”
    这时,一道细弱的男声,似乎十分犹豫、十分踌躇。
    又十二万分惊喜地插了进来。
    “……竟、竟然是你。”
    “你还记得我吗?十二年前,我们在花柳街见过的。”
    .这声音十分弱气,语序颠三倒四,声线还有几分颤抖。
    江宴秋微微一愣,朝他看去。
    那是个身形单薄,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单薄到甚至不太能支撑起那一身皇子服。个子不高,比江宴秋矮了大概半个头,视线像是不习惯与人对视般,总是有些躲闪,苍白细弱的手指紧紧抓着袍角,眼珠子神经质般地颤抖。
    十二年前?花柳街?
    ……他们有见过吗?
    见江宴秋神情尴尬,明显是没想起来的样子,对方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更加热切——或者说狂热地看向江宴秋:“我、我是父皇的二十一子,我叫周彻,你唤我阿彻即可。”
    二十一啊……
    确实前头哥哥有点多了,喊人家二十一皇子也怪拗口的。
    但叫“阿彻”还是有些那啥了,非亲非故的,唤人家皇子的小名,总觉得怪怪的。
    江宴秋客气道:“小殿下,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二十一皇子的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好吧,周彻。”
    对方这才喜笑颜开,亲切地唤道:“宴秋!”
    江宴秋:“……”
    您还真是自来熟啊。
    就在他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社恐还是社牛之时,一旁,郁慈“砰”地放下酒杯,把他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小师叔?”
    郁慈冷冷地扫了过来:“无事。”
    周彻带着几分亲热的小心翼翼,讨好地略微蹭了过来:“宴秋,你还记得,玉仙楼……就是当年的怡红馆吗?”
    “我年幼时有次出宫贪玩,甩丢了陪同的宫人,结果迷路到了那附近,你还招待我去你家里作客的。”
    江宴秋:“……”
    他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掀起头脑风暴,疯狂思索原著里有没有这段。
    救命,他一个穿书的,怎么可能会拥有原主小时候的记忆。
    搜寻未果,江宴秋只得敷衍一笑:“哈哈,有这事来着吗?时间太久,我都不太记得了。”
    周彻眼神暗了暗,似乎有些失望,“……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说声抱歉。”
    “当年有流窜的魔修潜入花柳街作恶,正巧被幼时出宫的我撞上。是你为了我,跑出去引开那魔人的注意,我才能坚持到国师及时赶来。我后来吓坏了,被接回宫后大病了一场,清醒后忘记了那日恐怖的回忆,直到许久后才想起来。所以,一直没能补偿你……”
    江宴秋:“!”
    他好像隐隐约约想起来了!
    无数细小的事件和久远的记忆,电光火石间串联成线。
    ——当年他刚被接回江氏时,有一次被跟魔修私通的婢女诬陷,便宜大哥江尘年怀疑他为何会感知到魔息的存在,他还用到过这个理由!
    原主五岁那年,花柳街曾出过一件大事。
    一个作恶多端的魔修潜入大宛阙城,不少无辜的年轻女子惨遭其毒手无辜横死,甚至连国师和朝廷都惊动了。
    但原著中,“他”并没有什么挺身而出、为了保护皇子甘愿以身作饵,引走魔物的剧情啊。
    事实上,这小白眼狼连自己亲娘春红都没管,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跑了。直到国师出手拿下魔物,才一个人悄悄咪咪又摸回来。
    可周彻的神情分明不似作伪。
    他看着江宴秋的眼神满是感激和愧疚,仿佛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江宴秋:“……”
    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小殿下,您可能是记错了。”
    谁料,周彻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当年绝对是你救了我!我还知道,你娘当年只是怡红馆一名普通的妓女,自从有你之后,日子过得甚是艰难,所以你穿的衣服还有不少缝缝补补的布丁。可即使这样,你还是买了点心给我,跟我讲述了许多皇宫之外的趣事,还答应以后带我去看便别洲的风景。”
    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也想补偿你当年对我的恩情……”
    周围吃瓜的大臣和皇子公主们,都不禁露出感动的神色,还有些情感充沛的女眷,当即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没想到还有这段往事……”
    “江仙师真是重情重义,怪不得能有今日的成就,原来孩童时便有如此胆量和善心……如今得以拜入仙山,也算好人有好报了……”
    “是啊,二十一弟能有这样的感恩之心,将救命恩人记到现在,也很不错了……”
    ……
    真、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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