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宴秋每天啃啃储物袋里的水果干粮零嘴,不客气地指使童工(?)小蜃帮自己翻话本,除了暂时不能出门,简直过的神仙日子。
    到第七天,他终于能拖着两腿残腿下地行走了。
    可以,叛逆小詹找到了,他也可以回宗门了。
    .几百里之外,詹台乐笑嘻嘻地,丝毫不顾及染血的手指,把贴在脸上的一缕鬓发拨到脑后。他白净的脸上被摸出一道血痕,衬得那张俊秀少年似的脸蛋,陡然变得邪异怖人。
    他手握着长枪,正准备给面前匍匐在地,吓得已然失禁的任务人一个痛快,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哈欠,手里的武器也刺偏了一寸,未能没入面前之人的肉里。
    近在咫尺的死亡简直比凌迟还可怕,那人见詹台乐失手,心中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面色惊恐,妄图用手肘拖着自己的断腿往前爬走。
    ——然后被詹台乐一脚踩在背上。
    他那一脚下脚极重,把人脊柱都硬生生踩断,口中喷出鲜血。
    詹台乐忽然叹了口气。
    他伤脑筋似地用小指绕了绕侧边俏皮的小辫。
    “啊啊,不想干活儿,好想哥哥啊。”
    然后噙着伤脑筋的笑意,镰枪毫不客气地刺入心脏。
    脚下那人身体弹动了一下,彻底不动弹了。
    .“店家你好,麻烦退房。”
    老板娘拨算盘的手终于停下,看了面前平平无奇的散修一眼。
    对方粗眉小眼,语气温和,相貌虽是一般,气质倒不错。
    老板娘验完房,发现前台上多了一百文钱。
    七天的房费,这位客人早该已经全部结清了。
    江宴秋笑笑:“用了您不少热水,就当是小费吧。”
    老板娘神情和缓了不少。
    这小伙子,还挺上道的。
    见江宴秋转身准备离开,她似是想起什么,出声提醒:“最近芙蓉镇不太平,晚上走夜路要小心些。”
    江宴秋脚步一顿,疑惑道:“……不太平?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客人你估计不是我们本地人,”老板娘耐心道:“芙蓉镇在苍华洲最北面,再往东十几里,便超过上玄仙山管辖的范畴了,这边风土人情……”她一言难尽道:“客官你日后若是呆久了便明白了。”
    懂了,民风淳朴哥芙镇。
    “起因是咱们镇上最有钱的富商何家,何老爷年过半百才得了个儿子。这位何公子何佩之,性格温文尔雅,宽厚大方,一向被街坊邻居交口称赞,深得何老爷喜爱,准备再过几年,便将家业都交给他打理。”
    “哪知道,这位何公子不知从何日气,突然性情大变,不仅当众拒了与管家小姐的婚事,还执意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狐媚女子为妻,不仅扬言为了她宁愿不继承家业,还当众狂性大发刺伤了嫡母!现在何府上下人心惶惶,都说大少爷——”老板娘咽了咽口水:“是被魔魅缠上了。”
    ——魔魅?
    江宴秋问道峰的《魔物通识》课上学到过。魔魅是一种低等魔物,一般是怨气侵入人类尸体变化而成。不仅拥有以假乱真的人形,往往还姿容谲艳,极具诱惑。
    但这种低等魔物往往攻击力不强,也就能袭击个个位数以下的人类,修为灵力低到可以说没有。魔魅以吸食人的精气为生,凡与之交合次数一旦过多,往往会性情大变,变得冷酷残忍。
    “那何公子将情人藏在了自己房中,任谁也伤不了。何老爷已经重金请了上玄的仙师下山除魔卫道,这几天正在镇上盘查呢。但谁也不知道那魔魅是否只盯着何公子一人作案,所以芙蓉镇上人人自危。客人,你自己得多加小心。”
    江宴秋微微一笑,没有拒绝老板娘的好意:“多谢告知,我本来也有其他事情在身,这几日就准备离开。”
    既然上玄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江宴秋当然没有想不开要去插手的打算。
    谢过老板娘,他便准备回老地方——公共飞舟搭乘点。
    讲道理,疲劳驾驶的老板着实令人害怕,希望这次的驾驶员别是那个大叔了。
    走出客栈,沿街的酒肆、点心铺子、药堂果然都是大门紧闭。
    空荡荡的街道一个行人也无。
    ——不仅是害怕那魔魅腻歪了何公子,对旁人下手,也是怕撞了上玄仙师的忌讳。
    不同于昆仑少林,三宗之中,上玄应该是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宗门,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这点从当时在秘境中,那群上玄弟子披麻戴孝的一身白,全员没有好脸色就能看出来。作为大齐国教,上玄一向主张以吏法治国。即便是管辖属地的凡人,也不敢轻易冲撞了修士老爷。
    万一惹恼了上玄弟子,恐怕比惹上魔魅还可怕。
    江宴秋心道,不光是你们,就是本昆仑弟子也不想冲撞了贵派。
    芙蓉镇与沙漠接壤,风沙极大,他将防尘的面巾裹了裹,加快脚步准备离开这里。
    但俗话说得好。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没走几步路,他便被身后一道冷冽的男声叫住。
    “前面那人,给我站住!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停下来等我们盘查!”
    要·不·要·这·么·巧!
    江宴秋心里骂爹,脑中飞快思索对策。
    他这张脸是易容,骗骗普通凡人和底层散修还行,碰上道行高深的大派弟子,分分钟被看出来。
    这种时刻,易容散修必定会令他们生疑,少不得盘查询问,可他要真是个普通散修也就罢了!
    难道把易容一摘,哈哈一笑:“没想到吧道友!我们是友派哒!”
    昆仑和上玄向来不对付,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江宴秋头脑风暴,开始思索最佳应对策略。是不理不睬,还是干脆承认?
    那头,上玄的修士已经生疑,不客气地拔出捆仙锁,就要把这可疑人士先抓起来再说。
    就在这时,一道黏腻中带着惊喜的嗓音响起:“老乡,怎么是你!说好的在镇上酒楼汇合,你怎么让我好等!”
    江宴秋:“?”
    说话之人一身朱丹红道袍,眼线和嘴唇子涂成鲜艳欲滴的大红色,活似一口能吃几个小孩儿。
    这疯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这张面具一周多前刚刚首次面世,有个屁的老乡啊!
    不等他开口,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脚步奇诡地近了他的身,亲热地一把揽过江宴秋的肩,竟是凝元境的修士都无法挣脱的力量!
    江宴秋:“!”
    他瞳孔骤缩。
    糟了!
    力大如牛的怪人噙着笑,趁着背对着上玄修士一幅哥俩好的模样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里藏着的帕子已然蒙上他的脸。
    是迷药!
    下一秒,江宴秋便人事不知地晕在他的臂弯中。!
    第45章
    江宴秋费力地眨了眨眼,睫毛忽闪,觉得眼帘上方似乎有什么阻碍。
    周围漆黑一片。
    很快,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天黑,而是他被人蒙上了一层漆黑的眼罩。
    他试着抽了抽手——没抽动。
    似乎是维持着一个侧躺在地的姿势,地板冷硬无比,他的手腕被牢牢困在身后。使用灵力挣脱不开,可能是捆仙锁一类的东西。头有些疼,应该是迷药的副作用。
    他不想打草惊蛇,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尝试着渐渐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眼罩并非死死贴合人脸。果然,过了一会儿,借着鼻梁处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江宴秋细细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影影绰绰间,能看到雕花刻鸟窗棂,硕大华贵的屏风,梨花木的太师椅,以及案几上摆放的净瓶。
    似乎是一间很有档次格调的客房。
    江宴秋不由自主开始回忆自己晕过去之前的场景,和那打扮得跟个疯子之人的模样。
    那人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白到夸张的程度,眼影——如果那能被称作眼影的话——是一团涂抹在眼周的大红色,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恕他直言,实在想象不出是朵怎样争奇斗艳的奇葩,才能有勇气在人前露出这份尊容。
    而且……江宴秋心下一沉,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
    自己刚出客栈还不到五分钟就被人找上,说明至少在一周前,对方就已经盯上他了,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但是没道理啊,他都千里迢迢来了距离昆仑几百里外上玄的属地,又乔装打扮得天衣无缝,难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上的仇家?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忽然,门口传来推门的“吱呀”声,江宴秋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对方一步步走近,直到在他躺着的地方前停下。
    江宴秋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气也不敢出。
    卧槽槽槽槽槽!
    ——他感受到对方俯下了身,似乎是在观察他。
    就在他犹豫是继续装睡,还是趁人不注意暴起一脚飞踢时,对方轻笑了一声,用那拖长了音的,十分阴柔欠揍的嗓音说道:“别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啊啊啊死变态吃我一脚。
    江宴秋正要忍不可忍地暴起,就被对方早有预知地一掌按住脚踝。
    这个尴尬的姿势,让江宴秋化身一条搁浅的美人鱼,隔着眼罩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那人果真是个变态,十分恶趣味地享受着他的无能狂怒,挑剔地上下扫视他好几眼,才阴阳怪气道:“你就是江宴秋?啧,长得如此奇形怪状丑陋不堪,宋美人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货色。”
    江宴秋:“……”
    奇形怪状?你特么好意思说我吗?咱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好吧!
    “咦?”那变态疑惑了一声,“唰”一下凑得极近,细细打量江宴秋的面皮。
    “你易容了。”他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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