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不能说。
    ——只因为他和宴秋的生母。
    宣夫人。
    临安宣氏同样是名门望族,老家主很是疼爱宣容这个小女儿。因为心疼幺女英年早逝,宣家每年都会把江佑安这个外孙接过去小住。宣氏子弟类似宣平他们,跟江佑安往来也很是密切。
    哪怕有万一的可能,宣氏发现了他身负凤凰血的秘密。
    江尘年光是想想都要冒冷汗。
    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江尘年不想考验跟舅舅的舅甥亲情。
    但舅舅身后代表的更是整个宣家。
    如果仗着江宴秋有一半的宣氏血脉,比其他人更有底气,将来强行把他要过去,他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江尘年问心无愧,自问可以做到为了江宴秋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但若是未来有一天,需要在族人和这个外姓的外甥之间做出取舍,舅舅会站在哪一边?
    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
    .楚辞这次是有正事在身,也不跟江尘年多寒暄了。
    这次要去昆仑的一批弟子早已在此等候,楚辞点了点:“咦,怎么少了一个?”
    楚晚晴担忧道:“宴秋身体怎么样了,现在还昏迷着吗?”
    今年所有来检测资质的江氏弟子都被长老们联手封印了记忆,楚晚晴因为共同对抗魔狼的经历,对江宴秋这个堂弟十分有好感。她只以为江宴秋是灵力损耗太多,力竭昏过去了。
    江尘年面色冷漠,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楚辞“啊”了一声:“怎么这时候受伤了,入门大典还赶得上吗?”
    昆仑的入门大典一年一度,逾期不候。他有些为难,等江宴秋转醒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把其他孩子耽搁了。但是要是因为这件事错过了一年,又怪可惜的。
    江尘年立即道:“横竖不过晚个一年,他明年再去也不迟。”
    楚辞有些无语:“真不知道你是对这个弟弟有意见,还是太怜惜他了。”
    楚晚晴闻言也立即道:“我们也不急,要不就再等等宴秋吧。”
    “为了他一个人,耽误这么我们这么多人和昆仑的前辈,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面子。”江佑安立刻出言反对。
    站在一旁的江成涛微微皱眉。
    他一向最渴望的,便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被选去昆仑,知道今年的名单有自己后,兴奋得好几晚没睡着。
    然而此时,他却难得没跟江佑安站在一条战线:“他能出多大的事,等一等也没什么。”
    “就是,”楚晚晴才不怕江佑安呢,她爹从小也宠她得很,平日最看不惯张扬跋扈的江佑安,毫不客气地怼道:“某人倒是乘鸾逃之夭夭了,对付魔狼的可是我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佑安也怒了:“你什么意思!谁特么逃了!”
    楚晚晴掐腰:“当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你不就是嫉妒宴秋,见不得他好吗!你自己亲弟弟走丢了那么久不着急,为了救人昏迷着不着急,现在听到要去昆仑倒是着急起来了!”
    江佑安被戳中要害,脸颊涨得通红,下意识地朝江尘年的方向看去。
    他生怕兄长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却不想,江尘年神色无比淡漠,眼神一刻也不曾落在他的身上。
    江淮夹在这群张牙舞爪的堂兄堂妹之间,毫无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得看不见。
    楚辞身为前辈,只得主动调解这些吵吵闹闹的小萝卜头:“不要吵不要吵,你们大哥都还没说话呢。”
    ……
    他话音戛然而止。
    江宴秋扶着凤栖木的门框,正摸不清状况地看着屋内的乌烟瘴气,缓缓道:“我是不是醒得不太是时候……要不我再晕一晕?”
    .江宴秋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之前飘来飘去好好过了一把的瘾,但他的经脉肺腑被凤凰血修复得差不多后,神魂就被“咻”一下吸回去一起温养。
    这下可不比之前快活。眼前一片漆黑,手脚动弹不得,差点没憋死他。
    今天终于有力气睁眼,他好不容易下地来庭院转转,谁想一处房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楚晚晴矜持地挽了挽跟江佑安撕把得略有一些凌乱的头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宴秋你醒啦!”
    相比之下江佑安就狼狈多了,白净的脸被楚晚晴抓出一道血痕,重重地哼了一声。
    楚辞笑道:“来得正好,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待会儿便随我去昆仑吧。”
    江宴秋:“?”
    ……等等,什么情况?
    他?
    去昆仑?
    是在开玩笑吗?
    原著里有这段剧情吗?
    他迷茫地看向江尘年。
    家主面色不虞,看起来气压很低。
    理智告诉江宴秋,现在最好不要去触便宜大哥的霉头。
    啊这。
    江宴秋后知后觉。
    莫非是因为江若溪被蝴蝶掉了,自己顶替了原先男主的名额吧。
    .当初来江氏时,江宴秋就没带几件行李,别院住了这么久也没添置几样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几件换洗道袍,他觉得差不多了。
    今时不同往日,谁能想到这个原先随随便便捡回来,边缘人一样的小少爷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一步登天要去昆仑求学了,反而是人缘极好的二少爷不知犯了什么事惹得家主大怒,被赶出了家门。
    风水轮流转,还真是令人唏嘘。
    仆从管事们只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纷纷来巴结伺候,原先僻静的别院猛然还有几分门庭若市的感觉。
    江宴秋原先不在意,现在当然也不在乎,让淮生将人都打发走了。
    他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小小包袱,十分满意。
    却听到淮生突然道:“小的淮生,见过家主。”
    江宴秋转过头,院子里站着的,不是他便宜大哥又是谁。
    他也乖乖道:“见过兄长。”
    江尘年看着他因为收拾行李翘起的一撮小小的呆毛,清澈的眼神,和那张唇红齿白,与宣夫人肖似的脸,久久无语。
    原先,他极少在意这个庶出的弟弟,只当家里多养个闲人,甚至接人都是托付韩少卿这个好友去接的。
    如今正眼看他,认真道恨不得将他的模样狠狠刻在脑海里,却也只剩几个时辰、寥寥数面。
    江宴秋跟他大眼瞪小眼。
    他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实感,对便宜大哥也谈不上什么深厚的兄弟情了。要说即将远行的离愁别绪,那还真没有。
    更何况,表面上他是要装作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就很尴尬。
    就硬演。
    良久,江尘年才掏出一只储物袋:“这你带上吧,东西不多,用完了写信给家里再寄。”
    哎嘿,传说中的储物袋!
    修仙小说里几乎人人必备的空间法器耶!江宴秋内心十分激动,接过那只绣功精美的小荷包,往里瞅了一眼。
    乖乖。
    他倒抽一口凉气。
    堆积成山的银票灵石,瓶瓶罐罐各式丹药,几十件五光十色的精美法衣。
    就这还“东西不多”,江宴秋对江氏的财大气粗大为震撼。
    这在凡间都能买下一座城池了吧?
    便宜大哥的私房钱不会都补贴给他了吧?
    原著里,江尘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宠弟狂魔。
    现在被宠的阴差阳错变成了自己。
    有一说一,有点爽文男主的快乐在的。
    再看江尘年,这是他便宜大哥吗,不是,那是尊贵的金主大人,长兄如父,江尘年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啊!
    江宴秋感情瞬间真挚了许多:“兄长您在家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劳累,我在昆仑会想你的!”
    最好再为江氏辛勤工作五百年,哎嘿。
    江尘年显然有被他恭维道,“你也该有一把自己的佩剑了。”
    咦,竟然还有好东西。
    江宴秋激动地看着江尘年掏出一把通身隐白的剑。
    “此剑名为‘凤鸣’,”江尘年淡声道:“修真界十大名剑之一,乃是我江氏祖传。”
    江宴秋:!
    这么贵重的吗!不好吧!
    话虽如此,他一摸上凤鸣的剑身,心中就涌起一股“这不是我的剑还能是谁的”之感,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两下,便喜滋滋收下了,十分嘴甜道:“谢谢大哥,大哥真好。”
    江尘年看上去满意许多:“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宴秋想了想,问道:“我能把淮生带走吗?”
    江尘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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